偷听被人抓个正着，寻常人的第一反应肯定是掩饰反驳，然而望潮不是寻常人，大大方法地：“有什么线索吗？”

周斯斯含糊道：“没什么。”

望潮道：“你应该有通话录音吧？传一份给我呗，正好省了我们再询问的力气。”

他说的理直气壮，听得周斯斯愣了一下。

这个家伙……好无耻！

虽说他们五家公司是合作关系，可仔细想来，只有一份的头奖注定没法合作。面前这个鸟窝头难道没想过吗？

见周斯斯依旧没有动作，望潮继续道：“没有录音？唉，行吧行吧，我自个去问，回头发你一份。”

周斯斯：“……谢谢？”

望潮继续道：“那你能转述一下刚刚问了啥不？重复的问题我就不问了。”

实话说，他对这家公司的印象不算差。之前望潮能为艾拉出头，大庭广众之下把令人讨厌的凯瑞揍一顿，还想尽力说服闻麟，放艾莉薇自由，这都是他只敢在脑袋里想想的事——但这个家伙却真的做了。

既然望潮也要去问，那他们之前聊了什么肯定也能问到，何况从马修对陈氏量子的态度来看，这家公司和他们也不算真正意义上的敌对，通话录音也没必要藏着掖着，还能卖一个好，结交一个不坏的朋友。

想到这，周斯斯当下加了望潮账号，将刚刚的录音发过去。

望潮和周斯斯进屋的时候，艾拉正好出来。她在卧室里转了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毕竟资料上早已有房屋建模数据。

“没有什么。”

艾拉摇了摇头，道：“就是一个普通的卧室。”

望潮没有说话，打量了一圈客厅。

狭小的客厅里，称得上家具的只有一张沙发和前边的茶几。沙发也已破旧至极，靠背破了数个小洞，茶几上物品凌乱，摆着一对杯子，其中一个剩下半杯水，零零散散的饼干碎，用过的纸巾，垃圾桶里还留着吃过的外卖和速食包装，微波炉放在墙角。

思索片刻，他又走进卧室。

卧室同样简陋，床单还保留着主人离开时的模样，床头柜上是两副过时的娱乐眼镜，而移动衣帽架上的衣物洗到发白。墙上是这间屋子唯一的窗，此时窗外正下着小雨，雨声婆娑。与卧室相邻的厕所潮湿阴暗，散发着淡淡的臭味，望潮扫了一眼镜子，毛巾牙刷挂在镜子旁，沐浴露洗发露是最便宜的小包包装。

“有什么发现？”

艾拉问。

“嗯……”

望潮沉吟。

艾拉期待地看着他，就连周斯斯也忍不住望向他，等他回答。然而下一秒——

“没有。”

艾拉：“……”

周斯斯：“……”

有外人在，艾拉不好意思翻望潮白眼，咬牙切齿道：“没有你干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望潮摊手，一脸无辜：“这不是你们都这样看我嘛？演一演让你们开心一下喽。”

周斯斯无语，他清了清嗓子，道：“二位自便，我就先离开了。”

见周斯斯离开，艾拉立刻捂脸，长叹一声：“你能不能优雅帅气点，好丢人啊。”

望潮又开始演上了，假装抹泪：“艾拉，你长大了，开始嫌弃爸爸了……”

“滚滚滚！”

艾拉嗷的一声扑上去捂望潮那张嘴：“我靠自己工资养我自己，有时候还要养你，你是谁爸爸真的是！而且你肯定是那种女儿带男友见面回头就害她被分手的臭老头！”

“唔唔很好唔艾拉懂的赡养老父亲……唔唔唔好好好我不瞎说唔唔唔要死了我要被你憋死了救命啊……”

两人打闹了一番，平静下来，望潮给艾拉听了周斯斯的录音。听完录音，艾拉道：“看来拉文很可能就是犯人。”

望潮：“我倒觉得不一定。”

艾拉疑惑：“为什么？”

“我们之前检查过了拉文和他女友的资金账户了吧？”

艾拉点头：“对，没有什么异常。”

虽然账户没有异常，但是不代表拉文没有其他资金来源，比如他人身份下的银行账户，现金，金银等价物等。

望潮道：“他求婚的钱来源清晰，是他省吃俭用攒下的。按照他的设想，明年结婚，后年生孩子，这么长远且明确的规划，怎么可能选择冒险偷这么大价值的p液？”

上亿的p液，卡拉维基公司肯定会追查，司机不可能不明白。何况同谋也无法互相信任，为了钱和安全，谁能保证不被灭口呢？

望潮：“而且你看尸检结果，无论是仿生人还是拉文，都呈现为意外姿态。说明那些设备根本没起效，他们都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杀的。”

车窗防弹，至少有缓冲时间给两人上报。然而从图片上两人身上的弹孔来看，二者居然连躲都没躲。在车窗被击碎后，拉文的头颅和上半身也被粉碎，仿生人同样如此，射击痕迹集中于上半身。

如果拉文是犯人，他必须先把监视他的仿生人放倒，但事实并非如此。如果仿生人被入侵，那么他将乖乖停车服从，再被犯人摧毁，而非在车中被袭。

艾拉认可望潮的想法，可如果不是司机合谋，那犯人又是如何偷取p液的呢？

13号大楼67层，帕拉罗夫达斯追捕公司。

戈尔韦坐在桌前，双手交叉放在下巴。他已经将资料翻来覆去看了三遍，但就是找不到可疑之处。

行车记录在上传前就已经被摧毁，外部检测器与监控全部失效，仿生人和司机几乎同时死亡——犯人会是谁？他又是如何作案的？

弹道测试的结果显示，子弹从车的两侧袭来。司机死于子弹，仿生人有过反抗，但先是被针对仿生人的小型□□袭击，丧失行动能力，然后再被销毁电子脑。

从结果上看，犯人埋伏在车辆必经之路上，从外部袭击，成功后偷取p液。但问题是，一旦有可疑情况出现，行车记录和外部检测器就将立即上传影像，就算犯人事先布置了信号屏蔽器，在察觉信号被屏蔽的瞬间，车辆也该启动反屏蔽装置，将最后的影像上传并发出警告提示。

综合上述情况，戈尔韦怀疑，司机是同谋，协助外来者，利用□□袭击仿生人，并摧毁行车记录和外部检测器，可惜被早有预谋的家伙灭口！

既然已经推断出司机的嫌疑，戈尔韦决定前往现场，对司机进行招魂。

车依旧停在被发现的废弃工厂，车上的尸体已经被运走了，留下一点血腥味，一点腐臭味，以及一具仿生人残骸。

戈尔韦使用的是最标准的数理模型法，程序可控，步骤复杂，有时还需要一点点运气，所以他选择在这儿招魂。笨重昂贵的实体计算机通过导线与仿生人相连，程序在计算机中运行，灵魂通过仿生人之口传达信息，一次完整的招魂需要历时两小时。

失败！

失败！

还是失败！

戈尔韦难以置信。

怎么回事？为什么无法招魂？

见他连续三次失败，面沉如水，戈尔韦的助理不敢触他霉头，缩头缩脑地在一边检查程序。

卡拉维基公司提供的资料并没有写出这一情况，戈尔韦猜测，他们在检查现场后，便意识到这项工作并不是他们能完成的，也因此没有对司机进行招魂询问。

迄今为止，失败是少数，戈尔韦敢肯定，问题不是出在自己这里，那这只可能是司机的灵魂有缺。

灵魂能够被制造，也能够被毁灭。从无序走向有序困难，可从有序走向无序就容易得多。制造灵魂是熵减的过程，而毁灭灵魂则是熵增的过程，后者远比前者容易。

为什么他们要摧毁司机灵魂？如果司机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死亡，就算他们能够招魂，司机也一无所知，除非——

“卡尔文。”

戈尔韦吩咐助理：“我要司机的所有通讯记录！”

戈尔韦助理找来通讯记录时，马修正巧赶到。他已经看完了所有的材料和监控，也了解过了周斯斯女友的证词。

马修怀疑，拉文并不是主谋。

拉文肯定清楚自己这一车货物的价值，如果货物丢了，他肯定首当其冲。所有线索表明，有内部人员协助作案，而接触过车辆的装载人员都可能是犯人。

里外勾结，定时破坏车辆设备，杀了拉文，抢走p液，然后将罪名推到拉文身上——这是最合理的解释了。

“记录呢？”

戈尔韦问，扭头却看见匆匆赶来的马修。他皮笑肉不笑，道：“你好。”

他们之间是竞争关系，戈尔韦自然不可能主动提醒马修，司机的灵魂已被销毁。甚至，他还会若无其事，假装自己已经成功，试图让马修空耗时间，心态破防。

马修礼貌颔首：“你好，我需要在车辆边上进行量子咨询，烦请将你的东西收拾。”

远处联系卡拉维基公司仿生助理的戈尔韦助理，终于收到了通讯记录，快步走来，还未张口，戈尔韦就抬手，示意他闭嘴，道：“把东西收好，我要的记录呢？”

仿生人搬设备，车停在远处，下过雨的路不好走，助理得小心看着，他急忙把小部件收紧背包，一边是水壶，一边是伞，为了方便，他取出水壶，努力空出背包位置。听见戈尔韦的要求，他匆忙道：“已经发给您了。”

说话间，又有几人朝这里走来。

车辆被废弃在这里的最主要原因，就是人迹罕至，现今有人前来，目的肯定只有一个——这辆车。

果不其然，随着人影走进，戈尔韦看清了来人，一身屠夫围裙，皮质米白人脸面具，高大结实的宗教派皮脸。

皮脸看着他们不说话，身后同样带着面具的助理开口了，声音刺耳尖细：“我们要招魂，完成就让开！”

作为s级，鲜少有人这样对他说话，何况还是一个小助理，戈尔韦当即面色一冷，阴沉道：“我不喜欢有人这样对我说话，所以——闭嘴。”

有人出头，马修自然不想再蹚浑水，抱胸站在一旁，但笑不语。

皮脸终于说话，面具下嘴巴一张一合，声音似孩童诡异尖锐：“招魂效果会越来越差，我不管你们在等什么，杰森，把东西摆好。”

带着白脸红眼面具的助理应声：“是。”

马修的仿生助理上前，拦住了杰森，道：“做事也得讲究先来后到。”

皮脸盯着他，忽然冷笑：“不是人的东西就别往我面前凑，杰森，拿出来。”

一时间，气氛剑拔弩张。

还没等杰森从背包里拿出材料，远远的，一高一矮两个身影踩着雨后积水朝这里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