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雾冉冉升起，房间内萦绕着百和香的气味。在房间中央，望潮念咒踏步，艾拉焚香摇铃，而艾莉薇静静地站在他们之间，面对祭坛。

“……上启虚无自然无极大道元始天尊，太上道君，太上老君……”

铃！

“……请上清黄簏院三佐真君，请授簏符，依科证道……”

铃！

咒语密集，声调平稳，配合铃声回荡，伴随急促落脚，在重复的声音中，艾莉薇仿佛感受到了来自另一维度的呼唤。

她闭上了眼。

眼睛只不过是人类的称呼，没有眼的生物通过其他方式认识世界。

她看见了围着自己做法的男人和少女，一高一矮，印象里嬉笑的脸此时却毫无表情，严肃冷漠。

男人掐指，半阖着碧蓝的眼睛，高大的身形微屈，身法变换，落脚迅速而极稳，每一次踏步都微微带起蓝底绣银的下摆，扬起的风吹动空气中的白雾，仿佛即将踏云上天。

仿生少女不微笑时像人偶，摇铃敲铛镲，精致无暇的白皙脸庞，银色长发整齐盘在后脑，她着朴实的红底蓝边堂衣，高饱和度的颜色更衬鲜妍。

铛！

艾莉薇的思绪仿佛飘荡出房间，从窗户飘走，从这座庄园飘出，漂浮在这片宁静富人区的上空。她低头，看见了熟悉的绿地湖泊庄园，这个她鲜少离开的地方，而她抬头远眺，远方的冰冷高楼与炫目霓虹，锐利得令人胆寒。

她从未一个人离开庄园，每次出行都与闻麟一起，坐着飞行器在空中一级道路穿行，只有侍者的餐厅和商场，所有人都带着面具，藏在在钱与权面前。

如果是她一个人呢？她会见到什么样的人类？那些人类将会如何对她？会是友好的微笑？还是厌恶的驱赶？

这叫害怕吧……

她想。

数据库的资料告诉她，人类在接触陌生事物时总会胆怯，她有所预料，随着灵魂降临，她将深入都市，深入人类社会。

但这……也叫期待。

在人群中，黑发女人抬头，平静的眸子与她对望。

艾莉薇看见了自己，踏入城市，在人群中行走。她和所有的普通人类完全一样，她有身体，也有灵魂。

现在的她不过是闻麟的所有物，但只要有了灵魂，她就拥有了自我意志，即使外人看来，她依旧属于闻麟，但她自己清楚，她是独一无二的，她只属于她自己，她是——

人。

不知是因电流而颤栗，还是因颤栗而产生电流，下一刻，艾莉薇猛地睁眼，与望潮的平静蓝眸，四目相对！

原来望潮早已停止念咒。

在蔚蓝的眼眸里，她看见了自己的倒影，黑色长发，黑色长裙，普通的仿生保姆型号面容。

她是一个……仿生人。

门外，众人分散而站，沉默着，等待屋内结果。

现实安静，论坛上却热闹非凡。

马修登上账号，在八卦灌水板，有关望潮和艾拉的讨论帖不断增加，被顶到板块前列。

【来一局不？100:1】

【那个家伙也太讨人厌了】

【话说小助理有没有灵魂】

【818陈氏量子的过往与现状】

……

马修挨个点开，想看看这群家伙都在说些什么。

主题：来一局不？100:1

楼主：本来想设1000的，结果程序最多允许设置100:1……所以来一局不？那个家伙到底能不能成？高风险高回报。

不能：268人已投

能：51人已投。

**1***：笑死，紧跟时事啊

*卡***：我赌五毛他不行

***l*****：楼上大方点，我可投了一块巨资

**米*：居然还有人投能[坏笑][坏笑][坏笑]我投了100不能

……

下一页，跳转至1/46页

主题：那个家伙也太讨人厌了

楼主：虽然我只是个小助理，也没和他说过话，但那个家伙那副嘚瑟模样也太讨人厌了吧？有什么大不了的，居然还不让人看？

**陆*：沙发。

**k**：楼主在说什么？

*8***：明明我们都让他看了

*s*：会不会在改装仿生人

**o**：改装的话对ast没有反应，不可能想不到吧？

***9*：淦！不过是小小d级傲慢什么我倒要看看能变出什么来淦！

**w*：看得出来楼上很生气了

……

下一页，跳转至1/33页

主题：话说小助理有没有灵魂？

楼主：wc的小助理好可爱，你们觉得她有灵魂吗？

**l****：我也觉得她好可爱www应该全都修改过了吧？连底层代码一起，毕竟还能打人。

**m*：想被她打[口水]

****q*：玛雅大捷你。。。

***e***：不得不说，wc有品。暴力萝莉赛高！[兴奋][兴奋][兴奋]想被她狠狠踩

*3***：滚楼上野鸡别发s

**可***：应该没有灵魂吧？不然KA党早抓走了

……

下一页，跳转至1/25页

房间里。

艾莉薇温柔笑了，她望着望潮和艾拉，轻轻道：“原来有灵魂是这种感觉。”

她从来没有像此刻，这么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站在这儿。她和桌子椅子的区别不再仅仅是材质与构成，而是灵魂。

她知道自己想要做什么，她能够违抗闻麟的命令，她将争取自己的自由。

“如果你有什么想法，可以联系我们。”望潮道：“帕拉特克萨米街，卡米尔大楼，1513室。座机号319—2847。”

艾拉补充道：“你要是想走也可以想办法帮你的。”

她颇为豪爽，拍着胸脯承诺：“我认识人，你想去哪儿都能带你去。”

艾莉薇摇了摇头：“谢谢你们，不过我暂时还是留下比较好。”

她知道自己有一天必将离开，但不是现在。闻麟费尽心思帮她获得灵魂，在离开之前，她想尽可能报答闻麟。

她陪着闻麟长大，同样的，也是闻麟陪她度过无意识的十几年。记忆叠加灵魂获得感情，那是亲人的爱，而不是情人的爱。

艾莉薇不想伤害闻麟，她将报答除了爱和自由以外的一切。

“那我们出去吧？”望潮嘿嘿一笑，摩拳擦掌：“闻麟答应了百万报酬，我的后半生可全靠你了。”

艾莉薇微笑，上前拉开了门。

不知是谁先喊了一句：“门开了！”

原先百无聊赖刷论坛的众人瞬间精神，齐刷刷望向红棕木门。

留在这儿的大多是助理，除了几个心胸狭隘的家伙，包括之前出口嘲讽望潮的查尔顿。他们宁愿浪费时间守在门口，就等着望潮出来宣布失败，好让他们及时抓住机会，狠狠嘲笑一番，证明自己之前的嘲讽没有错。

马修也在门口，不过和那几个嘴贱的家伙不同，他只是单纯地想问问望潮，究竟为什么要再尝试招魂，反驳自己与行为学专家之前的推测。

虽然不肯在明面上承认望潮的能力，但望潮毕竟是陈安的弟子，对马修而言，他还是个有那么点影响力的人。马修相信自己的判断没有错，他要弄个明白，望潮到底是在故弄玄虚博人眼球，还是真的有理有据，对艾莉薇的状态有不同看法。

如果是前者，那么今后，不管望潮获得什么成就，马修都会将他视为垃圾。如果是后者，那么马修将会勉为其难地听听他的看法，学点新思路，然后再勉勉强强承认望潮还是有那么一点上进的。

门把手下压，咔的一声打开，闻麟先冲了上去，顾不得风度，一把拉开门。

艾莉薇制住了他：“少爷，小心。”

看起来和之前没有什么不同。

“我就说嘛。”

查尔顿趁机大声道：“这家伙就是在耍花招！”

“就是！咱们都没做到的事，他哪能行啊！”

“我看还是早点转行吧！”

“有的人就是爱出风头，也掂不清自己几斤几两！”

……

声音刺耳，马修微微皱眉。

在他看来，这些家伙和望潮同属一个档次，后者摆烂无能，他们则是无德嘴贱，都该归属垃圾一类。

在艾莉薇身后，是望潮和他的小助理。面对那几个人的嘲讽，他们毫不在意，甚至还有些得意。

得意？难道他们真的成功了！？

仿生人是否拥有灵魂并不能直接从外表辨别，就算再像人，没有灵魂的仿生人也不可能称作生命体。尽管艾莉薇看上去和之前别无二样，但也可能有灵魂。

“结果如何？”

马修问。

望潮挑眉：“你说呢？”

这家伙……贱兮兮的。

马修忍住朝他脸上打上一拳的冲动，平静道：“看样子还不错？做个AST检测？”

“行啊。”

望潮欣然答应：“反正我没意见，你问问艾莉薇愿不愿意。”

艾莉薇松开闻麟的手，颔首道：“好的。”

闻麟睁大了眼：“那这么说是……成功了！？”

成功了！？

在场众人都听见了他们的对话，心下顿惊。

怎么可能！？

一个小小的d级破公司罢了，怎么可能成功！一定是在瞎说！

查尔顿到嘴的嘲讽硬生生吞下，双目瞪大，难以置信：“不可能！”

望潮嘚瑟道：“你不行不代表我不行。哎呀哎呀，你是哪家公司的？这么垃圾？”

在他身后，艾拉虽然听着爽，但还是悄悄戳了戳他的后腰，示意他闭嘴，不要拱火惹众怒。

然而查尔顿易燃易爆，已经被激怒了，不过他看得懂场合，当下压低声音，装作平和模样，阴阳怪气道：“那就测呗。反正伪造的手段多，ast也不是不能作假，日子还长着呢。”

此时，得到消息的各公司负责人也赶上楼来，一到场便听见了查尔顿的话。

黑兔女巫看不惯查尔顿那副趾高气扬的模样，刻薄地翻了个白眼，翘起黑色长美甲：“有的人啊，就是不承认自己差劲。哦不对，该不是不想倒立□□吧？”

查尔顿的助理闻言，打了一个寒颤，两眼一翻差点晕倒——按照黑兔女巫的性格，要是真成了，指不定会按着他的脑袋给望潮□□！

路易莎对艾拉有好感，也适时补充道：“AST存在伪造的可能，不过我想短短两个小时，不太可能伪造成功。望潮先生既然有艾拉这样可爱的仿生助理，想必也知晓ast检测的运行机理，不会做出这种事。”

北蕊虽然没有她们这么刚，但还是在后面悄悄点头表示赞同。

查尔顿一下被两人怼，一个是不好惹的宗教派，一个是业内声誉颇佳的研究所，他只能把气咽下去，灰溜溜地自个儿憋得躁郁。

路易莎对星星眼看着自己的艾拉温和一笑，旋即转向闻麟：“闻少爷，我对AST比较了解，由我来主导测试，应该更有说服力吧？”

闻麟自然也不是傻瓜，哪会拒绝她，当下忙不迭点头：“那就你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