伞剑如风刃,轻巧绕过女孩儿,痛击穷追不舍的蛇魔群并将其打散成紫黑色的邪气。一群蛇魔倒下就有另一群蛇魔崛起,它们冰冷的蛇瞳紧盯着奔跑在前方的女孩儿,不紧不慢地跟在屁股后面,反而不像是要吃人的样子,它们被击溃、然后落入尘土,无所畏惧地重新凝聚成蛇魔,前仆后继地张着嘴露出毒牙在姑获鸟面前去追击所谓的“猎物”。
“飒!”
天翔鹤斩之下仍有漏网之蛇,姑获鸟爱子如命,最见不得人类婴孩受难,心急之下招式都乱了。
如此一来,狡猾的蛇魔蜂拥而至,瞬间就将女孩儿还淹没了。蛇魔纠缠在一起织成一张蛇网,裹着女孩儿迅速消失在黑暗的山林。
姑获鸟眼睁睁看着幼童被蛇魔们吞噬,怒火攻心,仰天哀嚎,恨不得杀尽眼前堪比洪水的蛇魔。
但它们逃跑的速度特别快,来无影去无踪,没有留给姑获鸟救下幼童的机会。
彼时,晴明和博雅二人还未到庭院就听到了一阵吵闹声。
走近一看,神乐正在让桃花妖给院子里这棵饱受风霜的樱花树治疗断枝,往日在山中带孩子的姑获鸟坐在屋檐下抚摸随身携带的武器,头上带着的斗笠被放在了一旁,脸上是止不住的悲痛。
守护在姑获鸟身旁的童男一直尝试着逗姑获鸟开心,而知道事情始末的童女只好强忍着不哭出来,不然就太拖哥哥的后腿了。
神乐对着晴明二人招手:“晴明,博雅哥哥!”
庭院设有结界,樱花树也不是凡物,他们几人爱护这个小院子,不会让具有标志性的樱花树生虫生病,庭院里的妖怪们也不会不懂事折了樱花树树枝,所以一般情况下樱花树是不会自己断了一条枝丫的。晴明向桃花妖道了谢,仔细瞧了瞧断枝痕迹,不想神乐扯了扯他的狩衣袖口,将掌心的一样东西给晴明和博雅看。
“这是什么东西?”
博雅用手指夹住反复观摩,这东西像个薄薄的小贝壳,边缘并不是很锋利,还有些柔软,并且察觉到残留下来淡淡樱饼的甜香……这是哪个妖怪的?樱饼妖么?
“是蛇鳞,”晴明把这块小巧可爱的蛇鳞收起来,“神乐,你从哪里得到它的?”
神乐指着樱花树,然后手指划到了地上:
“那个女孩儿似乎是想摘樱花,但是从树上掉下来后就跑掉了,我看到地上上有这个就捡起来了,应该是她留下来的。”
晴明修复结界,半晌才道:“那个女孩儿,她闯入了我的结界还毫发无伤,既不是人类也不是妖怪。”
神乐想了想,又补充:“我记得她的眼睛和别人的不一样,头发也是很少见到的银灰带紫。”
晴明和博雅对视,随后将小蛇鳞放在日光下照耀,半透明的鳞片隐隐约约浮现两个交织在一起的纹路,很是神奇。
“蛇鳞的话,或许是八岐大蛇招来的帮手?他是又在策划什么阴谋吗……”
晴明不得不慎重对待起来。还未彻底放松下来的神经又开始紧绷了。
狭间。
女孩儿醒来后就发现自己躺在狭间的黑暗狭小的通道里,蛇魔们把她送到这里后就不敢继续往前了,对更深处的那位神明又爱又惧,干完活后就钻到缝隙里去。
她怀里的樱花枝丫被压得稀碎,四周都是一片黑暗自然是看不清路的。不过她已经对这条通道很熟悉了,即便光着脚按照肌肉记忆往里一直走她也不会走错,于是她越走越快,最后竟然开始跑起来。
没有伊吹带路不要紧,因为这条路的终点——有她的父亲。
等到她一头撞上庞大的硬物时,就知道离父亲不远了。嘭的一声,女孩儿脑门上撞出一个包,她一屁股摔在地上,没有喊疼。
“父亲,我找到樱花了。”
她爬起来把樱花枝丫插在地上,随后摸黑碰到一块巨大的石头靠在上面。
“今天的樱饼出奇地贵,我还是自己做吧。”
她曲起双腿抱着膝盖,发现自己手臂上有一块皮掉了,火辣辣的痛感让她想睡也睡不着。她用舌头舔舐掉流出来的血,等得肚子饿了也还没有等回伊吹,不免泄气。狭间里没有回应,说明八岐大蛇外出还是没有回来。
“父亲,你什么时候回来?我不想再一个人睡蛋壳了,狭间总是黑漆漆的,长不了樱花,也没有暖乎乎的光,我一个人……”
自言自语过后,她按了按空荡荡的肚子,转身去找大石头上的大裂缝。
近看大石头,远看就是一颗石化的、中空的蛋壳。
蛇蛋正中是一条被劈开的裂缝,将独一无二的纹路斩得支离破碎。
相比之下,爬进缝隙里的女孩儿就小的多,和巨大的蛋完全不成比例。
不过没多久,狭间就迎来了它的主人。
从远方归来的八岐大蛇逐渐在黑暗中显露出身影,足不沾地,勤勤恳恳的蛇魔托着大蛇来到老地方。八岐大蛇来到了蛇蛋面前,对环绕着石化蛇蛋的巨大蛇骨视若无睹,他飘到蛇蛋最大的裂缝处,伸出纤长的手指在蛋壳上轻轻敲了三下。
笃、笃、笃。
缓缓地,一个小身影就爬了出来。
她刚睡着,眼睛都睁不开,四肢并用地从裂缝中爬出,随后踉踉跄跄地扑在八岐大蛇的腿上。
“父亲……你终于回家了呀,我好想你。”
八岐大蛇指挥着蛇魔把她叼起来,其他的蛇魔献殷勤似的给小不点擦掉身上的尘土和污渍,擦干净了才把小屁孩儿放在八岐大蛇的怀里。
“困了就睡吧。”
或许蛇神的孩子也不例外,她向来渴望父母的爱,希望能永远陪伴在父亲身边。如果可以的话,她曾想回到那段待在父亲腹中孕育缓慢生长的时光。
那时候,父亲腹中是温热的,宁静的。
父亲的笑比现在多。
啊,她还常常听到另一个人的声音。
和父亲戏谑、充满诱惑力的话语不太一样。
那个人威严、冷静,理智地反驳父亲的每句话。
“父亲……伊吹,弄丢了。”
她把脸埋在八岐大蛇身上,深深嗅着上面的味道,内心的安全感才被一点点填满。女孩儿的两只手紧紧抓着八岐大蛇的衣服,她宁愿不睡觉也不希望下次被单独留在狭间那么久,父亲身上香香的,怎么也闻不够呢。
“它会自己回来的。”
八岐大蛇轻轻拍她的后背,因为自己并不算特别长的头发被小不点攥在了手里。他即便是伟大的蛇神,被自己生的小蛇扯到头发也是会疼的。
“那今天可以讲故事吗?”
八岐大蛇抱着她坐在了锁链的中心,听着周围链子咣当的声响,漫不经心地说:
“想听神将大人的故事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