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后……
花澈默念了一遍这个词,却没有鼓起勇气问出口。
他转过身背靠着坐在裴煜的膝盖上,赖在人怀里没有要走的意思。
很大一根的狐狸尾巴隔在他们中间,乱蓬蓬的狐狸毛干燥蓬松,像个大型毛绒玩具。
“还有时间,我们玩个酒桌游戏吧。”
花澈从桌子上拿起红酒瓶,却被人一把摁住。
“吃过药不准喝酒。”
花澈回过头,尝试挪动一下自己的手,却发现Alpha远比自己有力的手掌完全无法反抗。
他讪讪放下酒瓶,转而去拿茶壶。
“好凶……”
小狐狸小声嘀咕了一句。
“说什么?”
花澈一个激灵,立刻摇摇头,把狐狸耳朵扇出微弱的风来。
“没有没有,谨遵医嘱,我以茶代酒。”
他把几个茶杯摆在桌子上,往里面倒满了已经凉了许久的茶水。
“我们一个人说五句话,有几句谎话就喝几杯茶。”
“好。”
裴煜回应道。
“我先来。”
花澈转过头,看着桌子上的茶杯。
“我不想离开这里。”
“我经常听裴教授的课。”
“我很会喝酒。”
“如夹是我因为知道是裴教授来才戴上的。”
“……”
花澈握着茶杯,手指晃了一下,在茶杯的表面形成一个淡淡的涟漪。
他顿了顿,开口道:
“我想和裴教授离开这里。”
他握着一个茶杯,喝掉了里面的茶水。
空茶杯放在桌面上,花澈没再拿一杯新的茶。
“该裴教授了。”
“只有一句谎话吗?”
裴教授问道。
“嗯,只有一句。”
这个游戏不过是用来试探真心话的。
而花澈说的话里,只有两句明显相反的话,要么想离开,要么不想离开。
他不会给一个准备的回复,却早已把答案摆在了明面上。
“下次能约到你是什么时候?”
裴煜问道。
“周末,星期六。”
裴煜点点头,开口道:
“我是京都大学医学院教授。”
“我喜欢粉色。”
“我喜欢狐狸。”
“我想带你离开这里。”
“……”
花澈的眸光闪动了一下,呼吸明显一滞。
“星期六是晴天。”
裴煜说完,拿起一个茶杯,喝了一杯茶。
只有一句谎话。
花澈垂眸看着那个身后的人喝空的茶杯,指尖忍不住颤抖。
他可以认为任何一句是谎话。
也许裴煜不喜欢粉色,或者不喜欢狐狸,没有想过带自己离开这里……
还有可能,周六会下雨。
“要是周六下雨就好了……”
花澈用拇指摩挲着茶杯沙沙的表面,轻声说道。
要是周六下雨的话,裴煜就能带他离开这里了。
“你希望周六下雨?”
裴煜眼底的笑容更深邃一些。
“那我可以理解为,我知道你所说那一句是谎话了吗?”
花澈别过头,没有回答。
“刚刚在浴室里为什么说不愿意?你说过你不会跟我撒谎。”
裴煜轻轻把手臂搭在小狐狸的腰上,温声询问,像哄小孩子一样轻声细语。
“至少在那一刻,你是这样想的吗?说不想离开这里,是在生我的气?”
“你没来……还凶我,我很难过……那是气话,对不起……”
花澈有些心虚,被人温柔的问着,反而心里酸涩难忍。
“我恨自己是个玩具,所以……想推开你。”
“京都大学医学院裴教授,值得更好的Omega,不是吗?”
“你是很好的Omega,小狐狸,我从在伶馆看到你的第一眼就这样想。”
裴煜将臂弯收得更紧一些,双手捂住他的手背。
“接触下来更觉得是,我从来没有遇到过这么真诚纯净的孩子。”
“用纯净来形容花魁是不恰当的,裴教授,这具身体就是个承载污秽得容器。”
裴煜张了张嘴,试图辩解这一点。
他深知在无数肮脏的视线和言语里长大的小狐狸心里,这样的想法根深蒂固,并非他一句两句就可以撼动。
“我会让你认可这个事实,这只是时间问题。”
回应裴煜的是一个自嘲般凄凉的哼笑。
“我很期待裴教授的教导。”
裴煜轻轻叹了口气,问道:
“所以,我可以认为不想离开这里就是谎话吗?”
花澈被人从后面怀抱着,后背贴着人练得很好的胸膛。
那个胸膛在人放松的时候,是很柔软的感觉,像个舒服的靠背。
他轻笑一声,笑容无比明媚动人。
“耍赖,不能这么直接问的。”
花澈侧过身,用手指点着人的鼻尖。
“你明明比谁都心知肚明。”
“我明白。”
裴煜轻轻用鼻尖蹭蹭花澈的手指,然后侧头靠着小狐狸的肩膀。
体型差的存在让怀里的小狐狸显得很小一只,整个被人圈在面前,像个小动物一样。
“多抱我一会儿再走。”
花澈打了个哈欠,声音慵懒随意。
他快要陷进人的怀里,蜷缩成被狐狸尾巴包住的一团。
“好,抱着你。”
误会澄清之后的气氛很难得,裴煜冲动之下很想现在就把小狐狸带走。
但理智终极占据了上风。
他还有很多事要做,比如在星期六到来之前,清理自己的积蓄和财产,用足够多的资本换来和店长谈判的余地。
为一个伶馆的Omega可能掏空一切,可能像很多头条新闻一样闹到倾家荡产,裴煜需要很多考虑。
他需要一点时间缓冲,一周的时间足矣。
……
周五的伶馆宿舍,花澈睡眼朦胧地趴在窗台上,风吹动他耳朵上的狐狸毛,晚上的冷风冻得他鼻尖红红的。
现在是凌晨三点,天气预报显示降雨概率是60%。
“花澈哥,已经凌晨了,您还没睡吗?”
起夜的藤原夜白看见阳台上支着一个小台灯的花澈,困惑地开口。
“我再等等。”
夜白疑惑地走过来,看着被云层挡住而无比漆黑的夜晚,连月亮的影子都看不见。
“等什么啊?”
“等下雨。”
冷风里带着湿润的水汽,迎面往花澈的脸上扑来。
他愣了一下,从窗台边探出大半个身子,用手去感受冷风。
“是下雨了吗?很小的,毛毛雨。”
花澈跑去翻软绳的梯子,用手机打着手电筒往外照。
“花澈哥?”
“帮我扶着梯子,夜白,我要下去一趟。”
花澈咬着手机,四肢并用地扒着软绳梯往下爬。
他站在外面,摊开手感受一点点细小的雨丝。
是下雨了。
小狐狸的鼻尖有点酸,眼眶也烫烫的。
他确信这不是自己的错觉,落在脸上冰冷的雨点无比真实。
雨下得大了一些,淅淅沥沥地打在树叶上,落在花澈的头发上,把干爽的狐狸耳朵浸湿。
很冰冷的雨点,混着滚烫的泪水,一起糊在小狐狸的清秀的脸上。
花澈控制不住自己的眼泪,他咬着自己的手袖,不让自己哭出声来。
他蹲下身,在昏暗的路灯下拖出很长的影子。
手机屏幕上滴了雨水,花澈好几次都没能在上面打出准确的文字。
他用湿润的外套擦了擦手机屏幕,发现没用之后又把狐狸尾巴捞到身前来,翻开表面的毛,用里层干爽的绒毛蹭蹭手机屏幕。
[裴教授,下雨了。]
手机屏幕闪了一下,裴煜几乎是秒回的消息:
[嗯,今晚见。]
现在是凌晨三点多,裴煜却能秒回消息。
唯一的可能,裴煜也在和小狐狸一样熬夜。
花澈想了想,回复了一句:
[裴教授这么晚还没有睡觉吗?]
那边再次秒回了消息:
[在等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