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008
江树死死盯着玻璃罐上的字,甚至是对着镜像过来的,他怎么可能不怕,还更加毛骨悚然了。
这截触须不只能听懂人类的话,甚至能写出人类的文字。
仿佛一刹间打破了某种物种隔离,怪物不是他认知的如同野兽,没有思想没有情绪的怪物。
他真的恐慌了,想象不出那样可怕的怪物如果都有文化,有思想,世界会变成什么样,急忙把玻璃罐塞进包里,藏回了柜子的最深处。
为了缓解他的恐慌感,他喊着“咎哥”跑下楼。
晚上别墅里的佣人都下班了,变得格外冷清,他一路喊下楼都没人回应他,连管家都不在。
他只好一个人靠到客厅的沙发里,不停张望外面院子的大门,想着殷咎怎么还不回家。
殷咎定门禁时他不知道有没有算他自己,但大多数时候都是殷咎在等他,这还是第一次殷咎这么晚没回来。
他又看了眼时间,已经8点多了,想给殷咎打电话,可是按出号码他又放下了。
至于他为什么要放下,他也说不清楚,只是他想起吴子涵说殷咎对他没有感觉,可昨天却要拉着他的手那么做,他就感觉哪里在发酸。
殷咎沾了一身血,突然出现在地下室,管家见到他侯在一旁问:“老板,怎么弄成这样?”
他没理管家,径直上楼,管家连忙在后面小声提醒,“您这样上去夫人看到会怀疑的。”
他没有上楼,只是在楼梯口远远看着客厅里江树的背影,用力扯下了沾满血的外套,一堆细小的触须从衣服下伸出来,瞬间把衣服包裹进去,眨眼触须上的诡异红光变亮,衣服完全消失不见。
接着他也消失在原地,再出现是他房间,立即就去洗澡,洗完出来往身上嗅了嗅,还有一丝血腥味,又喷了满身香水。幸好香水的味道很素,喷多了也不会太明显。
他终于觉得可以了,又消失在房间。
江树等到快9点,终于看到一道灯光扫过院子,果然是殷咎的车,他瞬间把一整天乱七八糟的心情全抛下,只剩满心喜悦地急忙冲出去接人。
司机把轮椅推到车门前,殷咎从车里挪上轮椅,江树就冲到了他面前,先是对着他欣喜地叫了声,“咎哥。”
他伸手把江树的手拉过来,注视上去问:“是不是等饿了?对不起,我不该回来这么晚。”
江树对着他两秒,突然在他轮椅前蹲下去,双手搭着他的腿,把脸贴在他膝盖上,再仰起视线对他说:“咎哥,你去哪里了?我一直在等你。”
看着江树这样乖巧讨好的模样,他心脏猛地颤缩了一下,低身下去尽量平视江树解释,“今天、集团有个特别重要的会,我必须出席,我以后都不会这么晚回来了,好吗?”
江树没说好不好,在他腿上嗅了一通,突然用委屈的眼神问他,“那你怎么洗澡了?还喷香水了!”
殷咎不知道江树是怎么闻出他洗澡的,解释说:“我在办公室不小心打翻了茶,衣服弄脏了。”
“你没有骗我?”
江树把殷咎抓着的手拿过来贴在他脸下,再抬起眼去看殷咎,“你真的不是讨厌我了,故意这么晚回家的?不是在外面和别人在一起,故意洗澡了才回来的。”
殷咎又心疼又好笑,“你怎么想出来这么多的?”
江树不回答,他轻轻捋开了挡住江树眼睛的头发,江树的模样乖得他难受,他耐心地一件件解释。
“我真的只是衣服脏了才洗澡的,也没有和别人在一起,我下次不会这么晚回家了,我永远不会讨厌你。”
“那你是不是后悔和我结婚了?”
江树快哭了般,殷咎被他的话吓得一惊,头低得碰到了江树的额头,指尖轻轻触在他眼角说:“怎么会想到这个?我怎么会后悔呢?”
“可是、可是——”
江树也不知道他在可是什么,他感觉他希望殷咎做什么,可是又不明白究竟要殷咎做什么。
他抓着殷咎的指尖反问:“如果是我做了你不喜欢的事,你也不会讨厌我,不会和我离婚吗?”
“你不会做我不喜欢的事。”
殷咎十分笃定地保证,江树却很没信心,“你不要这么相信我,万一我真的做了——”
“不是我相信你。”殷咎微微一笑,嗓音发沉地告诉江树,“是你做什么我都喜欢。”
江树脑中猛然嗡了一声,他感觉殷咎说的是“我喜欢你”,脸可见的红起来,怕被殷咎看到,他把脸埋在了殷咎腿上,闷着声音问:“那你也永远不会和我离婚?”
殷咎一下把江树拉起来,江树没站稳直接跌在他腿上,立即像被烫到一样弹起来,他又把人按回来扣在腿上问:“发生什么事了?为什么会有这个问题?”
江树脸红得要熟了,他就像被殷咎抱在腿上,不!他就是被殷咎抱在腿上。
他的脑子仿佛一下失去了思考能力,只剩下一腔他自己也没找来路的委屈,冷不防向殷咎抱过去哭诉,“我不知道,你不要和我离婚好不好?我明明有爸妈,有哥哥姐姐,可是我哥消失后,我就觉得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了。咎哥……你真的没有讨厌,没有不喜欢我,没有后悔跟我结婚吗?”
殷咎用力将江树死死勒在他怀里,他能感觉到江树的心跳,感觉到江树的体温,还有江树说话时不断吐出来舔在他颈间的气息。
他的手不自觉在江树的腰迹摩挲,低下去若有似无地吻到江树的耳朵,贴在江树耳边保证,“我永远不会后悔跟你结婚,真的没有讨厌,我喜欢你。”
最后四个字,江树听完倏地僵住,终于意识到他和殷咎此刻的姿势有多不对,连忙推开殷咎的手站起来,绕到轮椅后急忙地说:“咎哥,我们去吃饭吧,要凉了。”
殷咎捏紧了手中江树残余的体温,又凑到鼻间深嗅起来。江树把他推进餐厅,放好轮椅就在他旁边开始忙碌。
菜都特意地温着,佣人现在下班了,管家也没在,就江树自己揭盖子,然后一如往常给他夹菜,只是全程都一言不发。
江树忙完坐下,殷咎看到他手上沾到了菜汁,连忙拉过来用餐巾小心地擦上去,“有没有烫到?”
“菜都要凉了,怎么会烫!”
江树立即把手抽走,用嘴嘬了一下,殷咎却硬把他那只手又抢回去,仔细地用餐巾擦干净,然后用指腹磨蹭在他嘴唇嘬过的地方,突兀地问他。
“江树,你生气了吗?”
他不知道殷咎这个问题指的是什么,又一次把手抽走,坐正回去假装没事地笑着说:“没有,因为……因为今天江家的人来找我了,我心情不太好。”
“他们为难你了?”
殷咎关切地问了一句,江树余光偷瞥,他咎哥和平常一样温柔平静,可他就因为他咎哥和平常一样心里的酸更重了,颇为强颜欢笑地回答:“有你在他们怎么敢!是江于思失联了,昨天最后给他们打电话说见到了我,他们就来问我江于思去哪里的。”
“江于思?他怎么了?为什么要来问你?”
江树意识到他说漏嘴,他不想告诉殷咎他偷偷溜进案发现场找怪物,顿时忘了他莫名的情绪,找补解释,“昨天我因为堵车,在路上碰巧看到他……当时我、其实是先、在路上、看到了一个长发帅哥,他好像认错人了,跟我说什么老大知不知道。”
“然后呢?”
江树发现殷咎直盯着他,知道他咎哥肯定猜到他昨天没按时回家了,但他咎哥问了,他只好继续说下去,“然后长发帅哥就走了,连他名字我都没来得及问。这时候江于思突然冒出来,说他喜欢那个帅哥,现在江家怀疑江于思失联和那个帅哥有关。”
他说完了等着殷咎发言,可是过了半晌,殷咎问了他一个很莫名地问题。
“你觉得那个人、很帅?”
江树想了好几遍殷咎这个问题是想问什么,但他没想出来,如实回答,“贺祈?是挺帅的,比好多明星都帅,而且他头发很长,看起来特别不一样。”
“你喜欢长头发?”
殷咎又突兀地问了一个他不理解的问题,江树反问:“咎哥,你干嘛一直问他?你也想认识他吗?”
殷咎的声音突然沉下去,“没有,吃饭。”
——好嘛,又生气了。
江树觉得殷咎的脾气比现在的天气还难捉摸,明明是他自己一直问,凭什么还跟他生气。
他也生气地不理殷咎,可是不理归不理,他从贺祈想到了怪物,又想到偃胜一路离他们家也没有多远,这几年在偃海市他都没刻意去找,都发现了好多起和疑似怪物的案子,他咎哥说不定也可能遇到。
他咎哥什么都不知道,还腿不好,万一真的遇到怪物连跑都不行。
江树脑子一转,忘了他还在生气,严肃地对殷咎说:“咎哥,最近我们市发生了好多起杀人案,就是偃胜一路那个,听说死的很惨……你平时出门要小心一点,最好都带保镖,像你这么有钱又帅人又好的,最容易被盯上了。”
殷咎一眼不眨盯着江树半晌,突然冒出一句,“你觉得我也帅吗?”
“啊?”
江树忍不住怀疑,他咎哥是不是自恋,怎么听来听去重点都在帅?
他以为是他说得还不够可怕,用他贫瘠的语言努力渲染,“我是说真的,我都看到了……现场全是血,还有好多……被砍的痕迹,一看凶手就是个可怕的疯子,你一定要小心一点,不然我会担心的。”
“好。”
殷咎终于满意地翘了下嘴角,然后说:“既然那么可怕,以后你下班就来接我,好吗?”
江树觉得他没什么战斗力,真的遇到怪物他也救不了殷咎,可看到殷咎期待的表情,突然明白过来。
殷咎比他还惨,连一个名义上的亲人都没有,就算找保镖也肯定不是真正关心他,于是答应,“嗯,我有空就去,但是你要注意,最好找几个保镖随时跟着。”
这个有空殷咎很不满,但算是答应了,他把轮椅朝江树那边转过去,一只手撑住江树的椅背上,上半身极近的倾过去,几乎将江树完全罩住,江树变得急促的呼吸都打在他脸上。
他望着江树认真地问:“你还没有回答,你觉得我很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