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澜曜集团达成合作后，林灿然很快就收到了第一笔项目经费。

同时她也被拉进了两个微信群。

一个是关于短视频宣传群，另一个则是APP研发反馈群。

上次沟通后，林灿然想通了穆昭衍关注的重点是视频数据，而不是APP本身之后，便很少在APP使用反馈群里说话。

每一次发布了使用APP的视频后，她都会及时转发到宣传群里，也会及时截图一些数据反馈给他们。

但是令林灿然奇怪的是，这个宣传群像死了一样冷冷清清，每天除了她发的消息，以及对接人回复的“收到”，再也没有别的什么要求。

而那个APP反馈群倒是十分活跃，负责人经常主动问她一些问题，了解特殊儿童使用APP时的难点和需求。

偶尔她主动提那么一两句的改善建议，负责人也会详细的跟她沟通，还请她帮忙收集老师和孩子们的实际使用体验。

今天是周一。

她打开短视频后台的创作者中心，仔细看了一下上周的视频数据。

上周，她发了一条彤彤弹电子琴的视频，像走大运一样，突然就爆火了，连带着这一周发的几个小孩的日常视频都小火了一把。

偏偏使用APP的那几个视频，数据平平无奇。

她把这一周的视频数据截图发到宣传交流群里，顿时觉得很对不起穆昭衍……的项目经费

周一要安排的事情格外多，她忙了一上午，连午饭都没来得及吃。

眼看着都要3点了，林灿然决定去二楼食堂看看有没有剩菜，将就吃两口。

她刚走出办公室，就看见有两个小孩在走道里抢一瓶橙汁。

郑峰站在边上一手抓着一个小孩，嘴里还不停的嚷嚷，想要制止他们。

他原本是体学体育的，身材魁梧，一身腱子肉。

但奈何这两个小孩打红了眼，爆发起来力气极大。

东东年龄小一点，林灿然赶忙上前，抓住他的肩膀，试图把两个小孩分开。

她对郑峰说：“你把他带到安静室里，让他冷静一下。”

郑峰抓住的小孩已经12岁，发育良好，长得白白胖胖，身高快要赶得上林灿然。

他一边挣扎，一边大喊大叫，发了疯地想去拿东东手中的那瓶橙汁。

郑峰把那男孩抓到身前，往安静室的方向带去。

林灿然双手紧紧攥住东东的手腕，想让他冷静下来。

东东手中的那瓶橙汁瓶盖已经松动，他的胳膊还在不停的晃动，马上就要洒下来了。

“东东，我们先把橙汁的瓶盖拧好，行不行？老师帮你。”

林灿然费力的腾出一只手，想去拧瓶盖，谁知自己的手不听使唤，动作开始不受控制。

她后背也出了一层薄汗，林灿然心里暗道糟糕——可能是中午没吃饭，刚刚又费了大力气控制孩子，低血糖发作了。

就在她恍神的一瞬，东东突然低头咬上她的手背。

她一阵吃痛，手上的力气也不由自主的卸了下去。

东东拿着橙汁的双手没了外力的控制，挥舞起来，摇摇欲坠的瓶盖终于是掉了下去。

橙汁从高处溅落，林灿然米白的针织衫上，瞬间就染上了一大块污渍。

头好晕。

林灿然再也没有力气去抓住东东。

东东挣脱林灿然的束缚后，拿着已经倒空的橙汁瓶子跑远了。

林灿然迷迷糊糊的瘫坐在墙边，瓷砖的冰冷的温度透过薄薄的针织衫，一寸寸蔓延至脊背。

她的意识被眩晕裹挟，努力想从口袋里掏出手机喊人，却怎么也够不到。

一只温热的手臂忽然揽住她的肩，将她整个人轻轻抱起。

有人往她嘴里塞了一颗糖。

随即她被拦腰抱起，那人轻轻地把她放在走廊里的长椅上。

长椅并不长，只能容纳两三个人。

林灿然歪靠在椅背上，上半身却依然被那人搂在怀里。

他的手扣在她的肩膀上，掌心带着些力道。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错觉，她隐约觉得那只手竟在微微发抖。

几分钟后，林灿然眼前的眩晕感减轻了一些。

她努力睁眼去看身旁的人，竟然是穆昭衍。

穆昭衍又不请自来，每次来这都无比自然，是当自己家了吗？

她心里忍不住暗暗想,今天下班了就跟保安说,以后放穆昭衍进来之前要先跟她通报一声，她好提前准备。

穆昭衍眉头紧锁，脸上浮现出明显的担忧，轻声问：“是低血糖吗？要不要去医院？”

林灿然没力气说话，先点点头，又摇摇头。

这是，她注意到自己的针织衫侧面湿了一大片，橙汁还在滴答滴答往下落，顿时一阵绝望。

她稍微侧身，往边上挪了挪，试图和他保持一点距离，免得自己的湿衣服把他昂贵精致的西装蹭脏。

察觉到林灿然的逃离，穆昭衍本就紧绷的手臂骤然收紧，把她紧紧地重新揽到自己怀里。

他嘴角溢出一丝冷笑，低头贴近她耳边，声音低哑：“你就这么不想跟我接触？以前可不是这样的。”

她耳侧感受到温热的气息，不禁一阵哆嗦，还没反应过来，她的右手就被猛地抓住了。

她的手背上有半个明显的牙印，深得厉害，泛着血红色——是被孩子咬的。

穆昭衍的视线紧紧盯着那道伤口，他的指腹轻轻抚过，声音发冷：“是谁咬的？”

林灿然企图抽手，轻描淡写地说：“没事，小孩一时间情绪崩溃……咬得不重。”

“这叫不重？”他声音带着难以克制的愤怒，压抑了太久的情绪瞬间决堤。

“你以为你在做什么？慈善？”他嗓音发紧，像被夜色捂住，“每天面对这种……暴躁的孩子，他们不听你讲道理、不记得你付出多少、不会有进步，还会伤害你——你还要这么撑着？”

林灿然怔住了。

穆昭衍盯着她，冷笑一声：“你以为你在做什么伟大的事？谁又会记住你的伟大？搭进去身体、时间、金钱，又换来了什么？”

她想说什么，却被他抱得更紧了。

他的力道近乎疯狂，像是要把她揉进自己骨血里。

林灿然整个人被他困在怀里，无力挣脱。

她心口发闷，正要说话，就听见一阵脚步声靠近。

郑峰从安静室里走出，他好不容易安顿好那小子，正打算去帮林灿然制服东东。

看到眼前一幕，他整个人都呆住了——他们院长，居然被合作方总裁抱在怀里？

他目瞪口呆，扭头跑到办公室去叫帮手。

沈茜听完还以为他夸张，等真的赶到，看到长椅上那个男人，还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那张脸，明明冷静到近乎无情，此刻却仿佛藏着无尽的执念。

沈茜结结巴巴地开口：“林院长的衣服湿了，容易着凉生病，我带她去休息室换一件。”

穆昭衍没有动，他把林灿然整个人都圈在怀里，毫无要松开的迹象。

沈茜不敢轻举妄动，只好站在旁边等穆昭衍反应。

穆昭衍的视线一直没有离开林灿然苍白的脸颊，他目光沉沉，像是透过她看向更久远的过去。

林灿然神情虚弱，她不愿被同事围观，轻轻用气音对穆昭衍说：“昭衍，我没事了……先让我去换件衣服吧。”

听到久违的称呼，穆昭衍呼吸一滞，沉默片刻，这才不舍得地慢慢松开手双臂。

沈茜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向前走了一步，准备架起林灿然去休息室，却被穆昭衍拦下。

他重新将林灿然抱了起来，语气低沉：“休息室在哪？”

沈茜愣了下，赶忙在前面带路：“呃，往这边走。”

休息室里有一个小沙发。

穆昭衍把林灿然放到沙发上后，转身走了出去。

她们这种特殊教育机构，经常出现这样的意外——水洒了，饭洒了，都算是好的。

小孩子搞不好拉身上、尿身上了，还得给他们换衣服。

所以休息室里存着每个孩子和老师的换洗衣服。

沈茜手脚利索，很快就帮林灿然找到了她的衣服，还拿来了一大包湿纸巾。

林灿然这才稍微恢复过来，她简单地跟沈茜说了一下刚刚的情况，沈茜这才放心下来。

林灿然抽出几张湿纸巾，草草擦净身上黏腻的果汁，换上了干净的衣服和裤子。

沈茜帮她把纸巾扔进垃圾桶，亲密地坐到林灿然身边，挽住她的胳膊。

林灿然刚把自己收拾干净，一转头便对上了沈茜八卦的目光。

“不是我说，你们俩这情况也太不对劲了吧？他看你的眼神，就像是死了八百年又诈尸的白月光……我没有咒你的意思。”

林灿然苦笑道：“少看点小说。”

沈茜依然不依不饶的追问：“你们之前认识啊？我怎么看都觉得他对你有意思。”

林灿然低头擦着手，语气平淡：“都过去了。”

——

穆昭衍站在休息室门口，手轻轻的搭在门上，指节微颤。

他没有听见屋里的人说了什么。

耳边仿佛传来阵阵嗡鸣，而记忆却如洪水倒灌般，那个寒冷的冬夜在他脑海中浮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