或许是因为从孰湖那里听说了更多关于飞廉的事情,再加上甘霖对自己身份和屏翳之间关系的猜测,看到飞廉的时候,他产生了一种很微妙的感觉。
就好像父母离婚,母亲带着孩子要改嫁,结果还没和孩子说好,就让孩子撞破了母亲和未来继父奸情,那种微妙的尴尬感。
他用了点劲,一把推开季然台,“大……科长,这是我大学的室友,然台,这是我的领导。”他差点脱口而出大人,忽然想起这个时代称呼别人大人实在是太奇怪了,所以赶紧改口。
“大科长,你好,阿甘多谢你照顾了。”季然台天生自来熟,热情地朝飞廉伸出了手。
飞廉垂眼看了他的手一下,没有动作,“不用。”
季然台也不在意他的态度,收回手重新看向甘霖,“你这个单位这么偏僻,我还以为你被骗到哪个黑工厂了呢,没想到看上去还挺正经的嘛,特殊事件应对处,干什么的?”
正经?这种和鬼屋副本一样的破烂小城堡怎么会正经?
甘霖转头,惊讶出了“呐喊”表情包,“这哪?”
入目哪里还有鬼屋城堡,就是一栋灰色的,比小城堡大好几倍的,普通正经又古板的四层机关大楼的模样,大门也很正经,挂着“特殊事件应对处”的牌子,旁边居然真的有个门房,里面还坐着一位六十岁左右头发花白的陌生老头,正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嗯?”季然台发出疑问,“这不是你工作的单位吗?”
“啊,对啊,呵呵。”甘霖赶紧找补,“工作时间不长,还有点陌生,好了,我还忙呢,周末咱再约,你先回去吧。”
“我才刚来……”季然台不情不愿地说,他还想和甘霖再说会儿话,不想这么快就回去,“我不能进去看看吗?”
“可以请他进去。”飞廉看了两人一眼,扔下这句话先进门了。
可以吗?甘霖很忐忑,不光是飞廉的态度比平日里更冰冷,关键是这里面工作的可没有一个凡人啊,要是不小心遇到牛头人啊或者白泽那样不用腿走路就喜欢在半空中飘来飘去的同事,他要怎么解释?
他还没想好,季然台已经毫不客气地走进去了,“阿甘,快来,你们领导都说可以了。”
甘霖只能跟上,然后自我安慰,既然外面的样子都变了,说明这里有一套专门应对来访凡人的系统,里面应该也是安全的,没什么不能让凡人看的吧。
两人走进大楼,里面果然也完全是一副机关单位的样子,克制简约,没有多余的装饰,不锈钢的金属扶手和大理石的瓷砖地板,都被擦得干净反光,正门斜对面还有贴着“整容镜”三个红字的一面大镜子!
“里面也没什么特别的嘛。”季然台左右看了看。
“本来就没什么特别的,就是个普通的单位,你要觉得无聊就先回去吧。”
甘霖刚说完,背后传来熟悉的声音,“小甘霖。”
糟了,是飘来飘去的白泽!
甘霖刚要阻止,季然台听到这个亲昵的称呼,已经立刻转头看过去了,“这位是?”
“白大……姐!”甘霖心惊胆战地叫了一声,果然,白泽不光飘在空中,水绿色的头发也无风自动,不说别的,光是那个脸和姿态,就根本不像是个人类,“你,你这个样子可以吗?”他使了个眼色,意有所指。
白泽挑眉,“有什么不可以的,放松点,这位是你的朋友吗?”
“嗯。”甘霖看向季然台,果然,对方皱着眉头,一副疑惑且不悦的表情,完了,这是已经感觉出不对劲了,他待会儿要怎么解释,还是说没什么不能被凡人知道的吗?
“好了,开了这么久的会,我都累死了,先走了。”白泽说着,飘上楼不见了。
“阿甘,这个白大姐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她不知道你喜欢男生吗?”季然台俯身问甘霖。
“不是,他不是大姐……”等一下,虽然白泽是长得很美,雌雄莫辩的,但衣衫懒散半敞,那个胸肌怎么看都是男人啊,甘霖问,“然台,你觉得刚才那位长得怎么样,头发颜色不会很奇怪吗?”
“长得是很漂亮啦,现在女孩的确喜欢染头发,但是黑发也不能算奇怪吧。”季然台逼近甘霖,黑亮的眼睛盯着他的脸,“这不是重点,重点是她应该比你大很多岁,个子太高了,比你还高,走路的姿势太轻浮,最最关键的是,你不是喜欢男生吗,你不会喜欢她吧?而且她为什么叫你叫得那么亲密,你才工作几天啊,和她已经很熟了吗?”
障眼法啊,原来他眼里看到的和季然台看到的不一样,甘霖总算是松了口气。
“没有,白大姐就是人比较热心,对谁都很好,你也知道我喜欢男生,怎么可能喜欢她呢,别多想了,走走走,带你去我办公室看看。”
两人进了办公室,里面倒是没有任何变化,只有飞廉一个人在,孰湖和丁令威也不知道去了哪里。
“哇,外面看不出来,你这个办公室布置得这么好,工作环境不错嘛。”季然台很满意。
“那当然,我们单位很好的,你先坐。”甘霖把季然台请到沙发上,然后去冰箱那边拿了饮料过来,“吃喝都是免费补给的哦,喝吧。”
说完他看向飞廉,迟疑了一下,“科长,要喝茶吗?”
飞廉对着电脑不知道在看什么,闻言“嗯”了一声,“谢谢。”
于是甘霖又去给他泡了一杯热茶。
平常来说,这种事都是在别的机关单位工作的下属每天需要为领导做的,但是这里没有那么多讲究,他竟然还是第一次给飞廉端茶倒水。
“看来你们单位资金很充足啊,这样我就放心了。”
“你还没说你是怎么知道我在这里的。”甘霖追问。
季然台揉了揉他的脑袋,生气道,“你还好意思说,居然拉黑我,你知道我找不到你有多着急吗?还是你们系的导员,我之前找他打听过你一次,他记得我的联系方式,你在这里工作后好像回访过一次就业情况,他就告诉我了。”
甘霖都忘了就业回访的事情了,季然台是典型的富三代,俗称首都土著,家族无论在政界还是商界都相当有影响,要是别的普通学生,他们导员才不会特意记住联系方式,然后专门打电话告知这种小事情。
“我还去找了你之前租房子的地方,听人说那里摔死人了,冻了三天才被发现,你知道我当时什么心情吗,就怕你在我不知道的地方受苦受冻的,觉都睡不好呢!”
甘霖:……那个人正是不才在下我。
“我又不是笨蛋,不能自理,怎么可能沦落到那个地步,你就是太操心了。”甘霖宽慰。
季然台抓住他的胳膊,看向他的眼神有些担忧,想说什么又忌惮地看了眼不远处办公桌前的飞廉,最后只能压低声音,克制而不甘地说了句,“总之你以后不要再搞失踪了。”
“然台……”甘霖看着他,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不论他经历过什么,是不是无法信任别人,轻易和人产生感情上的牵绊,但被人这样赤忱地牵挂着,总归是会让人感觉到温暖的。
况且这个男生还是他曾经真心喜欢过的人,他看着季然台的神色变成他自己都没察觉的柔软,“真的谢谢你。”
“阿甘,我等你下班好不好,你让我去看看你住的地方,不然我真的不放心,而且我还有很多话想和你说。”季然台的手缓缓往下,即将要握住甘霖的手。
“甘霖。”飞廉忽然出声,“加茶。”
“哦,好的,这就过来。”甘霖轻轻推开季然台的手,起身去茶水台又去给飞廉添了一杯茶。
季然台不满地瞪了飞廉一眼,他刚还觉得这个领导人不错呢,这会儿觉得这个家伙真是没有眼色,就算要使唤下属,难道看不见他们还在说话吗?
飞廉也转头看他,眼神没有任何温度。
因为家世的原因,季然台虽然看上去大大咧咧没心没肺,但其实是很有心思和城府的一个人,生平第一次,他竟然觉得对方的眼神有些可怕,看得他背后一凉。
但是直觉告诉他,他不能退,不为别的,单纯就是男人的尊严和荣耀!
“科长,茶。”甘霖过来隔断了两人的视线,两人才各自转过头去。
飞廉端起茶杯一饮而尽,“十分钟后和我去楼上开会。”
“什么会,我也能去吗?”
“关于盗窃案的事。”
甘霖点头,“好,我知道了。”
说完他走到沙发前,抓起季然台的手,“你快起来了,赶紧回去,我一会儿还有工作呢。”
季然台忽然笑了起来,“上学的时候你天天就是这么把我从床上拉起来,催我去上课的。”
甘霖也想起了两人上学时的事,之前那点陌生的隔阂好像消失了,无奈地笑,“赖在宿舍和赖在别人办公室是两码事,你先去附近找个地方待着,我下班就去找你行了吧。”
他这么一笑,又把季然台给看呆了几秒,季然台顺从地起身,抱着他拍了拍,“不知道为什么舒一口气,那我等你,你一定要来,你不来我就一直等你。”
甘霖呼噜了一把他毛刺刺的脑袋,“行了,你没正事了吗?”
“现在还有比你更正的事儿?你先把我从黑名单拉出来!”
“知道了,走吧,送你下楼。”甘霖拿出手机操作,把季然台先送走了。
回到办公室看看时间也差不多,“走吧大人,我们去哪儿开会?”
“不用了,我自己一个人去就行了。”飞廉起身。
甘霖一脸懵逼,“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