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轻游抬头看墙角那株红梅,莫名问了一句:“腊月了?”
陈文清:“人间么,也差不多了,还有半个月便是新岁。”
时轻游都没注意到,现下的景色竟是白天。是如同以往的每一日般的明亮,是会偶尔吹来微风,可以不依仗灯盏也看得清路的好时辰。
他听见身旁那人说:“是许久没见过这样明媚太阳了,真是个好日子。”
“咱们趁着好日子再办点好事不正好?”陈文清说罢,求也似的看着裴猎云。
“嗯?你也有正事。”时轻游依旧看着那株梅花,听陈文清说着。
“有的,那寻安镜的事,我也可一一告知你们,哈哈哈咱们边走边说,边走边说。”
裴猎云:“你倒胆子大,还替我们做主。”
陈文清再次苦哈哈地陪着笑,做手势请时轻游先走,后者点点头,并不再过多谦让。
三人刚走出庙门,便看见未散的村民聚在一起,叫时轻游朝他们走来,便作势要跪。
时轻游抬起靠近陈文清的那只手,随意摆了摆,陈文清心下明了,连忙走上前来:“诸位放心,近来发生的怪事会由大人解决;年底那场庙会游行,大人也会亲自上,现下就请散了罢。”
他说完,朝村民们鞠了一躬,而后转身再次请示朝时轻游,待到时轻游点了点头,那些村民才三两成行陆续散去。
“你真是个劝人的天才。”时轻游调侃道,“行了,别吊我们胃口了。”
裴猎云:“真是搞不懂你要唱哪一出,舒服坐着的时候不说非得费劲走着才愿讲。”
此处是一座矮山,要下山还有一段青石板台阶路要走,裴猎云伸手想去扶时轻游,却被他不动声色地躲开。
“你……”裴猎云抬头却看见时轻游那张带着面具的脸,又讪讪收回了手。不知为何,他有些怕那面具,故而这么多年也极少拿出来。
一旁陈文清还在说着。
“在下也不知啊,当时一睁眼便到了一处如同仙境般云雾缭绕的地方,只看见那寻安镜缓缓出现……”他劫后余生般吸了口气,“他威胁在下说要把在下变成人质留在那处!”
“人彘?”时轻游有些震惊,“当真如此?”
陈文清哀嚎着:“万万没错啊大人!可谁能想到一睁眼,在下又被送来了此地,有一小哥说让在下就当个村官暂管此地。”
“您多大的脸?还有专人接送。”裴猎云说。
“在下可真是受宠若惊!……话说,不知在下可否提些拙见?”
时轻游:“你尽管讲。”
“那寻安镜不像要与大人为敌的样子,相反——在下觉得他是想用一些东西同大人换些什么。”陈文清停下了脚步,望着那张略显狰狞的傩面,与面具下的时轻游对视,“比如用这整个寻安镜所贮存的灵魂,换些什么东西……”
两人皆是一怔,而后是一丝莫名其妙的庆幸,庆幸阴差阳错间天下苍生的灵魂并未被泯灭,并未迷失在忘川。
剩下的半程山路谁也没再说话,只走到一片空地时时轻游被几个孩童撞了上来。
“啊!抱歉……唔,婶婶们说,您能帮忙找大树哥哥!请您…帮忙!”那稚童看起来不过五六岁,时轻游将他扶起,蹲下身为他拍拍身上的土,还未开口询问,一旁几位村妇赶忙上前来,裴猎云制止了她们企图跪下的动作。
裴猎云:“大树哥哥?”
那小孩被时轻游抱起,却并不怕那傩面,反而是觉得一旁的裴猎云如夜叉般骇人。
“他对我很好!可是他有段时间没来找我玩了,婶婶们都说哥哥不见了……我都听到了!”那孩子哭喊个不停,时轻游拍着他的背也没管什么用。裴猎云被吵的心烦,心疼死时轻游的耳朵,一把将他从时轻游怀里捞过。
很快,那孩子立马噤声。
时轻游:“小孩,你叫什么名字。”
“石头…我叫小石头。”那孩子说话声音有些抖,许是被吓得,但他仍是强忍着不哭。时轻游想,那“大树哥哥”或许对他而言真的很重要。
“大人,您有所不知,近来怪事频发,甚至偶有村民会在夜里看见黑影。”几名村妇上前为时轻游解释,一个个皆攥紧身上挎着的篮子。
那稚童扭扭身子想从裴猎云的怀里跳下去,他扑腾了几下,裴猎云才将他放在地上。他一落地便往时轻游身后躲。
领头的妇女看起来不过四十岁出头,见石头这样也被吓了一跳,赶忙喊道:“石头!快过来!莫冲撞了大人。”
时轻游侧过身子,让出点地方给那孩子,边说:“无妨,吾本就是来为民解忧的,既然这孩子有解决不了的事,那吾帮他。”
他摸了摸那孩子的头,蹲下身问:“石头乖,把知道的都说给吾听,吾会替你找到他。”
石头有些愣神,吸了吸鼻子又不知从何说起,他只知道大树哥哥不见了,至于怎么不见的,何时不见的,他样样不知。
“这孩子口中的大树哥哥原名季代树,平日里很是照顾石头。小石头来到这里没个家人,一直都是谁家有空了照顾照顾,但自从代树那孩子来了之后就变了,他俩平日经常待在一起玩。”另一位稍年轻些的女人说。
陈文清在一旁听着,并不多做评价,有些话必需要从当局者嘴里听到,有些结论更需要自己加以断定。不必要的时候他做个引导者便好。
“他失踪了?”裴猎云问。
“是,就昨天才发生的事。”
时轻游:“这样。此前他去了哪?还有,他身形如何?可有别的人与其交往?”
“我们除夕有游神庙会!今年还说定了要让大树哥哥扮祭魂司的!小石头只记得那日晌午还见过他,可不过睡了个午觉的功夫…大树哥哥便这么不辞而别失踪了。”
那叫小石头的孩子似乎很是失落,他正蹲在地上一下下拔那些有些枯萎的草。
至于其他,陈文清替他们答了。
“季代树我见过,他的身形较为纤瘦精壮,有精神地很;至于他与什么人交往…这我便不知了,大人可问问她们。”
几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罢了只能怯生生地答:“村镇里有大场面的时候他倒是都在,至于其他时间,并未听谁再提起过他的琐事。”
时轻游又问了一些问题,可他们给出的答案并无太多可供参考的地方,他本想再套陈文清的话,可那人真是机灵得很,总能精准避开每一个议题的中心。
两人暂时都想不出什么好的办法,打算在晚上的时候去“会会”这黑影。陈文清带他们大致逛过此地后又交与他们一张地图,便告退了。
回寺庙的山路上。
时轻游任裴猎云背着上山,边出神地望着一路边那些摇来摇去的枯枝,现下周围再无旁人,一切都静谧的正好。
“轻游,这事有古怪,这儿可不是一般邪祟能进的来的地方,而寻安镜本人要维持阵法也必是寸步不能离此镜中心。我猜是那少年?”
时轻游想起最开始时他见到的那一男一女,皱眉在脑海里对比他们的共同之处:“不,也有可能……是季代树自己想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