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雾裹着咸腥的海风,将谢家货船的帆布浸得半湿。姜知意蹲在堆满盐袋的船舱角落,银簪尖挑开麻绳时,忽地嗅到一缕松子糖香——谢珩昨夜哄她试嫁衣时,袖口就沾着这甜味。
"姑娘当心!"
船工惊呼声未落,姜知意已旋身避开倾倒的木箱。盐粒如瀑泻落,在晨光中泛起诡异的靛蓝。她指尖捻起几粒轻舔,咸涩中混着硝石苦味——与三皇子寿宴那日酒水中的毒药同源。
"谢家的商道,倒比鹊桥还热闹。"她扬手将盐袋砸向桅杆,麻布撕裂处露出官印,"大人是要用喜糖腌臜钱,还是用聘礼洗黑盐?"
谢珩的镜链扫过她腕间银铃,金丝冷光割开雾气:"夫人这般聪慧,为夫只好......"他突然揽住她腰肢避开飞溅的木屑,染着硝石味的掌心覆在她眼上,"将私房钱全数上交。"
姜知意反手将盐粒塞进他衣领,冰凉的指尖触到他后腰旧疤:"我要的不是钱,是八岁那年你欠的糖人!"
江风掀起谢珩的玄色披风,露出腰间鎏金糖盒。褪色的糖纸裹着半块龙须糖,正是她当年哭闹着要他赔的那块。糖纸背面歪歪扭扭画着两个小人,如今被朱砂添了红盖头。
"利滚利十二载,该赔夫人三百斤了。"他忽然咬住糖块俯身,甜腻气息混着海风渡入她唇齿间。盐粒从衣领滑落,在甲板上拼出"永结同心"的字样。
浪涛声里,姜知意瞥见暗舱闪过的狼头纹。她佯装踉跄撞开货箱,夹层的密函飘落——"丙字库"的朱批旁,印着姜父镇纸底部的莲花纹。
"谢珩!"她揪住他衣襟按在盐堆上,"你早知我爹......"
"早知岳丈大人爱往盐里掺糖。"他笑着摸出油纸包,桂花香漫过咸涩,"就像夫人总往茶里撒相思。"
货船突然剧烈摇晃。谢珩护着她滚进缆绳堆,染盐的披风罩住两人。暗处箭矢钉入桅杆的瞬间,他咬开糖纸将蜜饯喂进她口中:"江南的厨子备好喜宴了,夫人可愿现在就私奔?"
姜知意扯断他腰间玉佩穗子,将半块虎符塞进糖盒:"要私奔也得带着嫁妆——你藏在盐袋里的玉玺残片,当我瞧不见?"
晨光劈开雾霭时,江心突然冒出青雀旗船队。谢珩吹响银哨,惊起信鸽如雪。鸽群掠过处,盐袋纷纷绽裂,飘落的不是盐粒,而是裹着糖霜的合欢花瓣。
"三百斤喜糖在此。"他忽然打横抱起她跃上小舟,"夫人验验货?"
姜知意咬住他喉结处的旧疤,在浪花声中轻笑:"要验一辈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