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像把生锈的刀,将铁窗的影子刻在斑驳的墙面上。姜知意数到第七道银痕时,指甲已经在青砖缝里抠出血印——这是谢珩与她约定的暗号,每夜月光移动一指宽便是一日,如今已划到第七道。
"哐当——"
狱卒踹开牢门的瞬间,姜知意将半截木簪塞进草垫。那是昨夜谢珩派人夹在馒头里送来的,断口处粘着碧穹靛粉末,遇水会显出血书。
"装什么死!"黢黑的陶碗砸在脚边,浑水里浮着半片烂菜叶。姜知意盯着狱卒腰间晃动的铜牌——狼头纹右眼缺了颗铆钉,与接生婆咽气前塞给她的铜牌如出一辙。那婆子临死前抓着她襁褓说的"柒"字,此刻正在铜牌背面泛着幽光。
"我要织机。"她突然抓住铁栏,腕间淤青蹭在狱卒袖口,"告诉三皇子,我能织出他要的霓裳羽衣图。"
暗潮裹着血腥气漫过石阶时,破旧的织机被抬了进来。姜知意抚过翘起的经轴,在第三根纬线处摸到细小的刻痕——谢珩书房暗格的标记,那夜他握着她的手教她辨认时,掌心刀疤硌得她腕骨生疼。
狱卒的鞭子突然抽在织机上:"安分点!"飞溅的木刺划破她脸颊,血珠坠在经线上,遇着月光竟泛出靛蓝。姜知意低头佯装理线,在纬线夹层发现铁屑——与谢珩佩剑刮下的碎屑同源,边缘还沾着龙脑香。
三更梆子响过第七声,她织出第一匹错纹锦。狱卒撕碎锦缎的瞬间,铁屑簌簌落地,排列成"江南"二字。姜知意突然想起那夜谢珩醉酒,曾在她掌心写过"丙字库",滚烫的呼吸混着"婉娘"的呓语。
暴雨撞碎狱窗时,她蜷在织机下拆解布条。铁屑在血水中聚成潼关地形图,朱砂标记的位置正是谢珩后腰那道疤。雷光劈亮的刹那,姜知意瞥见踏板下的凹槽——半枚玉珏泛着血光,裂痕与她心口那半块严丝合缝。
"又想耍花样?"狱卒的鞭子抽裂她背上囚衣,却故意偏了要害。姜知意扑倒在经轴上,指尖摸到玉珏内侧的刻字:"婉娘绣坊,丙字库,酉时三刻。"
血从嘴角淌进织机缝隙,染红了"婉娘"二字。这是谢珩生母的闺名,亦是十二年前江南最大的绣庄。姜知意突然攥紧玉珏,锋利的边缘割破掌心——那夜大火中,谢珩母亲被拖走时,腕间戴的正是这对玉珏。
五更天的梆子刺破寂静,她将染血的锦缎投入火盆。火焰舔舐处显出血书:"七日后,江南见。"字迹用她与谢珩的混合血写成,潼关与江南被朱线相连,线头处的"谢"字缺了右耳,正是验亲碗底的纹样。
暴雨夜半,老狱卒醉倒在牢门外。姜知意从他腰间摸出铜牌,背面编号"柒"字缺了横笔——与谢府暗探名册的缺失页吻合。铜牌夹层掉出半张泛黄的卖身契,画押处赫然是谢珩生母的指印。
"小娘子好手段......"狱卒突然睁眼,酒气喷在她颈侧,"十二年前接生的王婆子,可是戴着同样的铜牌。"他浑浊的眼中映出姜知意惊愕的脸,"你说巧不巧,那婆子咽气前,往你襁褓里塞了块染血的玉——"
姜知意猛然将人按在墙上,断簪抵住他咽喉:"玉在何处?"
"早被谢大人收走了。"狱卒咧嘴露出黄牙,"就在他剜肉取镖那夜,你猜他后腰的疤是怎么来的?"
雷声轰然炸响。姜知意想起谢珩腰间那道新月形伤疤——与她手中玉珏的缺口完全契合。原来当年不是暗器所伤,是他亲手剜出接生婆藏在她襁褓中的玉珏。
"他替你挡了多少灾......"狱卒突然抽搐,黑血从嘴角溢出。姜知意掰开他僵直的手,掌心攥着半粒药丸——正是能解谢珩所中尸毒的解药,表面刻着"丙字库"的标记。
晨光刺破铁窗时,姜知意将解药藏入发髻。织机下的稻草突然塌陷,露出个油纸包——里面是谢珩的染血里衣,心口位置用发丝绣着:"宁负苍天不负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