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芙丽娅小姐,听说您和克伦劳德殿下的婚期将近,我们以后还能再见到您吗?”
“天呐,芙丽娅小姐,我会想念您的。”
“这个樱桃饼烤过头了吧,到底是谁做的?”海蒂皱着眉将手里咬了半口的派丢进餐盘里。
一群少女坐在庭院里惬意地享用着下午茶,芙丽娅坐在中间,面无表情地听着她们恭维的话喝茶。
如果放在以前,兴许这时候芙丽娅就会因为难堪而迁怒厨师,但现在芙丽娅只觉得头疼。
身处交际圈,正常人都被芙丽娅踢走了,只有这帮性格同样恶劣的贵族小姐们能和她玩到一起。
他们的家族都没有文森佐大公在皇帝身边的地位器重,再加上芙丽娅本身是克伦劳德王储的未婚妻、马上要成为帝国的皇后,几乎没有人敢逆着她来。
露拉忽然打开扇子遮脸笑道:“咦?芙丽娅小姐,今天怎么没听见您给我们讲讲最近是怎么折磨您的‘小狗’的?”
艾娃也兴奋地接着话:“对呀对呀,好久没听到您讲了呢。”
芙丽娅嘴角抽搐,这群人不愧是她从正常人里“精挑细选”出来的,太强了。
一般人听她讲这种事不会感到害怕吗?
在三双眼睛期待的注视下,芙丽娅慢悠悠放下茶杯,拿起手帕优雅地擦了擦嘴,“我不想说。”
“以后也不会再说。”
背后有一股视线死死黏着她、像雨天一条湿滑的蛇,冰冷而黏腻,沿着她的脊柱缓缓爬行,盯得她浑身难受。
露拉愣了一下,干笑起来,“……为什么呀?是亚瑟兰又惹您不高兴了吗?”
艾娃惊呼:“他不会被折磨死了吧!”然后嘟囔着又说:“其实我觉得他长得还挺帅的,我还想着如果哪天芙丽娅小姐玩腻了就把他带走做我的男宠呢,如果死了的话,也太可惜那张脸了!”
海蒂也神色惊恐地看向芙丽娅。
“他是我的人,这里没有你们评头论足的地方。”芙丽娅声音冷漠,她今天可没有心情来陪她们胡闹。
三个人噤了声,没人敢再提那个名字,心里有再多怨怼也只能掖藏着,她们都知道芙丽娅脾气差,性格也骄傲。
“对了,”
“你们有没有听说过民间有个非常受欢迎的修女,男女老少无不对她好感、经常有人带着满筐食物跑去教堂赠献她、几乎所有的未婚男性都想求娶这个女孩,甚至连一些已婚人士都想抛弃妻子去追随她?”芙丽娅语气讥诮,开玩笑地说。
“什么?还有这种事?”艾娃惊讶地长大了嘴,“她有什么特殊的魅力吗?…她很美吗?”
“不,我知道这个人。”海蒂不爽地翻了个白眼,“我有个表哥有一次去了趟万神殿,回来的时候就跟疯了一样,说什么都要和那个什么低贱的修女结婚,也不知道那个修女给他下了什么魔咒、让他居然敢和长辈顶嘴!”
“哦?”芙丽娅提起了点儿兴趣,“那你知道她为什么这么有魅力吗?”
“我让人调查过那名修女的背景,要说漂亮?确实有几分姿色。平平无奇的来历、只是个牧师之女。只是听说她为人谦和礼貌、性格温柔大方,最重要的一点是……”
海蒂眸色冷了下来,“听说她的长相,几乎与‘赫拉女神’如出一辙。大家都将她信奉为神的转世……”
芙丽娅皱眉,“赫拉?”
她对神话体系了解甚少。
“芙丽娅小姐,我忘了您不太了解这些,传说赫拉是掌管婚姻和家庭的女神,只不过她自己却拥有一段糟糕的婚姻,丈夫风流、因此以她骄傲嫉妒的性格著名,并且她的地位可是至高无上的天后。”海蒂说。
芙丽娅的脑海里立刻浮现起资料上的那张人像照片。
长得一模一样、会是巧合吗?
神的转世……
太可笑了。
如果真的是这样,那她现在所做的一切岂不是在和“神”对抗?
可是她们也仅仅是长得像罢了,赫拉的性格骄傲又嫉妒,还有一段不合的婚姻……但卡瑟琳分明很幸福。
等一下,
电光火石间,有什么可怕的想法呼之欲出——
这些,怎么看都像她现在所经历的事情!
芙丽娅忽然感到身体一阵紧绷、她的肌肤上瞬间激起了一层细小的疙瘩。
她的未婚夫克伦劳德风流成性,骄傲的她对卡瑟琳心生妒恨!
可是到底要怎么解释才能疏通这一切?
赫拉……到底是什么意思!
“天啊!神的转世?鬼才相信!一定是有人在做噱头吧!”
“一个低贱的平民,难不成还想靠那张脸跨越阶级么?真是痴人说梦。”
“芙丽娅小姐……您看起来脸色不太好,是怎么了吗?”
芙丽娅思绪中断,她咬了咬唇,努力让自己恢复平静。
本来恶果、善果、生命女神的关系就够复杂了,现在又多出一个赫拉,这一切仿佛是一个错综复杂的迷宫、每一步都预设了方向和结局。到底是谁在背后布下这个局、难道还有其他神的参与吗?
这到底、是一本什么样的小说?仅仅是言情小说这么简单吗?……
“我没事。”芙丽娅勉强笑了一下,“我只是对这名修女感到好奇。”
“区区一个修女而已,芙丽娅小姐,您可是弗格尔帝国未来的皇后啊,她就算再怎么爬、也爬不到您的头上!”露拉摇了摇扇子,语气刻薄地说。
“就是就是!”
芙丽娅忽然觉得有些好笑,别看这几个贵族小姐现在有多看不起卡瑟琳来捧她,等之后真正接触到卡瑟琳、这些刻在骨子里的封建等级观念也会在“主角规则”的运转下被剔除。
“时间差不多了,今天就到此结束吧。”
芙丽娅委婉地下达了逐客令,三个少女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庭院一时间空寂下来,总是黏在她后背的那道视线也不知道在什么时候消失了。
是父亲的眼线吗?
她总觉得这股视线十分熟悉……
芙丽娅回到房间换了身衣服,将一头显眼的蓬松卷发塞进宽边帽里、低调地乔装成了平民女孩的模样,然后避开一众下人、尤其是亚瑟兰的视线,乘坐上路边的驿站马车,报了个地点,“去塔尔里木村庄。”
塔尔里木村庄,是卡瑟琳出生以及童年生活的地方。
或许,在那里她能发现什么关键线索。
芙丽娅从小娇生惯养,一点儿也坐不习惯驿站马车,下车的时候屁股已经被一路颠得酸痛了。
她很少一个人出门,平时基本上都是带着亚瑟兰以确保自己的人身安全。
“十金币。”
芙丽娅掏出腰间鼓囊钱袋子的时候,那车夫眼睛都直了。
接过钱,他的眼神又扫向面前少女宽大帽檐下那张隐约露出娇嫩肌肤的脸,心里打起盘算。
芙丽娅始终低着头,并没发现什么异样。
塔尔里木是远离中心城都一个不知名的偏僻小村庄。村庄由十几栋简陋房屋组成,人迹罕至的泥土路甚至没有铺砌、一眼望过去看得过眼的只有潺潺溪流环绕着农田和牧场。
芙丽娅一边观察着环境一边慢慢前行,直到碰见一名正在自家牧场里给牛羊驱虫的老者。
隔着木栅栏,芙丽娅礼貌地问:“您好?请问您知道本尼牧师的旧居往哪里走吗?”
那老者像是没听到她说的话一般,只是抬头看了一眼,又低下头继续干活。
芙丽娅心里感觉奇怪,面上却还是耐心重复问了一遍。
那老者显然被问烦了,看也没看她,抬手指了个方向。
芙丽娅道过谢,抬步朝他手指指定的方向走去。
本尼牧师一家曾经住过的房屋显然已经被翻修过,是肉眼所见十几栋房屋里最崭新的一栋大房子。
芙丽娅站在门口抬手敲了敲门,隔了好一会儿才终于有人把门打开。
不过大门只开了点儿缝隙,露出一只枯黄的眼。
“你……找谁?”妇女沙哑的声音像是破碎的风箱,她冷漠地上下扫量着来人。
芙丽娅见到是一名女士,有些安心地抬起了头,冲她露出一个笑容,“我只不过是一个路人,想问您一些事,我能够支付足够多的金钱。”
是错觉吗?她总觉得这里的人性格都淡漠至极。
那妇人犹豫了一下,才缓缓打开门:“进来吧。”
芙丽娅如愿以偿地进入,终于看清妇女的全貌。
她判断不出眼前之人的具体年龄,她分明有着年轻苗条的身材、面容却十分苍老、仿佛干涸土地上的沟壑,纵横交错、尽显沧桑。
“小姑娘,你想喝点什么?”
“不用了,我只是来问些问题,问完我就回去了。”
妇人不顾她的推诿,自顾自倒了一杯牛奶递到她面前。
“你想问些什么?”
“这栋房屋的前任主人是本尼牧师吗?”
“不,”妇人一边收拾着杂乱的家务,边摇头,“本尼牧师离开这以后,房子经任了两手,才到我丈夫手里。”
“那您知道……本尼牧师的女儿吗?”
妇人抓着抹布的手一顿,神色古怪地抬头看了芙丽娅一眼,转而继续做着手头的活,面容平静地说,“那个孩子,叫’卡瑟琳’,是个调皮捣蛋的姑娘,不太乖、也不太讨喜。十岁就已经被本尼带到城镇上去了,后来我们没人见过她。”
“什么?”芙丽娅愣了愣,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调皮捣蛋”和“不讨喜”真的是用来形容卡瑟琳的词汇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