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脚下。
天空灰暗而阴沉,轻薄的白雾笼罩在半山腰,薄雾如纱似幻,随风缠绕在了茂密的植被上。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空气弥漫着潮湿的带着土腥味道的水汽。
这里气温似乎要比学校低了一点。
额头上的汗早就干了,风一吹,脸颊的皮肤就紧绷绷的有些难受。风顺着安然敞开的衣领灌了进去,扯开黏在后背上的校服。她打了个喷嚏,搓了搓手背上的鸡皮疙瘩。
这是安然第一次来学校的后山,传说中的‘约会圣地’。
脚下的路泥泞湿滑。没有水泥浇灌的台阶,没有石头简单堆砌出的路,只有被雨水浸湿的松软土地。
说实话,她不太能理解热恋中情侣对于浪漫的定义,尤其是当她不知道第几次差点滑倒的时候。
安然支撑着身子站了起来,拍掉手指上的污泥,抿唇眼前这条几乎看着要被树木和其他植被覆盖的小路。
该不会走错了吧?
还是说这就是所谓的情趣?
但吐槽归吐槽,都走到这了,现在回去是不可能的了。只能祈祷回去的时候能找到一条好走的路,否则以她三步一滑的水平,回去估计只能用滚的了...
........
安然擦掉脸上的汗,拍死了不知道第几个落在她手臂上蚊子后终于听到了不远处哗哗的水流声。她加快了步伐,穿过一片蒲公英丛,映入眼帘的是从石缝中倾斜而下的山泉。
雪白的水花在半空中炸开,晶莹剔透的水珠折射出迷人的光晕,美轮美奂。山泉下是一片小湖,说是湖,其实就是一小片水潭,水质清澈,泛着幽幽的淡绿色,隐约还有几条游动像是鱼儿的黑影。
不得不承认,除了路有些难走以外,这里的确还是有值得一看的东西。
安然靠近水潭,却被周围的护栏挡住了去路。
不锈钢的围栏看上去很新,应该是刚安上去不久。边上有扇门,两指粗的铁链挂在门上,被一个足有婴儿拳头大小的铜锁连在了一起,她用力拽了拽,锁头纹丝不动。
不过好在栅栏不高,只到安然的下巴,她双手握住围栏,借力一跳,胸前校徽碰到栅栏发出极轻地一声叮后轻松翻了过去。
细小的水珠迎面而来,伴着清新的山风,新鲜的空气让她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
安然围着水潭转了一圈,这里看上去很空旷,除了边零星分布在水潭边的几块大石头以外什么都没有。
难道...是自己想多了?
东西真的不在这儿?
只是想归想,好不容易爬上来就这么放弃实在有些不甘心,她开始四处搜寻能和灵异扯上关系的东西。
可直到汗水渗透衣襟,也没发现半点能被称作可疑物品的东西。
安然靠坐在一块巨石上,目光落在倾泻而下山泉,眼神似潭水般幽深。
真的猜错了?
可如果不在这儿...那东西究竟会在哪儿呢?
学校还有其他什么能和灵异扯上关系且是自己能去,其它人又很少会驻足的地方?
安然如鸦羽般漆黑的眼睫低垂着。
看样子,自己得好好找一找有关学校相关的灵异传闻了。
她扭动了一下肩膀,不知道是刚刚爬墙的时候抻到了还是差点摔倒扶地的时候角度没对,这会儿一动竟有种肌肉被拉扯的酸痛感。
垂眸看了眼时间,差不多还有10分钟就要下课了,走快点说不定还能在下课前回去。她可不想爬树回去的时候成为焦点,更不想因为错过时间而在树上等放学的人潮散尽,何况住校生和高二高三的学生是有晚自习的,自己真要挂在树上,那等人走光可得等到猴年马月了。
拍了拍身上沾染的泥土,刚要转身就感觉眼睛被水面上飘荡的什么晃了一下。
安然靠近水潭,果然被山泉溅起水花漾开的涟漪上正飘浮着一样东西。那东西看上去不算很大,黑色的底,隐隐有着银色的花纹。
但距离不算近,她并不能看的十分清楚。
是自己要找的东西么?
怎么会在...水里?
只是这些疑问在安然看到那东西竟有越飘越远的趋势时就消散了,她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就是把那东西捞上来,至于是不是她要找的,总要看过才能判断。
这一趟自然能不白来最好。
只是找到的不是太短,就是太长。
好不容易在栏杆外找到一根折断的树枝,只是试了几次都差了那么点儿意思。
眼看着那东西就要被卷进水花消失不见,安然一咬牙将身上的外套脱下来绑在树枝的一头,用力一甩再往回一勾。好在那东西的材质很轻,才没有被她那一下直接打进水里。
安然不停重复着一甩一勾的动作,竟真的将那东西一点点拉回了岸边。这下她也终于看清了那东西的样子,是一个圆形的徽章。
黑色的底,银色的花纹。
那似乎是一个“兑”字。下面还有一道中间隔开的两端小横,小横下面是两道长横,正是‘兑’对应的八卦图案。
看样子这应该就是自己要找的东西了。
徽章终于飘到岸边,安然刚要伸手去捡,就看到淡绿色的水面下有什么正在游动。
鱼...么?
安然皱眉。
就这么一犹豫的功夫,之前还触手可及的徽章被漾开的波纹一推,竟飘得离岸边更远了一点。
安然不想刚刚的努力全都白费,伸手就要将徽章拿出来,但指尖刚碰到水面,就被水中伸出的一只惨白肿胀的手狠狠一拽,冰冷湿滑的触感像是某种粘腻的鱼类,扯着她就要往水里拉。
安然根本来不及反应,整个身体就要栽进水里,那一瞬间她甚至看到了溅起的水花折射着晶莹剔透的光,闻到了水潭散发的淡淡的水腥气,甚至感受到了水中冰冷的温度。
但预料中被潭水吞没的冰冷并没有如约而至。
无数炸开的水花像是一颗颗大小不一的白色水晶,她甚至能看见里面折射出的还保持着震惊表情的自己,她竟以一个即将要被扯进水里的姿势停悬在了水面上!
而潭水之下,是一张惨白的脸。
湿漉漉的头发水藻般披散着,苍白肿胀的皮肤上,被水泡的发白的五官肿胀变形,以及紧紧攥着安然的布满青紫血管的手...
安然呼吸一滞,乍然和这么个东西对上眼,要不是她胆子还算够大,估计会当场猝死。
等等...
这张脸...她好像见过...
这是...
安然的眼睛微微睁大,黑白分明的眸子里满是不可置信。
万胜柔?!
万胜柔竟然变成了...
水鬼。
她脑海跳出了这么两个字。
‘水鬼’是她为数不多的有着比较深刻印象的鬼怪。
而她之所以会对水鬼印象深刻,是因为杏花街上一家卖花圈的店里有个叫囡囡的小姑娘曾溺死在街后的小河里。后来又接连淹死了好几个孩子,老头子那段时间三令五申不准她和哥哥靠近那片水域还讲了一个很可怕的有关水鬼的故事。
搞得安然那段时间看到水都害怕。
好在她那时候已经五年级了,要不然还真说不定会留下什么阴影。
她记得老头子说过,水鬼不同与其他鬼魂。水本就属阴,且溺毙的过程并非一蹴而就,溺水者会反复承受窒息和水流侵入五官及五脏六腑的痛苦。恐惧、痛苦再加上得天独厚的环境,导致水鬼和淹死它的水域之间产生了一种无法分割的联系,淹死它的水域,某种程度上就是水鬼的域。
这类鬼怪难以消散且怨气极大,唯一的解脱方法就是找人承受一遍自己曾经的痛苦并代替它留在这里。
所以只要有人靠近或是进入这片水域,就相当于是主动进入水鬼的域,一旦被水鬼拖下水就会成为它的替身。
安然看着水面之下惨白浮肿的既熟悉又有些陌生的脸孔,所以,她是被万胜柔当作替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