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臻如沈禾姝所想,压根没有去看沈禾娇而是坐在自己院中的圆凳上。
眸底凶狠,低声说道:“杨嬷嬷,这可怎么办?你方才听到沈禾姝拉我时说的话吗?”
杨嬷嬷轻笑道:“夫人不必担忧,若您将这件事一口咬死,她也是什么都不知道的。”
黎臻望着正堂的方向,喃喃低语道:“但愿吧,前几日她就问我她有没有忘记什么事,我就觉着她变了。”
“而且她好像还对我与她的面貌起了疑心,我就怕她知道真相。”
杨嬷嬷微微笑着道:“奴婢还是那句话,夫人只要稳住脚步,其他事便都不是问题。请夫人相信奴婢,这件事绝对错不了。”
梁臻咬着牙说:“好我信你,这么多年我虽将她带在身边。可她却从不与我亲近,这难道就是血脉相冲吗?”
杨嬷嬷道:“好在二小姐现在已经出嫁,您也就不用再继续伪装了。全心全意的将娇娇小姐好好培养了,为她谋一个好婚事。”
黎臻狰狞道:“就算沈禾姝出嫁了我这心也是放不下的,我本想着将她嫁给一个没能力的公子哥,谁知道她却与魏元聿有了婚约。”
她又道:“魏元聿那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疯子,看着他们今日的样子感情甚是好。”
杨嬷嬷狡黠道:“夫人这是怕她有了靠山?”
黎臻眸色暗沉,道:“嗯,有了靠山就不好对付了,若是再隐瞒怕那丫头与我撕破脸皮。”
杨嬷嬷眼珠子转了一圈,后提议道:“夫人,奴婢倒是有一计谋不知当讲不当讲?”
梁臻抬头对上她的眸子,点头。
杨嬷嬷轻声说:“您与二小姐交谈时先咬死不说,看情况再将这第二计给放出去。”
“在奴婢看来,你抚养了二小姐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要是二小姐态度坚决,您就坦诚告诉她顺便再演一出苦肉计,您觉得呢?”
梁臻原本慌乱的情绪一下镇静,嘴唇也勾起了淡淡的笑,脑海里浮现着一出好戏。
沈禾姝难掩心中失落,没想到她只是诈诈,黎臻就装不下去了。
看来她那天问黎臻自己忘掉的的事,她对自己有所隐瞒了。
魏元聿走到她身后,拍了拍肩,冷声道:“怎么了?心不在焉的,本王如此橐橐的脚步声你都未听见。”
沈禾姝转而笑道:“王上不必担心,妾身并未有任何事,可否等未时我们在起身回府?”
魏元聿坐下与沈禾姝同视,道:“今日回门,王妃想几时回就几时回。”
沈禾姝起身行礼,莞尔道:“多谢王上理解,王上今日沈庭园任您欣赏。妾身还有事,先告退了。”
魏元聿看着沈禾姝的离去的背影,想起昨夜怀中软软的人,嘴角都要咧在耳根子上了。
他对自己的性格十分厌恶,明明想要与她亲近、光明正大的将她搂紧抱紧,可只能用冰冷的话语将她推远、只敢在她熟睡时将她搂抱着。
沈禾姝在心中酝酿着该说些什么,杨嬷嬷就走到她身旁,笑着道:“二小姐,夫人已经早早就在静心亭等着您了,叫奴婢过来先给你说一声。”
沈禾姝心念梁臻为何去那样早,面上带着笑道:“那快走罢,别让母亲等久了。”
杨嬷嬷抹着泪,带着些许鼻音道:“二小姐可还记得你儿时被拐的事情吗?”
沈禾姝静静望着杨嬷嬷,许久才开口:“自是记得少许,可唯独忘了被拐人的相貌与之前幼时的事。嬷嬷可是知道写什么?”
杨嬷嬷掩面,继续说:“小姐您也不要怪夫人那时将您弄丢,当时老爷被扣在宫中几天都未曾回家。”
“一时回来,夫人过于高兴将您抱了出去,这才将您失手弄丢。”
沈禾姝弯起嘴唇,“我从未怪过母亲,只是想知道我幼时的记忆。嬷嬷不说了,母亲该等得着急了。”话罢款款走向静心亭。
沈禾姝走到亭下时看见黎臻坐在那儿赏景,让镜月与杨嬷嬷站在原地,她走上前去。
行礼道:“母亲,让您久等了。”
梁臻还是用和之前一样慈祥的目光看着沈禾姝,“母亲没有等多久,在府里住许久还未好好欣赏着荷池,正好欣赏了一番。”
她又拍了拍旁边的位置,道:“媛媛快来坐,不是有话要问母亲吗?”
沈禾姝盈着笑坐在梁臻旁边,“既然母亲都问了,那孩儿就直说了。”
“母亲,孩儿只知道自己儿时被拐,脑中的记忆却很是模糊,您能告诉我回京师之后发生了什么事吗?”
梁臻叹了一口气,道:“本来母亲是不想同你提起这件伤心事,怕你又伤心,可你都这样问了母亲也只好全全告诉你了。”
沈禾姝脸上的笑意顿时全无,她不相信梁臻会这么轻松的将当年的事情全盘托出,心中半信半疑。
梁臻声音有些哽咽,说道:“媛媛你真是受苦了,当年在上元灯会上母亲没能牵好你的手,让你被逮人捉去。”
梁臻哭的是梨花带雨,沈禾姝也顺势将她搂在怀里,安慰道:“母亲,孩儿这不是回来了,您别再内疚了。”
梁臻抓着沈禾姝的衣袖,“母亲怎能不内疚,你被掳走,当时母亲想死的心都有了。要不是顾着家中还有娇娇,母亲就跟你去了。”
沈禾姝一言不发,任由梁臻继续说:“母亲当时急坏了,满城在找你。两个月后你大哥来信说找到你了,母亲心中才稍稍安下。”
梁臻看着沈禾姝脸上凝重的神情,又道:“信上说,你被人牙子拐去漠北。受了寒,脸上长满了冻疮。母亲当时哭了好久。”
沈禾姝淡笑着道:“母亲孩儿不便打断您,您继续说。”
梁臻捂着嘴,痛哭道:“你大哥说你当时被打的全身没有一处是好的,要让你在漠北养上三四个月再回来。”
在沈禾姝的记忆中没有自己住在军营里的日子,只隐约记得自己被人牙子虐待时的场景。
皱眉,问道:“那我为何会没有军营里的记忆?”
梁臻氤氲的眼睛望着沈禾姝,道:“那是因为你大哥在军营里给你吃了一种能够忘掉记忆的药丸,为了让你好好过之后的日子。”
沈禾姝站了起来,声音比之前的大了些,“可你们都没有问过我想不想要忘记,记忆这种东西是我自己的。”
梁臻泪珠划过脸颊,抽噎地说:“是,是母亲与你大哥的错,可我们也是为你好。那段记忆对你来说实在是痛苦,忘记了也好啊。”
沈禾姝冷静下来认真思忖着梁臻说的话,疑惑道:“母亲,这件事情是真的吗?我为何从来都不知还有可以让人忘掉记忆的药丸?”
梁臻擦了擦脸上的泪,说道:“母亲本来也是不相信的,但你大哥在信中提起到了,名字叫散忆丸。”
沈禾姝将这药丸名字牢牢记在心里,犹疑问道:“母亲,可否让我瞧瞧大哥给你送来的信?”
梁臻挂满泪珠的眼中闪过一抹光,笑道:“自然是可以的,母亲这就让杨嬷嬷帮你取来。”
沈禾姝勾起笑道:“不了母亲,孩儿亲自去。”
梁臻眸中慌乱,道:“怎么?是怕母亲做手脚吗?”
沈禾姝摆着手解释道:“不是,现下快到未时了,孩儿得走了。想着你的院子里沈家大门近,一拿到手我就走了。”
“原来是这样,那我们就一起回到院中。”之后又拉着沈禾姝的手,用请求的语气说:媛媛,你可千万不能怪母亲。”
沈禾姝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平静地说:“母亲,孩儿不怪你。母亲做的事自然都是为了孩儿好,孩儿今日来只求知道自己忘记的事。”
哭了许久的梁臻终于破涕为笑道:“那母亲就放心了,母亲希望不会影响到你。”
沈禾姝勾唇道:“母亲您放心,孩儿既然主动向您提起这件事,自然是已经做好准备了。”
到了梁臻的院中,梁臻开口:“走,母亲亲自将信放在你手里。”语毕,拉着沈禾姝的手走向自己的房间。
沈禾姝行了万福礼,道:“多谢母亲,孩儿感激不尽。”
梁臻带着沈禾姝走进里间,拉开了床榻旁柜子最上面的抽屉。
从里将一个木盒子拿出来,“这里面装着从漠北来的所有信,待母亲为你将当年的信找出来。”梁臻走到圆桌边说。
“母亲孩儿与你一起找,您身体不好且才哭了好久,身体该吃不消了。”沈禾姝走到梁臻身边道。
梁臻眉眼弯弯道:“好,得媛媛爱女,乃是母亲上辈子积德。”
可在沈禾姝看不见的背后,梁臻却用‘恨不得沈禾姝死’的目光看向她。
两人找了足足一刻钟才将十年前那封已发黄的信找出来。
梁臻将信放在沈禾姝的手中,道:“信找到了,你回府中再仔细看。现下已未时了,快回府去罢。”
沈禾姝将手中的信小心翼翼的叠好,“母亲,那孩儿就不打扰您了。今日您也累着了,快快歇下吧。”
沈禾姝带着镜月前往正堂找魏元聿准备回府,找了许久都未见到他的身影,就又折回沈庭园。
沈庭园十分大,她干脆就没再找,直接出了沈府坐上了王府的马车。
沈禾姝坐在车上过了几刻钟还未见魏元聿上来,困意来势汹汹,就自顾自的向后靠着睡去。
沈禾姝走了良久黎臻还坐在凳子上看向门外,杨嬷嬷踏着小步走进来,问:“夫人,可还顺当?”
梁臻目光漆黑,看不出情绪,道:“嗯,她并未怀疑到我身上,只拿着当年萧萧写的那封信出府了。”
杨嬷嬷笑着开口:“那就好,那二小姐有无与您疏远?一时间让她接受也并不是易事,您要慢慢来。”
梁臻看向杨嬷嬷,淡淡开口:“我并未告诉她她的身世只是将当年那件事原原本本告诉了她。”
杨嬷嬷瞪大了眼睛,问:“夫人,您为何不说?这件事情是瞒不住的,早些说出口对您有益。”
梁臻摇摇头,声音低沉道:“这件事早晚说出口未有太大的区别,能瞒就先瞒。只要沈禾姝不问我就不会主动说出口。”
“况且我对沈禾姝做的事,她迟早都会知道。那个人他保不了我,我注定是他谋权夺位的牺牲品,我只希望他不要迁怒于我的娇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