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沿着这玉石小路径直走着,只是尽头不再是宫殿而是一个通往白晔山观景的长廊。
长廊檐落下的雨珠有渐小的趋势,沈禾姝徐步踏进长廊,看见长廊边还有一泓湖水与一颗繁茂青葱且布满青苔的柏树。
湖面极其清澈映着树枝的倒影和雨落下泛起接连不断的涟漪,甚是一桩好景色。
沈禾姝张望着这景色,感慨道:“这里果真有不同于京师城的好景色。”
魏元聿也走进来,瞧着这好景,浅浅勾起唇“是啊,耀宗帝果真是一个极懂美景的人。”
在长廊中待雨停后又走到了长廊尽头,是一座建在山尖上的亭子,名为观晔亭。
耀宗帝未到,他们并未走上前去只是远远的瞅了一眼。
“殿下,这雨也停了,时辰不早了。皇上与皇后还有世家子弟们应该也已经上山了,我们该回到前殿了。”沈禾姝鞠躬道。
魏元聿不语只是转身缓步往回走,沈禾姝跟在他身后走着。
刚走到玉石小路,一股帝王之气扑面而来。
头戴冕旒身着绣有华贵龙纹由金丝线精细制作的龙袍的姬渊,皇后则头顶凤冠惹眼以金丝为骨,嵌有珍珠宝石冠顶上的凤凰栩栩如生,暗绿色马面裙做底,外穿艳红霞帔圆领袍子。
皇后崔堂雨乃是梁茹婳母亲崔棠雪的胞姐,所以很是不待见沈禾姝。
沈禾姝看到帝后在不远处站着,她看见姬渊前世死前的场景就浮现在眼前,身子不由得发抖,眼中恐惧与仇恨交织。
她久久沉溺在前世的不甘中无法自拔,魏元聿正要前去行礼纳闷旁边人为何在这站着。
偏头一瞧,沈禾姝怒目盯向姬渊的方向,双拳紧攥着,身子也在发颤。
他拍了拍沈禾姝的肩,声音听不出有任何变化,道:“皇上皇后在前,该上前行礼问安了。”
沈禾姝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眼魏元聿勉强扯出了一个笑,“方才臣女不小心出了神,多谢殿下提醒,我们快走吧。”
沈禾姝匆匆走上前,跪在地上。向身着华服的姬渊和崔堂雨行稽首里,“臣女拜见皇上皇后,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魏元聿则站着向两位作揖道:“臣参见皇上皇后,万福金安。”
沈禾姝走近才看见崔堂雨的身后站着梁茹婳,注意到了崔堂雨看自己的眼神充满尖酸,她将地上的手紧了紧。
“元聿,你为何会与沈家女站在一起?”姬渊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的浑厚。
魏元聿声音冷冽地说:“回皇上的话,微臣与沈家小姐在来的路上恰好遇到,且下着雨山路不好走,就结伴上山了。”
伏在地上的沈禾姝弯了弯唇,心念这出戏她每一步都算得准。
魏元聿看着一直跪在地上的沈禾姝,神色担忧,拧眉道:“皇上,沈家女跪了这么久您也该让她起来了。”
姬渊开口准备说话,崔堂雨走上前来,向他行礼道:“皇上,臣妾认为不妥。沈禾姝身为相府嫡女却目无规矩,谁人不知这京中闺秀最忌讳的便是与外男独处,应当给予惩戒。”
听到这话沈禾姝脸色大变,心猛的提起生怕会一直跪在这儿。她将头稍稍抬起,便看见不远处的梁茹婳一副小人得志的模样。
在心中痛骂道明明皇后都会是母仪天下之人可这崔棠雪的心胸怎会如此狭隘,定是梁茹婳在她身旁挑唆。
姬渊的目光先是在魏元聿与沈禾姝两人之间往返,随后看向崔堂雨,笑道:“皇后这又有何妨,二人已然有了婚约自然是要时常交流感情了。”
姬渊又问:“你们这婚约朕已定下,婚期你们定的是何时?”
“定了,在沈小姐及笄礼那日,农历六月二十。”魏元聿声音带了些焦急。
姬渊拍了拍魏元聿的胳膊,大声笑着说:“在沈家女的生辰这日大婚,看来你对着沈家女还挺上心。这个日子选的好,算一算是两天之后了。”
沈禾姝跪下后魏元聿脸上除了担忧没有其余表情,他朝姬渊行礼再次说:“皇上!”
魏元聿刚开了一个口,姬渊对着地上的沈禾姝说:“快起来吧,沈家女。这沈家女还未嫁入你摄政王府,你便这般担心。”
沈禾姝如临大赦,捂着膝盖艰难起身,在姬渊前低着头说:“多谢陛下理解,臣女之后再不敢犯如此鲁莽的罪行。”
虽只小跪了一会可沈禾姝的膝盖还是在隐隐作痛,这个毛病是她被拐到漠北留下的顽疾了。
当时她因为咬了人牙子的胳膊被丢在雪地里一整夜,膝盖被冻伤了。直到沈玉萧找到她,她才活命。
此刻膝盖上传来的疼痛狠狠钻着沈禾姝的心,她额上冷汗直流如今是摇摇欲坠,腿上已无任何知觉。
姬渊款步走向宫殿,声音由远处传来:“无妨无妨,你很快也就成婚了。哪还有什么下一次,你与摄政王大婚时朕定当会来为你们主持婚礼。”
崔堂雨也跟着姬渊走远,梁茹婳在走到沈禾姝侧面时,俯下身耳语道:“禾姝堂妹,你莫要怪我。谁让你与摄政王殿下成婚,你现在可是京中闺秀们的眼中钉。”
沈禾姝面色苍白双眸紧闭,梁茹婳觉得没什么意思,理了理衣袖径直走了。
魏元聿瞥见面前人的不对劲,上前走了两步,沈禾姝竟直接倒在了他的怀里。
魏元聿赶忙将怀中人抱紧,去了沈禾姝所在的禾风宫。
镜心流彩上来时,看到的是平日脸上只有冰冷表情的摄政王殿下此刻怀中抱着自家小姐,眉头紧皱,步履匆匆的往一处宫殿去。
两人紧跟在他身后,魏元聿朝她们大喊:“你们快去将皇上带来的御医请来,你们家小姐忽地晕倒了。”
镜心这时也像热锅上的蚂蚁,焦急起来。反观杨流彩,眸中充满凶狠与妒忌,丝毫没有任何慌张的神色。
沈禾姝再一次睁开眼时,镜心在一旁忙活的身影出现在她的眼中。
她起身想坐起来,镜心也听到了拔步床上的动静。急忙跑到床边,将沈禾姝扶起来坐着。
“小姐,您现在可千万不能下床。御医说您的膝盖伤的太过严重,现在只能静养。万万不可下床与行礼了,老爷明日一早便会来接小姐回家。”
沈禾姝靠在床上,环顾了四周,心想看来这计划是有变故了。疑惑问:“我是怎么回到禾风宫的?”
镜心紧盯沈禾姝,咧着嘴笑的开心,“小姐,您呀是被摄政王殿下抱回来的。您都不知道摄政王当时有多着急,将您抱回寝殿又去急匆匆的找皇上要了御医。”
“看来奴婢跟您去了摄政王府,绝对受不了冷落。”
沈禾姝被镜心的一番话给惊住了,将头羞答答的低下。嗫喏地说:“那当时看见这一画面的人有多不多?”
镜心看见自家小姐这个样子笑的更开心,“当然了,我和流彩进来时身后一群世家公子和小姐。”
沈禾姝扶额,为何会是这样,这个结果是好的可这过程未免也过于颠簸了。
“现下是何时?”沈禾姝从羞赧中缓过来问到。
“回小姐,亥时了。忘了与您说了,小姐,您醒来前摄政王殿下还在您身旁待了好长时间呢。”
“别再说了,这件事就算是过去了。”沈禾姝羞愤地说。
镜心脸上的笑还留着,指着外面,说:“奴婢不与您玩笑了,您的药还在外头煎着,奴婢去瞧瞧好了没。”
镜心终于出去了,沈禾姝深吐一口气。坐在床上无事可干想着理理她与魏元聿之间的关系。
她前十四年从未见过魏元聿,细细算来这也才是她第二次见到魏元聿。魏元聿第一次见她时神情十分冷漠,这一次竟会抱着她还会在皇上面前说情。
她一直克己复礼的在相府中学习礼仪规矩女红技艺从未出过相府大门。要说是变数那就是她在漠北的那一个月,难道两人在漠北见过?
等明日回去了定要好好问问父亲母亲到底发生了什么。
刚想躺下,镜心就带着药进来,身后还跟着郭筱。镜心放下药就离开了,宫内只有两个双眼含着泪花,惺惺相惜的女子。
“一年都未见了,为何我每次见你身上都有伤。”郭筱坐在床边,眼中满是担忧,声音还有些发抖。
沈禾姝拉着郭筱的手,勾起嘴角道:“一年说久不久但说快也不快,我们筱筱都一副大姑娘的气派。”
郭筱将手放在沈禾姝的膝盖上。
抬头关切道:“还疼吗?我就知道你那个堂姐不是一个省油的灯。上次在白晔山让你去给她端茶倒水,这次竟直接让你膝盖伤复发。”
沈禾姝摇摇头,“御医来看过了,早就不疼了,你别担心了。”
郭筱笑了笑,拉近了与沈禾姝之间的距离。私语道:“今日我都看到了,抱着你的那个俊俏男子是谁?如实说来。”
沈禾姝将手中的被子抓着,红晕将面颊晕染竟还让脖颈也红了起来,她迟迟没有说话。
郭筱等的不耐烦了,又问,沈禾姝这才开口:“是我未来的夫婿,当朝摄政王魏元聿。”
郭筱目瞪口呆,结巴道:“你何时有了夫……婿,可你还未及笄啊,怎会这般急忙为你定下婚事。”
“不是我父亲,是我自己定下的。”沈禾姝解释道。
郭筱低头喃喃道:“你竟敢忤逆沈相,看来你对那摄政王是动心了。要是我也能……”
沈禾姝伸手将郭筱的头托起,“筱筱,你是一个很有孝道的女子。这世道本就对我们女子不公,你一定可以挣脱桎梏。成为官场上的一份子,重振太原郭氏之名。”
太原郭氏在郭筱这一辈起家中没了男丁,因此备受太原其他世家笑话。郭筱的父亲郭肖扬终日浑浑噩噩,母亲也整日以泪洗面。
郭筱在孩童时期就已有这个志向,可大雍的科举制是不允许女子入朝为官。她想出了女扮男装的法子,这一扮便是十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