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来惊鹤门四五日有余,谢浮玉往素问那跑了七八次,可每回都不尽人意。
素问替他换了药,叮嘱道:“知道你关心门主,但自己的身体也要注意,你也被那精怪所伤,本该好生调养,怎么我看着你这伤口反倒撕裂了?”
谢浮玉挠挠头,讷讷含糊过去,他眨眨眼,问道:“我也是被吊门丧所伤,为何我却没像门主这样昏迷不醒?”
素问摇头,哀叹道:“兴许是下了死手的缘故,门主的伤确实奇怪,常规的方法无法治疗,除非……”
“除非什么?”谢浮玉追问。
素问又摇头,似是下定决心,“无妨,我再试试,若实在行不通再说。”
见她不再多言,谢浮玉也包扎好了伤口,闷闷同她告退。
谢浮玉刚从素问的洞府出来,素问洞府毗邻揽萃峡,
揽萃峡多是奇珍异宝,峡谷草坪中沾着清晨雾气凝结的露珠,不知名的虫子在林间飞出道略为潦草的弧线,几只仙鹿眨着眼,颇为优雅地俯身啜饮泉水。
谢浮玉歪着头盯着这几头仙鹿,眼中难免可惜,“你们主人都昏迷不醒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好。”
鹿儿们听见他的声音,纷纷转了头来,一双水灵灵的眼睛眨巴着眼,天真迷茫地瞧着谢浮玉。
这是罗成蹊养在揽萃峡的鹿,他得闲时便会亲自过来照料,本就是神女点召之人,再骑上这仙鹿,倒真像个活神仙了。
可这活神仙为了救谢浮玉至今昏迷不醒。
谢浮玉一般是愧疚,一半也有疑问。
他不过往惊鹤门传讯,怎么罗成蹊还真跑下来了,难不成他对他这便宜师弟还真的上心?
谢浮玉不禁想起在汗青阁里看到的原主过往,又忍不住叹了口气。
这个时辰,弟子们大多数还在谷底天上课,是以此时峡谷中人迹罕至,飞瀑溅起水花,打湿了路过的兔子,仙鹿还是那般高贵,看了谢浮玉无果,便昂起头,端庄地迈着步子朝峡谷深处走去。
这般美景,却被一阵由远及近的呼救声打断。
谢浮玉听到不远处草丛中传来声响,紧接着,一个穿着粗麻布衣的小人儿捂着脸匆忙跑了出来,背后还追了一群蜜蜂。
这孩子,怎得这般眼熟?
谢浮玉来不及多思,当即召出一块虎头盾牌,他脚下一蹬,眨眼到小孩身后,替他挡住那蜂群的进攻,他一手拿盾,一手掐诀,几把飞刀凭空而出。
谢浮玉收了盾牌,在蜂群张牙舞爪攻来的霎那间,只见悬在它们上空的飞刀在视线中留下残影,谢浮玉空了一只手,揽住身后的小孩,飞速往后退去。
几柄飞刀穿梭在蜂群中,没过一会,方才还嚣张的蜂群吃了苦头,参与的“兵马”不情愿地徘徊了一阵,眼见着那杀蜂的利刃还蠢蠢欲动,于是只得万般不情愿回了老巢。
“哇,哥哥好帅!”小孩无不艳羡道
那是自然,谢浮玉洋洋自得,刚想顺着他的话再给自己夸上几句,可转过头来,那翻夸耀之词便说不出口了。
“李树生?”他的神情逐渐转为不可思议,嘴巴张大,他拉住小孩,四下打量,声音颤抖,“你不是在桃源镇吗?怎么过来的?你母亲也在这吗?”
李树生在这哥哥面前倒收起了狡黠,只眨眨眼,抱着谢浮玉的手撒娇,“私塾先生张口闭口就是琉璃金云云,满身铜臭味,我见仙长仙气飘飘,心中艳羡,便悄悄跟过来了。”
“仙长哥哥好厉害啊!”李树生由衷道,还不忘卖萌,“我也想学仙术,想像哥哥一样打跑妖怪,能不能拜仙长哥哥为师啊?”
谢浮玉毅然决然摇头,便见得这小子努起嘴巴,做出一副哭脸,“哥哥~哥哥求你了哥哥~仙长哥哥人那么好,肯定会同意的对不对!?”
他又作恍然大悟状,瘪着嘴道:“是不是那个黑衣服的哥哥不给哇,我就知道,那个黑衣哥哥最小气了!我上次就是好奇多看几眼,他便刻意挡着了!”
什么黑衣哥哥,什么小气,什么刻意挡着……谢浮玉听得一头雾水,只当是小孩子胡诌的。
眼下这小团子抱着自己不撒手,谢浮玉只得哄道:“你母亲呢?怎么不见钟娘子?”
李树生支支吾吾,“我,我偷偷过来的,没让我娘知道。”
谢浮玉一听,这哪还得了,当即拎起小团子的衣领便要往琉璃梯去,一边走一边不忘教训,“你来多久了?你知不知道你娘会担心你的?”
李树生鼓着嘴,“我走之前留了纸条的,说是仙长们带我来见见世面,我娘她信你们,自然也放心我跟着你们!”
他这般信誓旦旦,又同谢浮玉装可怜,“仙长哥哥,我就在惊鹤门看一看嘛,拜不了师,难道还不允许我看看吗?”
谢浮玉叹了口气,这小孩子!
他手一挥,长剑幻化为点点星辰,这星辰又排列组合,各有变换,最终现出一列文字,谢浮玉轻轻一点,那列字便悠悠飘向远处。
“行了,给你娘报了平安,过几日就把你送回去……”谢浮玉传了信,抱胸好整以暇看向李树生。
“不过我倒是蛮好奇,你怎么过来惊鹤门的?”
李树生支支吾吾,只说是个姐姐路过那,听闻他要去惊鹤门,便说自己在惊鹤门也有认识的人,只是那人目前不在门内,还好心将李树生送到琉璃梯这,替他启动了拉杆。
于是李树生就这么误打误撞来了惊鹤门。
谢浮玉听了来龙去脉,女子?
这琉璃梯非凡人能启动,除皇室有特权外,凡人无法驱动法力,便也无法启动拉杆。
那女子是什么人?
但他只纠结了一瞬,便没再深究下去,毕竟凡界卧虎藏龙,或是哪位修界的大佬隐居在凡界也未可知。
一阵奇怪的声音打断了谢浮玉的思绪,谢浮玉扭头,只见李树生捂着肚子,颇有些不好意思,“那个,仙长哥哥,吃饭的地方在哪啊?”
“唉。”谢浮玉扶额。
这个时间点,馔玉轩内只有寥寥几名没课来用餐的弟子,于是拖家带口的望舒长老便格外亮眼,谢浮玉一路过来,收到半数或是好奇或是打量的目光。
谢浮玉汗颜,感觉今天还是不打开树网的好。
“哇!”李树生看着食堂窗口,两眼放光,“仙长哥哥你们吃那么好的吗?”
“嗯?”谢浮玉凑过来,顺着李树生手指的方向看到那窗口的招牌。
“雄黄驻颜丸青团”
……
他不由自主想起了自个学校的食堂,有一年那食堂曾推出“辣条肉松青团”,可谓是“惊天地泣鬼神”,当然,味道品尝还不错。
“想吃?”谢浮玉低头问他。
“嗯嗯!”李树生眨巴着眼,谢浮玉奈何不得,来了窗口前,“要一个雄黄驻颜丸青团。”
窗口的大娘笑盈盈从后厨里抓了个刚出炉的,放在盘子里端出来,还不忘打趣,“小仙君长得够标志了噻,吃了驻颜青团,保你一辈子漂漂亮亮。”
谢浮玉失笑,指了指李树生,“给小孩吃的。”
大娘一愣,瞧了眼李树生,又瞧了瞧谢浮玉,不免咂舌,“瞧着小仙君年纪不大,怎么都有孩子了。”
谢浮玉尴尬应下,端了盘子,一手牵着李树生,找了个座位坐下。
“快吃吧,凉了就不好吃了。”他把盘子推到李树生面前。
李树生低头看着盘中的青团,又抬头看了看谢浮玉,满脸认真问:“仙长哥哥,吃了这个真的可以驻颜吗?”
“额……”谢浮玉没接上话,馔玉轩这些都是噱头,顶多能有个滋润的功效,但看着小孩期待的神情,他也不忍心扫兴,于是点头,“嗯。”
“哇,这就是修界吗!原来那么好啊!”李树生感慨。
而另一头,陆含璋他们刚下了学,一道出来的暮青山拐了拐他,“你怎么老不看树网?”
陆含璋道:“若是有通知自然会看。”
“啧,我是说树网热搜啊,你别一天天真学傻了。”
“哦,无聊。”陆含璋评价道。
暮青山煞有介事摇摇头,“你知道吗,你师尊又登热搜第一了。”
“哦。”陆含璋点头,也许是师尊又走错教室误入哪门课了吧。
“你对你师尊那么不感兴趣?”暮青山撇了撇嘴,“但是你们的嘴是真严啊,连他有孩子了这件事都没说起过。”
“嗯,孩子。”他应付着,可反应过来暮青山说了什么,他刹住脚。
“孩子?”陆含璋皱眉,“什么孩子?”
“你不知道?”暮青山讶异。
“可以啊望舒长老,连自己的弟子都瞒着。”暮青山道。
陆含璋忙点开树网,热搜第一赫然映入眼帘。
“震惊!望舒长老携幼子现身馔玉轩,究竟是人性的扭曲还是道德的沦丧!”
【登飞来峰】:望舒长老有孩子了?真假的,蹲一波女方是谁?
【青山不改】:望舒长老什么时候有的孩子?孩子随他还是随妈啊?
【胆大一哥】:这瓜保真吗?我刚刚问剑英长老,长老说他不知道欸。
【吃瓜第一线】:回楼上,保真。我第一节课下了去的馔玉轩,正好看见了,长老牵着小孩子买吃的,他竟然还笑的那么温柔!
【我不要上早八啊】:同意,那句话怎么说来着,好久没看长老笑了。
【上辈子造孽这辈子选机甲】:错误的,楼上你很想看他笑吗?他笑起来有好事发生过吗?
【我不要上早八啊】:那他还是别笑了,我怕他下一秒把我叫上去画减速器。
【惊鹤小师妹】:刚入门萌新,为什么大家都不喜欢上望舒长老的课呀,我还以为他长得那么帅会有很多人选呢。
【上辈子造孽这辈子选机甲】:你怎么知道我当初就是被他的脸骗去选机甲的啊,我现在连找代课都找不到,人只要一听是望舒长老的机甲课直接退钱了。
【惊鹤小师妹】:但是我有上他的《三界概论》,感觉人蛮好的啊?
【胆大一哥】:小师妹果然萌新,咱们选课不能只看脸啊,望舒长老带的《三界概论》不是他的本职,咱们惊鹤门的老师是带一门本职一门公课的。除了公课以外,其余课程原则上都是弟子自由选择,不过一般都是跟的哪位长老就选那位长老所带本职。嗯,望舒长老的弟子除外。
【上辈子造孽这辈子选机甲】:这么说吧,望舒长老的机甲课是传统机甲,明明可以用法力,他偏要手绘画图,传统机甲特别麻烦枯燥,而他呢,每节课必随机抽人上去画图算题,课上直接屏蔽树网,不给人开小差刷树网的机会。每节课都有作业,下一节课就得提交,而且还算入最后的成绩中,最终考试如果挂了,就得重修,就意味着还要继续经历这种折磨。
【登飞来峰】:等等等等,这楼怎么歪了,咱们不是讨论望舒长老和孩子的事情吗?
【胆大一哥】:这不是给萌新普及一下入学常识吗?毕竟每次都有萌新去上了机甲然后痛不欲生。
陆含璋一眼扫过,这楼愈发不正经,他手指一动。
【含章未曜】:望舒长老在哪个馔玉轩?
【吃瓜第一线】:在南区,但我不确定他还在不在嗷。
【含章未曜】:多谢。
陆含璋关了树网,脚尖一转,便往南区走去。
暮青山正要八卦,一扭头发现人没了,“欸?你咋转性去南区吃饭了。”
陆含璋只留给她一个背影,“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