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天澄沉默了，以前她只是在电视剧里看过这个场景，在真实发生在她身上后，她突然发觉这是多么的让人恶心。
但这又或许是双向的，或许皇后不迫害程澄贵妃，这个澄贵妃最终也会迫害她。情同手足从不属于深宫和帝王之家吧，或许这就是古代深宫女人的悲哀。
秀云在一旁不知所措：“娘娘，怎么办，要不咱们把这些东西都丢了吧……”
“不，一件也不许丢。”程天澄轻声道，“我要留着它们。”
“娘娘……为什么呀？”
她笑了，声音不大却一字一顿，清清楚楚：
“以其人之道，还其人之身。”
随后她收拾了一下心情，一边吩咐秀云和晏伦安不要声张，一边在心里盘算着一个计划。
这计划能不能成功，谁都不知道，但她真的不想在这个世界再待下去了，短短几天，人性的阴暗面就想要她几次性命，这种生活她受够了。
晏伦安离开前，跟她说，如果需要的话随时传他过来。程天澄点了点头。
希望能够顺利吧。
隔天，她给太后和皇后请安完毕之后，饭都没吃，直接去了几个在皇上面前能够叫得出名号的妃嫔那里，以闲聊的名义挨个都坐了一下。在坐客的过程中，又仔细的观察了一下这些妃嫔的宫中装饰，的确如秀云所说，都是一些普通的花卉，并没有发现如同皇后宫中那种极品的水仙花。
左坐一下，右坐一下，大概过了小半天后，她乏了，刚才做客的那些嫔妃里，几乎可以分为两个派别，一个是明显看得出来惧怕皇后派，一个是不想多事派。但无论是哪个派别，都很显然派不上用场。
难不成只能靠自己么……
程天澄用指尖捏了捏眉心，重新恢复了一下心情，抬腿走入了她计划中最后一个需要拜访的的宫里。
那是明妃的宫院。
明妃这几日都自称抱病，很少见她的身影，连请安都是请假。程天澄想在皇上生辰前，前来会会她。
明妃本想依旧称病，谁都不见。但是程天澄拿出贵妃的派头，明妃宫中前来传话的宫女也没法违抗。程天澄就这样顺理成章的走进了明妃的宫中。
明妃的宫中和其他妃嫔的宫中没什么区别，依旧是那老几样，进入大门看到种满花儿的院子，这些花儿以杜鹃为主，偶尔看到几株百合，品相也是极为普通。
程天澄继续向前走，走进屋里，看到昔日神采奕奕的明妃早已失了派头。头发和妆容都十分的随意，似乎只是随便画画。她脸色苍白躺在床上，见程天澄走进来，便坐直了半个身子。准备向她请安。
“明妃不必多礼。”程天澄示意她赶快躺下，“几日不见，妹妹怎么病成这样？”
“臣妾落水，得了风寒。”明妃语气有气无力。她身旁的侍女回道：“我们家娘娘自从上次落水着凉后，身子一天比一天虚，现在走几步都觉得头晕。”
“怎么会这么回事？没有太医过来瞧过吗？”程天澄觉得蹊跷，她也一起落水了，也没见自己身子变得这么虚弱啊。难不成这个明妃是豌豆公主变的？
“回禀娘娘，皇后娘娘专门请太医来看过了，开了方子，娘娘都有按时服药，可就是不见好转。”
皇后派人来看的明妃？程天澄心里咯噔一声，她随即问道：“你们家娘娘平日里常用的太医呢？没有来瞧过吗？”
“我们家娘娘平日里常用的太医就是皇后娘娘派来的那位，那位太医听说是皇后特意从京城寻来的，医术高明，赐给我家娘娘做御用太医了。”
听到这里，程天澄心中几乎可以下了定论了，看来明妃的身子也和皇后逃不了干系。
程天澄抬手，要人把晏伦安传进来，准备为明妃再次诊治。却被直接明妃拦下了。
程天澄疑惑，用询问的眼光看向明妃。
只见明妃一手捂嘴咳嗽，一边示意让所有人都退下。程天澄见此，也向秀云打了一个眼色，连秀云一起一行宫女也退了出去。
一下子整个寝宫里，只剩下了程天澄和明妃。
太阳照出的光线顺着窗户洒落进了屋子里，空气中的灰尘折射出光芒，如同一个一个小钻石般发着光。
“你不讨厌我吗？”一阵咳嗽后，明妃先开了口。
程天澄沉默许久，缓缓开口：“说不讨厌是不可能的，但我知道，或许你也身不由忠。“
“哈哈哈……“明妃笑了起来，”是啊，如果都能如自己所愿，谁还会在半山坡上故意跳下河呢？谁还会……“
话没说完，一阵咳嗽又再次袭来，咳得明妃话都说不出来。
过了一会，明妃终于平复下来，她缓缓抬起头，程天澄看到，她的眼里泛着泪花。
“我命不由我。”明妃慢慢说道，声音带着一种难以诉说的孤独和脆弱，“贵妃娘娘，臣妾觉得自己的身子挺不了几日了。”
“别乱说，“程天澄轻声呵斥，”我叫来我的太医再给你看看。“
不知道自己为什么，程天澄看着明妃，心里一阵酸楚。明妃看起来也就是十八九岁的样子，但是现在出现在她脸上的，是不应该属于她这个年纪的疲惫的沧桑。说实话，面对着这个前几天还要诬陷自己的人，本不应该有这么多感觉的，但当置身于此时，却发现，有些情感是情理之外而意料之中的，根本说不清的。
“不用了娘娘……”明妃拒绝的不留一丝余地，“我知道怎样能好起来，我也知道我为什么病这么重……“
程天澄心里一紧。
“但是我没有办法，我是自愿的……我知道她嫌我没用，想要让我再也说不出话来……”明妃嘴角泛着苦涩，“但我的命不光是我一个人的，她还牵扯着我的整个家族，我不能拖累我的亲人……我没有办法……”
明妃说着，掀开被子，要起身下床，脚还没等落地，便像一张纸片一样，忽忽悠悠的要随风晕倒。
程天澄见此立刻扶助她，明妃的手臂在程天澄的手心里颤抖。
“对不起，娘娘，做了那些事情……”明妃眼泪止不住的流了下来，“你不放过臣妾没关系，但请求你放过臣妾的家人，在皇上面前帮臣妾美言几句吧……臣妾实在是怕自己连累了家人……”
她边说着，边想要给程天澄磕头，程天澄连忙制止。她用手拍着明妃的后背，安抚她的情绪：“你放心，我心里有数，我知道你也有难言之隐，我不为难你，也不为难你的家人。”
明妃听到不为难她的家人这几个字的时候，明显没那么紧张和激动了。她在程天澄的搀扶下，再一次坐在了床边。
“实不相瞒，”明妃渐渐平静下来，她双眼无神的看着窗外，就如同关在笼子里的金丝雀一样，眼睛里尽是麻木和失望。
“娘娘……实不相瞒，我早就不想在这个深宫之中了。”她说，“你知道吗？我来这里的第一天，就被她盯上了。要不是为了我的家人，我早就想一走了之了。”
程天澄知道明妃口中的“她”是谁。
明妃转头看着程天澄：“其实一开始我也羡慕过你，那个羡慕转为了嫉妒，嫉妒你的美貌，嫉妒你受到的宠爱……”
她垂下了头：“但最嫉妒的，是你家世的殷实，以至于你在宫中可以做自己，不必受人牵制……但是我不行，娘娘，我必须为家人着想。请你原谅我。”
程天澄心中五味杂陈。她来之前，以为会是一场酣畅淋漓的报仇快感。她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这种情形。
其实听到明妃说这些，她心中早已不气了。身在江湖，都是身不由己的。难道自己就从来没有过做过身不由己的事情吗？上个世界娱乐圈里的张如意自己是怎么扳倒的，一切都还历历在目。说实话，自己也没有资格教训别人。
明妃为家里人着想的态度实在是令人动容，如果这是演戏，那未免也过于影后了。看到她又狂咳不止，程天澄不愿以最坏的想法去揣测她了。
“你就甘心这样吗？”许久，程天澄开口。
“不然呢？”明妃苦笑。
“我叫太医来，你先把身体养好。”程天澄说：“我觉得你未必只有这一条路可走。”
“你是想……？”明妃突然悟到什么，她拽住程天澄的手，“你不懂，没有人能扳倒她的。她做事十分谨慎，更何况你不了解她……这根本就是不可能的做到的！”
“是啊，我不了解她。”程天澄笑了，“我不了解她，但你了解。”
明妃愣住了。
程天澄看着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如果你真为的家人着想，那就拼一把，不然即使你走了，你的家人也会一直笼罩在阴影之中，那个样子是你想要的吗？”
明妃看着程天澄，她知道，程天澄说的没错。
程天澄的声音不大，却极为坚定的飘入了她的耳朵中。
“养好身子，到时候为你家人求情的话，你自己去和皇上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