屏幕仍然亮着，手机头朝向祝聿，尾对着陶峦。她迅速抓过来，按了侧面关闭键，屏幕顿时黑下去。
陶峦松下一口气，道了声谢谢。
祝聿递来的视线耐人寻味，轻扯了下嘴角，似乎嗤笑了声，“怎么，你前男友来骚扰你？”
夹杂点怒气的浓浓嘲意从周身散发出来，让人不自禁出了身冷汗。
“不是，朋友间的私密话，不方便给你看。”她躲着不去和那双漆黑眼眸交锋。
“你和你前男友一起逛过超市吗？”
“你前男友也给你买过冰淇淋吗？”
“你给你前男友看过手机吗？”
......
陶峦无视掉他的问题，伸手去要，“冰淇淋呢？刚才忘记和你说我要巧克力布朗尼口味的。”
祝聿递去冰淇淋盒，盒子上清楚写着“Chocolate Fudge Brownie”。
“为什么不回答我？”
“全都做过对不对？”
“没有。”
陶峦撕掉盖子，实在受不住这絮叨。
祝聿怀疑的目光打量着她，嘴上却叮嘱着，“只能一口，不准多吃。”
陶峦用勺子挖了一大口往嘴里送，送完后又挖下一大勺。
顷刻间手上的盒子似风般消失得无影无踪，还好勺子抢先一步进了她的嘴。
陶峦舔舔嘴唇，她其实不喜欢太甜的东西，但是这款冰淇淋是例外，吃的时候腻得怀疑人生，缓过劲来回味又心痒难挠。
“小无赖。”他不满低骂了句，从陶峦嘴中扯出勺子，将两东西一起扔到旁边垃圾桶内，激烈的碰撞声响起。
哦嚯，真生气了。
无赖就无赖吧，吃到嘴里爽到才是王道。
耳边碎发紧挨他宽厚肩膀，小脑袋偏向他手臂处蹭，若有若无的恬淡花香飘入祝聿鼻腔，她无所谓地慵懒开口：“小祝，对不起啦。”
说完，她低声咯咯笑起来。
她的惯招。
一声小祝，仿佛两人又回到无忧无虑的十七岁，抹去所有难堪的过往。
一声小祝，就让祝聿彻底失败，沦落至卑微渴求的下位者。
“......下次不允许再这样，吃太多凉的对身体不好。”他清清嗓，面上仍然端着微愠神情。
她抬头往上瞧，原来某人耳尖早就红得鲜艳欲滴。
“嗯，没有下次。”她点头点得爽朗，至于是在他祝聿面前没有下次，还是无论何时何地都没有下次......另说。
出了商业中心大门，祝聿手中提着两个沉甸甸大袋子，还要专门空出一只手来牵陶峦。
“我可以拎一个袋子。”走了几步，她有点不好意思，毕竟袋子里有五分之四都是她挑选的。
“不。”他想都没想，义正辞严拒绝了。
高楼林立，灯火璀璨，这里是无数人魂牵梦萦又未曾谋面的淮京。
停车场在购物中心对面。
繁华街头人来人往，寒风凛冽冻人，陶峦被裹紧的小手捂得齁热，脸和脖子红成一堆，偷偷藏在围巾下，没有人发现。
马路拐角处，有位老婆婆蜷缩在角落支起花摊。她很老，瘦骨嶙峋，佝偻着背不停编花，双腿上是破旧不堪的灰毯，毛茸茸小狗趴在她脚边。
她视线滞留在老婆婆身上，脚步不由自主停下。
“祝聿，上次欠你的人情，现在还，行吗？”
低哑声线此时清缓悦耳如风，泛起她心间阵阵涟漪。
“我要月季。”
真聪明。
陶峦眼睛亮得开花，快步走向小花摊。
花摊上摆着花束和花串，香味很足，花朵缝隙处冒出滴滴水珠，颜色鲜艳，但没人关顾。
老婆婆说了几句话，陶峦听不懂，大抵是她家乡的方言。
陶峦仔细挑了一支黑红色玫瑰，丝绒质感，神似黑巴克，但细节处的斑点和花瓣背面的黄色透露出真相——其实是朵紫罗兰。
“婆婆，这支花怎么卖啊？”
“玫瑰一支二十五元，今早五点去花市进的，我选的新鲜花。”老婆婆热情介绍。
她侧头瞥向一旁，把卡悄悄塞进祝聿口袋。
男人专心挑选手串，丝毫没有注意到陶峦的小动作。
过了几十秒，祝聿抬头看向老婆婆，“她手上的花加上这花串多少钱？”
他手上拿着花串，茉莉香味很浓。
“三十。”
祝聿从皮夹掏出一百元递出去。
老婆婆费力挪动几步伸手接过，皱巴巴手上有无数条干纹，两个人才发现她右腿裤管内空空的。
“不用找了。”祝聿低沉声音响起
“谢谢，”老婆婆混沌眼睛里泛起一丝晶亮，声音粗糙，普通话更标准些，“你们都是好人。”
陶峦默默站在原地，他向来比自己细心，连现金支付都想到了。
左手被托起，腕间凉凉的，除去串珠，又加了重量，芬芳茉莉香味沁在空气，钻进心里，她整个人仿佛被蜜枣打中，昏昏沉沉却沉迷其中。
她把那支花放进祝聿手中，扯了扯唇角：“哪有你这样傻的人，我送花，你付钱。”
“没你傻，知道人家为什么不来买吗？”祝聿收过花放进袋子里，偏头拉起她的手慢悠悠开口。
“比店里贵。”她小声回答，过了几秒，轻笑了声反驳，“你也傻，为什么不让她找零？”
他转过头没继续答话。
陶峦刚才好不容易被风吹冷的耳朵又染上绯红。
“你也变小哑巴了？”她不打算放过祝聿，继续打趣。
“又傻又哑，祝聿，现在换你变成小废物。”
“小废物，你现在说说是谁更傻？”
“小废物，你不准偷偷骂我。”
“小废物，也就只有我这个小无赖不嫌弃你了。”
“是啊。”
猝不及防，祝聿出声应了句，语气是和她截然不同的郑重。
她神色微愣，继而才从醉意中反应过来，半是玩笑半是认真，“那你要好好对我，不要再在背后说我坏话。”
“舍不得的。”祝聿牵着她一前一后走向对面停车场。
是吗？
陶峦心里不由苦笑，那些难听话她一点也没忘......
还能再相信一次吗？
车内暖气调到最高，玫瑰花束放在扶手盒上，等她在副驾驶位上扣好安全扣后，祝聿才发动汽车。
额头渗出汗滴，身上越来越烫，连心跳都加速几拍，偏偏脸和脖子早在晚风中吹得不红，陶峦解去围巾放在腿上，残留着几丝理智在脑海不停打转。
车平稳行驶在西山庄园，依稀可见主楼公馆屋顶尖端，陶峦视线瞥向车窗，玻璃上映出他英气俊秀的眉眼。
过往回忆如走马观花般一帧帧闪过，黑夜巷子旁楼梯上，他小心翼翼吹着气给刚打完架的自己擦药；比赛前一晚他坐飞机来陪自己，没钱住酒店在公园逛了一晚......
祝聿喜不喜欢她。
她苦笑声，她比谁都知道当时祝聿有多喜欢自己。
现在呢？
有人说年少的喜欢是最单纯宝贵的，陶峦不否认，连最单纯的喜欢都掺杂着算计，更别说成年人之间复杂的感情。
忽然什么也不想，她脑子里混沌一片，自顾自问道：“你要真舍不得，就每天送我一束花，等送满一百天，我才愿意相信你。”
“没人要的小可怜，送一百支花，我给你个家好不好？”
她声音是说不尽的醉意，眼里迷离又朦胧，最终全身忍不住发软往他方向倒去。
车速猛地降下，刚好驶至公馆门口。
“趁我不在，到底喝了多少？”
祝聿眸色微暗，声音凛冽得如同冷刀子般。
“一瓶，能醉也好，有时候想醉也醉不了。”
她举起一根手指头，不满撅起嘴角，双眸无辜中润透出朦胧水意，似醉非醉。
“小祝，不要凶我。”
“我们好好说话，有时候你的话长了牙齿，磨得我的心好疼。”
她语音刚落，祝聿愣了几秒，紧接是慌乱又不失诚恳的认错。
“......我错了。”
陶峦打了个小酒嗝，青莓味酸气冲鼻，几滴泪珠缀在眼尾。
狗东西，背叛过她，是该认错。
片刻间他俯身呼出的鼻息凑近嘴唇，颤栗的睫毛扑扇扫过自己面颊，喉结滚了滚，面前人贪婪又带着乞求向她征求意见，想要索取更多。
陶峦歪头躲避，却始终有双大手牢牢禁锢住她。
反攻为上。
她碰住祝聿耳下，抬头咬住通红耳垂，唤醒缺氧濒临窒息的他。
“你的心跳声好快。”
“还没回答我，要不要送花给我？”
“要......”
他干涸嘶哑的声音从头顶传来，抵着陶峦后脑勺的手背涨得发红，和明晰的青色脉络相互印衬。
“我现在不想碰嘴。”
她眸中含笑，两手指并拢触碰自己红唇，接着贴上他薄唇。
炙热气息打满她两指，却没有下一步动作，她依旧被裹在怀里，祝聿两条结实胳膊死死攥住她的头和腰。
“可以松开我了。”
“不给亲，给抱抱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