暖阳从落地窗玻璃外照得眼皮酸痛，祝聿注视翟许发来的照片，女人头发遮住半边脸，神态淡漠疏离，旁边男人扯住她手臂，嬉皮笑脸递去巧克力。
「翟许：哈哈哈哈哈你被偷家了。」
他关闭手机，陶峦说的每句话每晚都在脑海萦绕。
“纠缠这么久，装成痴情种样子，说到底你不就是想睡我？”
“你现在真让我恶心。”
就想睡她？
恶心？
呵，她就是有那么讨厌自己。
那就算了。
软的硬的都来了，爱不到的人怎么挽回？
“祝董，这类药品我们公司预计下一年盈利能提升八个百分点......”
他收了收思绪，抬眸看向分公司负责人林牧聪，淡淡重复了句“八个百分点？”
略微几分逼人的威势。
“对，这个升幅其实已经很大了。”林牧聪手指握紧文件，嘴唇轻轻颤抖。
“前年我投了四百万，去年我加投了六百万，但昨天送来的策划书，连两百万的利润都无法保证。”
他平静陈述，叫人听不出情绪，手指有一搭没一搭敲着文件。
林牧聪擦擦额头的汗，连忙解释。
“祝董，这几年全球经济状况摆在这，关税壁垒越来越厚，况且单子越做越大，每步还得按最仔细的规矩来，一步都出不了差错。这真的是我们深思熟虑，比较有把握拿出来的数字，其实还是有很大上升空间。”
深思熟虑？是层层填饱肚子后抠出来的数字才对。
研发的钱多少到了研究室里，祝聿多少心里有点数。
不是不让人偷吃，是别吃太狠。林牧聪这个人心狠有能力，就是太贪，在合理的度之间，祝聿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可动到根，那无异于带着分公司自杀。
祝聿左手不停摩挲右手中指的银戒，勾着唇别有深意盯着对方，“林总，现在研究都吃得紧，仪器、试剂测序还有劳务费，该批的批，该给的给。想要吃大鱼，也要学会放长线。”
“我......”林牧聪张嘴想要说话。
“你刚才说缺人手？下周我派几个人来帮你，这边毕竟只有你一个人撑着，确实压力大。”
“这......”
“我这周要见到一份全新的策划和报表，你先去忙。”
等人悻悻然离开后，祝聿岔开腿靠在沙发上，两只手指往外滑动放大相册里的照片。
五彩灯光照耀下，眼角往下至鼻尖的皮肤有不规则的小凸起，他轻轻触碰，深邃乌黑双眸里闪过不易察觉的情绪。
陶峦，肯定很痛是不是？
陶峦从会场后台出来时，颁奖会正进行到结尾，难得能透口气，她无所事事打量着全场。
主持人在上方感谢合作伙伴，观众席也空了大部分，宴会厅第三个出口，卢池和云卓并肩背影消失在她视线中。
这两个人也有私交？
“小峦，事情怎么样？”还来不及深想，梁素微从旁边拍她肩膀。
“说是请第三方团队鉴定，邱总叫我们迅速做好准备。”陶峦颧骨处发痒，却忍住没抓，伤口长时间没透气。
“乔铮叫我们现在去三楼开会，不知道要忙到几点。哎，我今天还答应子益买蛋糕回去。”
“不会很晚。”
“你有没有新想法？”梁素微手肘戳了戳她。
“需要再想想。”还是没撑住，她用指甲刮了脸颊两下，痒意缓解不少。
刚才在后台休息室，想法的雏型出来了，但仍需要完善细节。
两人走向电梯上三楼，和其他几个人差不多同时抵达。
“所以那个彭什么到底抄没抄袭？”晏怀纯打了个哈欠，满脸不爽。
几个人都是从早忙到现在还没休息，绷着神经就等结束放松一把，结果闹出这种事情！
“不确定，要等律师团队那边的说法。”乔铮揉着眉心，老实说，她也没多大把握。
“肯定抄了，那画和照片一模一样，而且安一帆讲话特别有底气。”会场助理十分肯定，“不信你们可以问陶峦，她当时也在场。”
其他人纷纷看向陶峦。
她喝了口水垫垫肚子，斟酌着用词：“安一帆情绪确实很饱满，关于抄袭，我不会画画，所以不好判定。”
陶峦声线本就懒倦沉稳，此时语速比平常更慢，不知不觉给人以威严。
乔铮坐在正中央，神色凝重：“我们要做好最坏打算，若是抄袭如何应对？”
“取消那个人得奖资格，发表道歉。我们之前谁知道他抄袭？说到底这是画家和摄影师的纠纷，我们尽量撇清楚关系，芭克丝的名誉伤害会降到最低。”梁素微满脸疲倦，“这种事情向来都这么做。”
乔铮问：“大家有没有什么好想法？”
“就这样吧，早点谈论完早点和运营那边联系，还有媒体平台都要先打个招呼，否则明早热搜一定会爆。”染着红发的晏怀纯摊手，一副爱咋咋地样子。
“小峦，说说你的想法。”乔铮眼神里隐约带着期待，从她入座开始，手上的笔一直在纸上勾勾画画。
“说什么啊，赶紧下班才是正事，真以为请来个观世音菩萨，事事都能显神通。”晏怀纯单手把文件丢到桌面中间，挂在胸口不合时宜的墨镜和桌边来了个亲密撞击。
“那明天事情处理不当，你去和邱董解释？”乔铮严声呵斥，“晏怀纯，这事有多严重你还拎不清吗？”
“芭克丝那边品牌意识强，对这次进军内地更是抱有强烈信心，为什么邱总让我们五个人组在一起？”
“想下班？”她冷笑，“好啊，明天处理不好，你永远都不用来上班。”
晏怀纯撇撇嘴，什么也说不出口。
乔铮转了个方向，抬眉示意陶峦：“小峦，说你的想法。”
“好。”陶峦看了眼纸上罗列的关键词，迅速缕清思路。
“芭克丝作为创办方必须亮明打击抄袭的态度，如果彭禹伍真的抄袭，我们要终身取消其评奖资格，并且可以趁热打铁开启‘芭克丝反抄袭’宣传。作为创意颁奖大会，抄袭绝对是我们所杜绝的，引申到反抄袭宣传，合情合理。”
“芭克丝反抄袭，具体怎么说？”乔铮感兴趣点头，追问道。
“我只有初步想法，结合Kapit?n朗姆酒背后的生产故事可以制作短片动画，大量投入群众视野，结合这款酒本身想要传达的勇敢、真诚等品质，间接表达我们对抄袭的抵制。”
“如此一来，不仅能成功度过这次危机，还能加大Kapit?n朗姆酒的宣传，并且成功树立芭克丝形象。”梁素微略微点头，“确实不错。”
贺培：“要是这样，我怎么觉得抄袭比不抄袭还好，既能收获流量还能成功树立形象。”
房间一片安静。
贺培说得没错，有些公司确实喜欢自导自演出很惹人眼球的戏剧性事件，从而引起流量，但往往他们早就有了完美解决方案。
有了关注度，品牌国民化程度加深，利益自然会大幅度提升。
陶峦轻咳一声，“另外，对接的时候要着重在动画的宣发上。通过之前网友反馈，大家本身对Kapit?n朗姆酒宣传动画兴趣很大，尤其是对主人公船长和邻国公主的喜爱程度。”
这种剧情虽俗，但再加上些许创新点，再投入大量热度，观众很喜欢看的。
“那就按这个来，梁素微贺培你们去和媒体平台去对接，晏怀纯负责写稿，陶峦继续想反抄袭宣传的细节，做成完整方案发我邮箱。”乔铮敲定众人安排，语气放柔了些，“时间不早了，先回家休息会，吃饱喝足再做事。”
晏怀纯恢复原先神色，“这句话我喜欢听，我点了奶茶请大家喝。”
“好诶！晏哥万岁！”会场助理一听还有喝的，眼睛立马放光。
梁素微提起手包，兴趣缺缺状，“算了，我家里有事先回去。”
“给子益点了蛋糕。”贺培仿佛预料到她会这么说。
“那我就等等，晏大帅哥的蛋糕，绝对好吃。”梁素微马上笑眼盈盈。
“我不喝奶茶，照旧一杯冰美式。”乔铮盯着手机屏幕发呆。
“不加糖不加奶，我都能背了。”晏怀纯说完转头看向陶峦，随意笑了声，“不知道你喜欢喝什么，点了杯铁观音奶冻。”
“没想到我在你心里，真的是观世音菩萨。”她语气轻快，歪头打趣自己。
众人愣住，没想到陶峦还会提起这一茬，而且毫不介意，反而带着几分幽默
晏怀纯调整到舒服的姿态靠上衣背：“对啊，神通广大，法力无边。”
这是他心里的真话，青木传媒新人不少，他和乔铮也就比陶峦大几岁，但不得不承认，陶峦的点子够新，最重要的是她脑子转得太快了！
不是因为别的原因，那些花花绕绕的绯闻也就震住他们一时，这都快一个月了，你看看公司里还有谁是因为这个高看陶峦的？
外行人只能感慨她厉害，可他们这群内行人心里清楚，没打好理论基础，没分析过成千的案例，不可能一夜成神。
这又不是修仙，还分真灵根伪灵根不成？
没别的，就是比其他人努力，肯花功夫。
“少贫嘴。”梁素微撇了他一眼，接着邀请众人，“子益下周二生日，你们可都得来我家啊。”
贺培：“会去的。”
“我记得上二年级了？”乔铮抬头问了句。
“可不，靠了个倒数第二回来。”
晏怀纯哈哈笑道：“不错不错，这孩子有我当年风范。”
“去，我应该要他少和你接触，免得学坏。”
陶峦坐在旁边默默看着。
她好像总是很难融入这种氛围中，上一次这样轻松打闹好像还是在高中。
程以迎和自己从小长大，打架厉害，是个十足的孩子王。即使他后来搬到另一座城市，陶峦狂得和二百五一样，还是没人敢欺负她，不仅是她不好惹，还有程以迎罩着她的原因。
大部分时间是和几个朋友通宵泡网吧酒吧，后巷子喝酒打架，不及格的试卷成堆摞着，几个人还能笑嘻嘻天南地北地侃。
直到遇见祝聿，他和现在不一样，软软的可好欺负，说什么都听。
啊不，陶峦想起祝聿嘴中难听的字眼。
她陶峦在他眼里，玩物而已。
多谢祝聿说得直白，有时候连自欺欺人她都做不到。
真是恶心得要命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