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在道观遇上他们的。老七和那位夫人母子，以及另一位姑娘一起去踏青……”话没说完，再次被抢答。

“那你怎么知道老七看上的，是那位夫人，而不是那位姑娘。”

这位夫人，虽然是个开明的人，可对自家幺儿看上一位有孩子的妇人，还是有些不敢相信，或者说是是介意的。

她这表现，花满溪自然也看出来了。

继续解释道，“他的注意，基本就没离开过那位夫人。”

想到当时几个闲聊，他基本全程都在走神，表现的那么明显，他这个亲兄弟，哪能看不出来。

“他对平安那孩子，好的跟亲生父亲没什么两样。溺爱和耐心的程度，丝毫不比家里几位已经当父亲的兄弟来的少。”

一番话说完，见自家老母亲手指下意识的拍打着桌面，就知道她在思考问题。

“这是八字，还没一撇呢。”他还是又补了一句。

“你这话，什么意思？”方夫人猛地抬起头，看向自家老三追问道。

“我看那夫人，对七童好像并没这个意思。”

“所以是剃头剃头挑子一头热。”这话粗理不粗。想到自家老七那不值钱的样子，这形容还真挺准的。

“是那位夫人还挂念着前头的那个，还是对老七的眼疾有不满？”这话没法接。

他都没和那位夫人聊上几句。现在有些后悔了，早知道当时多打探几句的。

原想着自家老七的亲事，还有的磨，就没多在意。

这会被问倒了，愁。

“这不好说，但见她们相处，那位夫人更多是将老七视作朋友了。”

“至于前头那个，我隐晦的和老七打听了，他不知道。”哎，别怪哥哥不讲义气了，实在是弟弟这事半的不靠谱。

“哎，糊涂。”方夫人这话也不知道是在说谁。

花老三被嫌弃的赶走了。

之后两天，他都没能见到自家老母亲。花满溪就知道事情麻烦了。

*

方夫人来到顾佳音小院的时候，她正抱着孩子晒太阳。

外面有敲门声传来。

她原本想使唤陆小凤去开门的，随后想到他不在，于是她抱着孩子慢悠悠像前院走去。

陆小凤来后，并没有马上走。花满楼不在，他便自己住进了百花楼。

只是这人闲的无聊，每天在她这里喝酒。平安正是馋的年纪，巴巴看着他酒壶流口水。

为了不让孩子学成个大酒鬼，同时也是顾佳音被她盯得有些烦。就想法子把他打发出去，顺便让他去盯一下自家瓷器的烧制进度。

图纸才送出去，其实这活根本用不着他，只是图个清净罢了。

顾佳音脑子想了一轮，实在想不出来敲门的会是谁。

总不至于是张熙年吧？这姑娘最近想到了新的生意点子，整个人都快钻到钱眼里了。应该没空来找自己。

吱呀一声。

果然来的是个不认识的妇人。

穿着棉布衣裳，看起来挺朴素的。只是她的皮肤和精神状态，与衣服明显不和谐。

“这位老夫人是有什么事吗？”她开门见山的问。

“哎呀，这位娘子，我进城看亲戚，走累了可否给碗水喝？”

其实顾佳音是想吐槽的。看你这气质和精神，怎么都不像是进城探亲的普通老妇人。

不过你要演，就陪你演吧。刚好她也闲得慌。

“哎，成啊，你先进来吧。”说着她让开门，让对方进门。

来到客厅时，还顺便一手抽出个椅子说，“您坐，我去打水。”

她没有喝生水的习惯，这大冷天的，虽然对方挺可疑的，可她也没有让老人喝冷水。

恰好保温壶里有热水，倒在大茶壶中，冲了一壶红茶便端了出去。

方夫人拿着手中的茶杯，感觉是温热的，目光一闪，是个心善的。

“这位夫人心善，还真多谢你了。”顾佳音懒的主动想话题，就等着她出招呢。

“贵公子真可爱。”她说着话，还拿出身上的荷包来逗孩子。

顾佳音提起两分警惕，将孩子换到另一边抱着。总不至于是人贩子吧？可凭感觉也不太像。

见顾佳音警惕的样子，明白自己弄巧成拙了，方夫人嘴角的笑一僵。

“我儿子再镇上观潮楼做活，家里给他安排了亲事，这不特意来通知他的吗？”为了增加自己的可信度，她谎话是随口就编。

不过顾佳音感觉更扯了。观潮楼，她和花满楼去过几次。里面的跑堂小哥什么的，她基本都见过。

这位夫人的气度，怕是连那掌柜的，都远不及她。

与其说是小二的母亲，倒不如说是背后的东家。差一点抓住真相。

也是因为这气度不凡，她才觉得这妇人，不是普通的人贩子。

顾佳音以写小说为生，看过的小说更多，脑子里已经想出无数个可能了。

最先想到的，就是什么隐世门派物色传人。

比如说大唐双龙传中，阴葵派看中传人，要杀光他全家什么的，专业说法叫什么来着？

哦哦，斩亲缘，对不对。

想到这，顾佳因警惕性再上一分，连抱着孩子的手都收紧了几份，这会儿，只想赶紧把人送走。

“是嘛，那您的好日子再后头呢。可要我找邻里帮你传个信，让您孩子来接？”

“哎，不用了，不用了，我歇歇，歇一会儿，自己慢慢走着去就行。”

“姑娘是哪里人呀？我以前也来过这里，当时住着的，还是对老夫妻？我想着，也算是认识，这才上门讨口水喝。”

“夫人，可是那对夫妻的儿媳？”

这话确实增加了不少的可信度，顾佳音也没把这往套话方面想。

“不是的。那对夫妻被儿子接走了，我买下了这个院子。”

“那可不容易，听说这条街上的房子价格可不低。我儿想在这定居，当时也跟房牙打听过这边的房价……”

她虽然是满嘴胡诌，可毕竟有经验。大家族的掌家夫人，对这些知道的还是非常清楚的，说起来还是很像回事的。

渐渐的和顾佳音倒也聊得还算热络。

“妈，你饿了。”平安小宝贝扯扯她的衣襟说到。

“妈不饿。是你饿了。”

“不对，是我饿了。”顾佳音下意识的纠正，结果嘴瓢了。

“您稍坐一会儿。”

其实顾佳音知道，平安应该是不饿了，只是嘴馋了。

陆小凤带回来的点心还没吃完呢，平安估摸是念着这个东西。

她想干脆拿过来大家一起吃完算了。免得这小馋猫一直记挂。没一会儿，她一手抱孩子，一手拿着碟子出来。

“走那么久，想来您也饿了，先吃点点心，垫垫肚子。”她客气的将这点心往对面推了一下。

自己也拿了一块喂小孩。

她自己没吃。这点心太甜，实在不对胃口。连带着也不让平安多吃。

但孩子嗜甜，为了吃这点心，连饭都不愿意吃了。

她已经警告过陆小凤了，下次不许再带这种点心。

顾佳音与这老妇人客套周旋，努力让对方多吃几块。恐怕这辈子，都没有过这么好的口才。

没法子，这点心甜腻，除了平安，他和陆小凤都不要吃。

现在这好不容易送上来一个目的不明的，可不就可着她一个人祸害吗？

不过方夫人养尊处优惯了，只吃一口就有些受不了。只是想着自己的人设，硬是吃完了嘴里的那一块。

可这人实在是太热情了。她含着泪，硬是吃完了剩下的一叠。

人是好的，就是太热情了一些。

最后她扶着肚子含泪出的大门。然后就下意识的往花满楼小楼方向走去。

“等一下”顾佳音朗声喊道。

方夫人人一抖，回头看过去，脸上的笑有些僵硬，“怎么啦？”

“您走错方向了，观潮楼在那头。”

“哦，谢谢。”她调转方向，两条腿倒腾的飞快，逃也似的消失在了这条街道。

今天的行程虽然比较艰难，但目的算是达成一半。

顾佳音说的自身来历，她持怀疑态度。什么丈夫早逝，婆家人不安好心，她带着孩子逃了出来之类。

顾佳音自个都编的不怎么上心，方夫人也不会傻到全信。

她的这番沟通试探，更多只是想了解下，对方的人品与处世。至于具体的身世，她自然会安排人去查探。

品行过关，不会伤害到花满楼，才是她放任自家孩子去闯荡的前提。

如果这位夫人，真的会成为老七的媳妇。那前头的经历，其实都好说。就算牵头那个还活着，也能把他们的关系掐断。既然说好了是寡妇，那前头那个自然是死掉的。

方夫人年轻时候也是个侠女。方辞礼，自然不会死抱着守旧那一套的。掌握花家内宅那么久，手段不会差的。

送走方夫人没多久，顾佳音桌子还没收拾好，陆小凤就回来了。

他接过顾佳音的活问道，“这是来客人了？”

“也说不上是客人，来了一位讨水喝的老妇人。”

“哈哈。你让她把这点心都吃掉了。”他语气带着笑，“我就说这家点心铺子生意好，自然味道也是好的。”

顾佳音瞥他一眼，“味道好，你怎么不肯吃呢？”

“这不是我们俩，口味比较独特嘛。”

顾佳音没忍住笑了出来，“行吧，算你说的有理。”

另一头的方夫人又撑又腻，当天晚饭没吃，连第二天的早餐，也是毫无胃口。

也不知道这顾夫人，那里买的点心，也忒腻了。为了不引人怀疑，她愣是喝干了那一壶茶，才把点心吃下去。

春困秋乏。

陆小凤来后，顾佳音把平安交给了他，自个又回到了躺椅上，昏昏欲睡。

“你整天这么没有精神，可是身体不适。”一大一小两个，关切的看过来。顾佳音挑了挑眉，眼都懒得睁开。

“春困秋乏夏疲劳。”吐出这么一句话，又继续假寐。

她倒也不是累，只是闲的。没有事情让她动脑子的时候，人就会想睡觉。

可陆小凤不知道。想到之前认识她的时候，她的身体就不算多好，抱着孩子再雪地中艰难求生。可别是落下了病根。

陆小凤心里有些愧疚，觉得自己真的不够关注她，有些心疼的道，“找个大夫给你看一下吧？”

顾佳音微微仰头，阳光下眼睛有些睁不开，她微眯着眼睛，睫毛颤抖。一下下像刮在他心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