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书神app

繁体版 简体版
看书神app > 钰雀记 > 第58章 五十八、终章 钰雀记

第58章 五十八、终章 钰雀记

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立春时节,天气逐渐转暖,街路上行人增多起来,连城南的游艺园跟城隍楼的市场都开了门。

天下仿佛是真太平起来,大家能过回以往的宁静日子,但应歌凤知道,仗还远远没有打完。

邱兆真昨天刚发了电报来,说自己要去衢州,再南下到温州与张师汇合。日本人于雁荡山口伏击国民军,正是打得热火朝天。

不仅浙江,战火已经蔓延到全国,南京沦陷,日本军南下往中部地区进攻,武汉长沙纷纷受难。

因而,应歌凤决定哪儿都不去了,就在明州待着。

索性明州是个小城,目前的局势还算是清朗,日本人并没有来多加为难。

应歌凤住着大哥的司令府,花着大哥的钱,整日提心吊胆。他几乎每天都要发一封电报给邱兆真,邱兆真往往一周才回一封,纸上就两行字,一行是:安全,勿念。下一行就比较粗鲁了,上言:小兔崽子你再烦我我关你禁闭。

于是,应歌凤就不敢再频频地发电报,他大哥打仗打得焦头烂额,他就不能再添乱了。

这下,应歌凤就更闲了,整日里除了跟小戏子吃饭逛公园就是在床上缠缠绵绵,没有一件正事的。

这样蹉跎却又幸福的光阴直耗到八九月,周天钰不干了,他每天攒着劲儿练功,喊嗓子,决定重新开箱唱戏。

应歌凤是没有异议的,只不过有时候因为周天钰不能好好陪他而发些臭脾气。

这日下午,应歌凤终于睡醒了,睁眼却不见小戏子。他揿电铃叫佣人,三眼上来了,说道:“大爷,爷去社里排戏了。”

应歌凤点点头,却又盯着三眼看。这狗崽子正穿了一件簇新的马甲,头发梳得光溜溜,脚下蹬一双锃亮的漆皮鞋,他笑道:“谁把你打扮成这样的?”

三眼年轻的脸上漫起一层薄薄的粉红,不过,由于他的皮肤太过黝黑,其实也不明显。

三眼低下头去,答道:“爷给我买的衣服,说今儿让我去乡下送东西。”

自从唐雪贞带着戏班子回乡下避战,周天钰每个十天半个月就要让三眼送点钞票日用品过去。

三眼每回去都是天没亮出发,深夜才回来,有一回甚至住了两三天才返城。

应歌凤晓得他,这狗崽子是看上了戏班里胡琴师傅的女儿,那个叫王声云的姑娘。

这姑娘从前跟周天钰有婚约,所以应歌凤总是不大喜欢她,每回遇着她就要瞪瞪眼。周天钰拿他没办法,哄了好几回。直到三眼告诉周天钰,自己对王声云颇有好感,周天钰喜出望外,忙把这事告诉应歌凤,叫他出出主意,把这两人撮合在一起。

应歌凤这才放下对王声云的芥蒂,见面就变得十分客气了,妹妹长妹妹短的,把周天钰这个小师妹也当成了自己的小妹。

王声云在这百般簇拥之下渐渐也明白了,那个三只眼的瘦高个儿小子喜欢她。

她对三眼印象很深,因为他眉心的那一块伤疤,又圆又深,像是一颗眼睛。

但她倒不怕,还在私底下问过周天钰这疤是怎么来的。周天钰想说,却叫应歌凤拦住了,他笑着跟王声云说:“三眼儿过两日就来看你,到时候叫他自个儿跟你说。”

应歌凤一拍脑门想起来,今天已经是两日之后了,三眼将自己打扮得像个风流少爷似的原来是要去见心上人。

三眼是下午才出的门,晚上当然是不回来了。他怀里揣着周天钰写给唐雪贞的一封信,上头狗爬一样的字,说让他们下月返城,三个月后开箱上戏。

周天钰这回上的戏其实是前两年排的,只不过因为打仗一直没能登台演一回。

应歌凤问过他多次,这出戏讲的是什么故事,叫什么。可周天钰守口如瓶,死活都不肯透露半点,只说你到时候来看就成。

应歌凤愈发好奇了,于是洗漱完打扮整齐就让卫兵开车去社里,决定去看个究竟。

他不看不知道,一看竟气得个半死。

应歌凤进门时周天钰正跟王希伯演对手戏,改本子。

王希伯握着周天钰的手,脉脉含情地看他,唱什么教我望穿秋水想断柔肠之类的肉麻戏词。

应歌凤大大地哼了一声,将手杖往小厮怀里一扔,直冲到王希伯面前去。

本来演戏时这样的对词肢体接触就是很难免的,但应歌凤知道王希伯这个人对周天钰有些意思,于是更加防备。他一把拆开两人的手,将小戏子搂进自己怀中,一阵风似的卷走了。

周天钰乱着步子叫应歌凤推向前,差点摔着,应歌凤干脆拦腰将他抱起,直走到里间的休息室,砰地将门关紧,还上了锁扣。

“你干什么呀?”周天钰有些不知所措。

应歌凤这时倒不说话了,闷着气在沙发上坐下。周天钰走上前揽住他的肩膀,亲他的脸颊,问道:“干嘛生气?”

他是正经跟王希伯排戏,怎么应歌凤一进来就发大脾气?

应歌凤抱住周天钰的胳膊,将他一拉,两人便齐齐倒在沙发上,身子压着身子。

“他摸你的手,今儿我还没摸呢,凭什么他就摸上了?”

周天钰微微地笑,说道:“那你想怎么办?”

应歌凤蹬掉了两只皮鞋,腿蹭着周天钰的腿。周天钰脸上微微地泛起桃花红,他觉得热,看着应歌凤心口像是烧着一簇火。

应歌凤吻着周天钰的手,又贴在自己脸皮上摩挲,他看着他,要求道:“你得哄哄我!”

“你想我怎么哄你?”

周天钰嘴唇一热,让应歌凤吮了吮。

应歌凤邪里邪气地笑,一把抓住他,说道:“我想要小小钰哄。”

周天钰腰带一松,裤子就让应歌凤扯了下去。

两人闹得惊天动地,社里的管事大着胆子去敲门,说戏园子来人了,问周老板什么时候上新戏,他们要挂水牌,印戏单子了。

周天钰半跪在应歌凤身后,他搂着他的腰喘息,缓了好一会儿才说:“您等我一刻钟,我出来跟您说。”

应歌凤扭头,吻他的嘴唇,笑道:“周老板,一刻钟够吗?”

事实胜于雄辩,周老板的一刻钟其实是两个多钟头,他收拾完出去的时候没忘了把门带上。

因为应歌凤懒得动,还衣衫不整地躺在那里。

周天钰没忍住,又回头看了他一眼。

雪白肌肤上点点片片的粉红,胸口湿漉漉,泛着晶莹的水色。

周天钰摸摸自己发跳的心,脸上一片春情。管事瞧着他,摇摇头,又问一句:“周老板,您还能唱吗?”

周天钰还想着应歌凤,愣了愣,讷讷地回道:“唱不了了。”

他忘了自己究竟是要干嘛,只顾着咂摸刚才的好滋味,只顾着笑,走到半道才想起来什么,转头问管事:“您刚刚说什么?”

管事叹口气,道:“戏园子打电话来问您什么时候上戏。”

“哦,大概是九月初八。”周天钰说,他坐到桌前翻戏本子,王希伯跟窦言之叫他,问道,“周老板,这出戏到底要叫什么?”

两人想了好几个名字周天钰都不满意,因此就要问他有什么想法。

周天钰几乎没思索,脱口而出:“原来我说叫钰雀记,如今也还是叫这个名儿。”

于是,九月初八,兰苑挂出水牌,周天钰周老板上新戏《钰雀记》,演的是一个婊子跟一个戏子的爱情故事。

就在这天,不远的余姚又打起仗来,明州城里仍能听见轰轰的炮声。但周天钰的戏照样开,座儿们照样来听戏。

仗永远都打不完,而日子也要继续过下去,中国就成了这样不伦不类的世界,一边打仗,一边繁华。

周天钰首演《钰雀记》便座无虚席,卖的票得的赏加起来有几万块,他一分没留,都捐给政府去抗战了。

他一个戏子,不会打仗,所以依然唱他的戏。

晚上八点开戏,四点多他就从司令府出发,要去上妆,穿衣裳,默戏。

应歌凤陪着他,他们坐在车子里,车一路地开,到半道上却抛锚了。

为了赶戏,两人只好下车。原本是要叫一辆马车,但路上不知怎的,连人力车都没看见一辆。

于是,周天钰说:“燕翾,咱们走过去吧,反正也不远了。”

应歌凤点点头,他拉住周天钰的手。

到兰苑的路被日本人的炮弹轰炸过,一直都没有修,此时天气干燥,风大,路上的沙尘便扬起来。

应歌凤又想到北平城,北平总是发风沙,整座城像是一只巨大的香炉,人跟房子都被罩在炉里。

他忽然回头,昏黄中看见鼓楼的尖角,看见东大门耸立的牌坊,看见不远处的凤凰山。这花花世界,他离开北平生活的地方,他做婊子的地方,也是他认识周天钰的地方。

太阳隐下去又升起来,一团团的黑影子变得明亮。

应歌凤听见周天钰说道:“知道我今儿要唱什么吗?”

“唱什么?”应歌凤笑着,故意装作不知道。

“唱咱们的故事。”

“咱们什么故事?”

周天钰停住脚步,他笑着,却没有说话,只在这漫漫的风沙里亲吻应歌凤。

——全文完——

后来者说:这本戏被那位笔名叫狂丝的撰写者所得,侥幸传至百年后,敷衍得这一出《钰雀记》。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