应歌凤一睁眼就看见周天钰坐在梳妆台前照镜子,脸依旧是那张清俊秀丽的脸。
然而一扭头,后脑勺却是狗啃似的少了一块乌发,只露出青泠泠的头皮,头皮上还有密密匝匝的一圈线脚。
周天钰跟应歌凤一样,是个爱美的男人,此时看见自己这副丑陋模样便忍不住要不高兴。
小戏子这厢正难受,应歌凤却是忍俊不禁。
周天钰转过头去,他瞪一眼应歌凤,说道:“你还笑!”
这块癞头皮其实就是出自应歌凤之手,那天去医院处理伤口,医生说要剃掉头发才能清创缝针。而周天钰死活不肯,说是太丑,简直不能出去见人。
应歌凤坐在周天钰大腿上,又是哄又是劝,最终是亲自动手替他理了个发。
之后每次复诊都要经历这么一场剃发,每一次周天钰都要不高兴。应歌凤好话说尽,背后却是要忍不住笑。
这会子周天钰是生气了,应歌凤下床,走到周天钰身后,搂住他:“我笑是觉得好看,你怎么还凶巴巴地瞪我?”
“你少胡说,这哪儿好看了?”周天钰拿丝绸帕子把自己的头脸都罩住了。
脑袋被应歌凤捧住,慢慢地扭过身子,两人隔着一层薄薄的粉色绸子互相看。
应歌凤愈发认真起来,笑道:“是真的好看,我不骗你。”他俯身,鼻尖蹭了蹭周天钰的鼻尖。
他们眼神相交,热而甜的呼吸融在一处。
忽地,丝绸帕子被应歌凤拽掉了,落在周天钰手背上,痒丝丝的,他一仰起脸就让应歌凤深深吻住了。
应歌凤边细细地亲边告诉周天钰:“小钰,你是顶好看的,没头发一样的好看。”
热气喷在脸上,嘴唇贴着嘴唇,一片缠绵悱恻。这话说得又轻又软,说着说着就显得格外暧昧。
应歌凤干脆坐在周天钰大腿上,周天钰环住他的腰。两人还没亲够,三眼就到了,他等在门口,忍不住催促:“爷,咱们该上医院拆线去了。”
周天钰想答应,却被应歌凤吻得发出唔一声。身子一轻,让他抱起来上了床。
应歌凤才不管三眼那个狗崽子,抱着周天钰又亲昵了好一会儿才松开手。
等他们收拾完出门,已经是下午。
外头雪停,天清气朗。看报纸说,日本发布了停战协议,暂时将队伍退到凤凰山口,所以这阵子还算安宁。
应歌凤心情不错,他搂着小戏子上车,问三眼:“你这回又是待几天?”
三眼道:“不走了,我跟司令说了,我回来守着爷。现在打仗,爷连枪都不会开,我——”
“行了行了,算你小子有良心。”应歌凤打了个呵欠,他拢住眼想瞌睡一会儿,昨晚周天钰实在太凶,他现在累得很,腰酸腿软屁股也疼。
周天钰靠在应歌凤怀里,小狗似的用脑袋蹭他的下巴,又嗅他颈窝的香气。
应歌凤被周天钰闹醒了,低头吻他,看着他,怎么看都看不够似的。他觉得他的小戏子可真漂亮,脑袋秃了还是漂亮,漂亮得绝无仅有,漂亮得举世无双。
应歌凤抱着周天钰,直到医院,下了车,他还是抱着他,周天钰有些不大好意思,一见着德国医生就蹭地跳下来。
等线拆完又上过药,应歌凤贴着周天钰腻歪了一会儿才走。
三眼守在外头,他觉着他的爷跟大爷也太亲密了,亲密得寸步不离,两个人怎么能好成这个样子?
这时,周天钰拉着应歌凤的手出来了,三眼跟在后头。他挺直了脊背,目光直视前方,看见他的爷那一块光秃秃的后脑,又看见迎面而来的,他从前伺候过的,辜二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