们的手摸瓷器胎底,"记住咯,以后嫁人了别被婆家拿次货糊弄。"午歇时又变戏法似的取出私房胭脂,给荣宪公主和端静公主眉心点了朵梅花。
胤礽当值日最是热闹。太子殿下拖来一筐旧衣裳,带着孩子们扮《论语》里的人物。三阿哥披着帐幔当孔子,昭宁顶着果盘演"宰我问孝",偏巧这日康熙来查功课,撞见太子本人正蹲在地上装丧家之犬——原是演示"仲尼哭颜回"。
伊尔哈在廊下绣着香囊,听着今日又轮到胤褆教射箭。少年刻意压低的声音混着孩童嬉闹传来:"拉弓时想着你们最讨厌的人——比如总逼你们喝药的太医..."忽然"嗖"的一声,三阿哥的箭歪歪斜斜扎进草靶,昭宁立刻拍手嚷着要学。
暮色染红窗纱时,胤褆蹲在台阶上给弟妹们修木剑。纯禧的算盘珠子被做成项链戴在端静公主脖子上,胤礽昨日留下的《山海经》画册还摊在石凳上,精卫鸟的翅膀被昭宁涂成了石榴花的颜色。
"下月我教兵法阵型。"胤褆临走时突然说,耳朵尖微微发红,"已经求了纳兰师傅做小沙盘。"话音未落,纯禧提着裙子追出来:"那我教双陆棋!太子弟弟不许再抢——"
琉璃望着三位主子吵吵嚷嚷远去的背影,转头见伊尔哈正把孩子们今日的"功课"收进檀木匣——胤褆画的布阵图、纯禧标的物价单、胤礽编的《论语》戏本,厚厚一叠压着去年春天的柳枝编的小弓。
夜风拂过庭院,将石榴花瓣吹落在未收的笔墨上。那支被十阿哥折腾坏的狼毫笔,笔杆上还留着胤礽刻的一行小字:"康熙十八年三月二十,胤礽教胤祉执笔"。
……
永和宫的冰鉴里镇着新熬的酸梅汤,琉璃正往青瓷碗里分盛,碗底沉着几颗去核的蜜渍海棠果。
院中海棠树下,荣宪和端静两个小丫头并排坐在石凳上,晃着腿等点心——五岁的孩子已有了公主的矜持,偏又压不住馋,眼睛直往食盒瞟。
"慢些吃,仔细冰着牙。"伊尔哈将两碗冰乳酪推到她们面前,又往碗边各放一枚银勺——荣宪的勺柄刻着缠枝莲,端静的则是如意云纹,都是去岁生辰时内务府特意打的。
树荫那头突然传来咯咯笑声。两岁的胤祉和昭宁正在廊下玩七巧板,偏两人都不安分,木板拼到一半就你推我搡。昭宁今日梳着双丫髻,发绳上缀的小金铃随动作叮当响;胤祉更顽皮,趁乳母不备,竟把最后一块三角形塞进了嘴里。
"吐出来。"伊尔哈板着脸伸手,小阿哥却扭头就爬,活像只机灵的小龟。
正闹着,垂花门外传来太监的通传——德嫔带着刚会走路的胤禛来了。四阿哥被裹在杏黄襁褓里,只露出张白嫩小脸。德嫔行礼时总不着痕迹地往胤祉那边瞧,话也说得巧妙:"我们四阿哥就爱看哥哥姐姐们玩,在承乾宫时,一听永和宫三个字就笑。"
伊尔哈接过胤禛掂了掂,孩子手腕上还戴着去岁她送的金铃铛。小阿哥突然抓住她衣襟上的珍珠纽扣,咿呀道:"哥……"也不知是学舌还是真认得了胤祉。
"等周岁礼成,送来跟胤祉作伴可好?"德嫔这话说得轻,手上却将儿子的小脚丫往伊尔哈掌心贴了贴——婴孩足底还沾着承乾宫带来的香粉,暖烘烘地蹭在掌纹间。
窗外蝉鸣渐起,昭宁不知何时爬到了多宝阁前,正踮脚够那对白玉镇纸。荣宪赶紧跑去抱她,端静趁机多挖了勺乳酪。
冰鉴上凝的水珠滴答落在地上,很快被夏阳蒸成一丝白气。伊尔哈望着满屋活蹦乱跳的孩子,忽然想起纯禧幼时也是这样赖在她怀里讨糖吃。
如今那丫头在慈宁宫学看账本,倒比许多大人还精明。她低头捏了捏胤禛的脚趾——再过两年,眼下这些闹腾的小东西,怕也要一个个飞走了。
……
如今宫中七岁前的孩子都养在永和宫,这几乎成了不成文的规矩。康熙虽政务繁忙,但每月总要抽空来几趟,有时是晌午批完折子顺路过来,有时是傍晚带着太子和大阿哥一同来用膳。
永和宫的庭院里总是热闹非常。荣宪和端静两个五岁的小姑娘已经能带着弟弟妹妹们玩耍,三阿哥胤祉和昭宁公主正是满地跑的年纪,德嫔的四阿哥胤禛刚会走路,也时常被带来玩耍。每每圣驾将至,乳母们总要给孩子们换上最体面的衣裳,连小袜子都要换成崭新的。
宫里的嫔妃们看在眼里,心思也活络起来。翊坤宫的郭贵人刚诊出喜脉,就悄悄打听着永和宫的规矩;储秀宫的常在小主更是三天两头往永和宫送绣活,就盼着能在贵妃跟前留个好印象。前些日子翊坤宫宜嫔也被诊出有了身孕,如今整日和妹妹商量着日后怎么养孩子。
这日傍晚,康熙带着太子和大阿哥过来用膳。孩子们正在院子里玩闹,见圣驾来了,荣宪和端静立即规规矩矩地行礼,胤祉却一头扎进了康熙怀里,昭宁更是直接抱住了太子的腿。德嫔远远站在廊下看着,手里绞着帕子,心里既欣慰又酸楚——她的胤禛若能早些送来永和宫,是不是也能这般亲近圣颜?
晚膳时分,太子亲自给弟弟妹妹们布菜,大阿哥则耐心地教胤祉用筷子。康熙看着这一幕,眼中流露出难得的温情。消息传到各宫,嫔妃们更是心痒难耐——若能让孩子在永和宫长大,不仅能得圣上青眼,还能与太子、大阿哥建立情谊,这样的机会谁不想抓住?
德嫔不是不知道早些送到永和宫对胤禛好,可是胤禛是她差点要送给贵妃娘娘的孩子,对她而言算是失而复得,她一向看得紧。
幸好两宫之间离得近,胤禛又每日只是白日里在永和宫,她这才下定决心周岁后就送胤禛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