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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学们安静!”班主任李老师敲了敲讲台,“下个月是学校艺术节,各班需要提交一份主题海报设计。有没有人自愿参加?”
教室里一片寂静。
顾令仪低头翻着课本,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页边缘。她其实有个设计想法,但站到众人面前展示……光是想象就让她手心冒汗。
“老师,我推荐顾令仪。”
常昱靖的声音让顾令仪猛地抬头。全班目光齐刷刷转向她,她顿时感觉脸颊发烫。
“顾令仪画画很厉害,”常昱靖继续道,语气笃定得像在陈述一个众所周知的事实,“上次生物课的细胞结构图,张老师还拿来当范本呢。”
李老师推了推眼镜:“是吗?顾令仪,你愿意试试吗?”
顾令仪张了张嘴,喉咙发紧。常昱靖在课桌下轻轻踢了踢她的鞋子,眼神里满是鼓励。
“好…好的。”顾令仪听见自己说。
下课铃响,顾令仪立刻转向常昱靖:“我从来没做过海报!”
“但你画画超厉害啊,”常昱靖从书包里掏出一本画册,“看,这是你给我的素描本复印件,我偷偷拿给李老师看了。”
顾令仪瞪大眼睛:“你什么时候——”
常昱靖毫无愧色,“别生气嘛,李老师看了立刻就说要你来设计。”她凑近顾令仪耳边,“主题是'星空下的梦想',完美契合你的风格,对吧?”
顾令仪的心跳漏了一拍。她喜欢星空。
“放学后去图书馆找参考资料?”常昱靖眨眨眼,“我请你喝草莓牛奶。”
图书馆的角落成了她们的临时工作室。常昱靖找来一堆艺术杂志和往年获奖海报,顾令仪则埋头画草图。
夕阳透过窗户洒在桌面上,给常昱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顾令仪偷偷抬眼,铅笔在纸上快速移动,捕捉光影中常昱靖专注的侧脸。
“这是什么?”常昱靖突然探头。
顾令仪慌忙捂住素描本:“草、草图!”
常昱靖笑着坐回去:“神秘兮兮的。对了,你看这个构图怎么样?”她推过一本杂志,指尖点在一幅星空摄影上。
接下来的几天,顾令仪全身心投入到海报设计中。她决定以梵高的《星月夜》为灵感,加入自己和常昱靖在观星台的剪影。
每天放学后,她们都会在图书馆工作到闭馆铃响。
周四下午,顾令仪去洗手间回来,发现自己的设计稿不见了。
她翻遍书包和课桌,冷汗顺着后背滑下。
明天就是提交截止日,而她已经没有时间重画。
“怎么了?”常昱靖回到教室,看见顾令仪苍白的脸色。
“设计稿…不见了。”顾令仪声音发抖,“我明明放在课桌里……”
常昱靖皱眉环顾教室,目光落在前排正假装看书的林妙身上。
她大步走过去,敲了敲林妙的桌子。
“交出来。”
林妙抬头,一脸无辜:“什么?”
“顾令仪的海报设计,别装了。”常昱靖的声音冷得像冰,“我看到你刚才鬼鬼祟祟在我们座位旁边。”
林妙的脸涨得通红:“你有什么证据?”
“不需要证据。”常昱靖俯身,在林妙耳边低声说了句什么。
林妙脸色突变,不情愿地从书本间抽出一张折叠的纸。
常昱靖展开一看,眉头紧锁——设计稿被墨水染黑了大半,几乎无法辨认。
“对不起...…”林妙小声说,不敢看常昱靖的眼睛。
常昱靖把设计稿递给顾令仪,转向林妙:“向她道歉。”
“对不起,顾令仪。”林妙的声音细如蚊呐。
顾令仪接过被毁的设计稿,手指微微发抖。两周的心血就这样...
“没关系,”她听见自己说,“我可以...可以重画。”
放学后,空荡荡的教室里只剩下她们两人。顾令仪咬着嘴唇翻看残破的设计稿,眼睛发涩。
重画意味着通宵,而且效果肯定不如原稿...
“别担心,”常昱靖突然说,“我们一起重画。”
顾令仪抬头:“可你的身体……”
“就这一次。”常昱靖已经拿出彩笔和尺子,“来,你负责主体,我帮你涂背景色。”
夜幕降临,教室里的灯光成了校园里唯一亮着的窗户。
顾令仪专注地勾勒线条,常昱靖则小心翼翼地填充星空颜色。
偶尔她们的手臂相碰,顾令仪就会心跳加速,不得不停下来深呼吸。
凌晨两点,新海报终于完成。
与原来的设计不同,这幅画更加简洁有力——深蓝的夜空中,银河倾泻而下,两个女孩的剪影并肩站在星光下,仰望苍穹。
“完美。”常昱靖伸了个懒腰,突然捂住鼻子。
顾令仪立刻警觉:“又流鼻血了?你的身体究竟是是什么原因?”
“没事,只是有点累。”常昱靖摆摆手,但顾令仪已经看到一丝红色从她指缝渗出。
她迅速掏出纸巾,轻轻扳开常昱靖的手。血不多,但足以让她心惊胆战。
“我们该回去了。”顾令仪声音发紧,“你妈妈会杀了我的。”
常昱靖虚弱地笑了笑:“值得。”
她指了指完成的海报,“看,比原来的还要好。”
月光透过窗户洒在海报上,给两个剪影女孩镀上银边。
顾令仪突然意识到,那分明就是她们自己。她看向常昱靖,发现对方正凝视着她,眼中盛满星光。
“谢谢你。”顾令仪轻声说。
常昱靖歪着头:“为什么谢我?”
“为了一切。”顾令仪想说更多,但话语哽在喉咙里。
她想谢谢常昱靖发现她的画,谢谢常昱靖为她挺身而出,谢谢常昱靖此刻在这里,与她共享这片寂静的月光。
常昱靖似乎理解了。她轻轻碰了碰顾令仪的手:“朋友之间,不需要说谢谢。”
朋友。这个词让顾令仪胸口微微发疼。她收拾好画具,帮常昱靖背上书包。
走廊里漆黑一片,只有安全出口的绿灯提供微弱照明。
常昱靖突然抓住顾令仪的手。
“怕黑?”顾令仪轻声问。
“才不是。”常昱靖嘴硬,但手指紧紧攥着顾令仪的,“只是...怕你怕黑。”
顾令仪忍不住笑了,回握住那只温暖的手。
她们就这样手牵着手走出校园,像两个偷偷完成冒险的孩子。
第二天,顾令仪的海报获得年级第一名,将被放大展示在艺术节主会场。
李老师在全班面前表扬了她,同学们投来惊讶和钦佩的目光。
顾令仪不自在地低着头,直到感觉常昱靖在课桌下轻轻踢她的鞋子。
“看吧,我就说你超厉害。”常昱靖得意地耳语,仿佛获奖的是她自己。
艺术节当天,常昱靖作为班长忙前忙后,协调各班节目。顾令仪则被安排在海报旁向参观者讲解创作理念。
中午休息时,常昱靖神秘兮兮地拉她到后台。
“给你看个东西。”她从包里拿出一个信封,“我爸从瑞士寄来的,新药。”
顾令仪接过信封,里面是一份英文医疗报告和几盒药片。“这…有用吗?”
“那边的医生说可以改善。”常昱靖眼睛发亮,"医生说如果效果好的话,可以不用再这么小心翼翼。"
顾令仪小心地翻看药盒:“会有副作用吗?”
“谁知道呢,总比现在好吧。”常昱靖耸耸肩,突然压低声音,“今晚来我家吗?我爸回来了,说要见见我'传说中的好朋友'。”
顾令仪心跳加速:“你爸爸知道我们……”
“当然不知道。”
常昱靖翻了个白眼,“他只是听说我有个总在一起玩的朋友。”她顿了顿,“你别担心,我妈今晚不在家,去申城开会了。”
放学后,常昱靖家的车直接开到了校门口。
顾令仪紧张地整理校服领子,跟着常昱靖上了车。
即使这是她第三次来常家,但紧张程度丝毫不减。
常父比想象中年轻,穿着休闲西装,没有常母那种凌厉的气场。他热情地招呼顾令仪,询问她的学习和家庭。
“顾海?”听到顾令仪父亲的名字时,常父挑了挑眉,“顾氏鉴古的顾海?”
顾令仪惊讶地点头:“您认识我爸爸?”
“我和你爸爸从小一起长大的。”常父笑了笑,没有多说什么,转而问起她们的艺术节。
晚餐比顾令仪想象的轻松愉快。
常父风趣幽默,常昱靖在父亲面前活泼得像变了一个人。
饭后,他们去了常昱靖的房间,常父则去书房处理工作。
“看,我说了吧,我爸很好相处。”常昱靖跳上床,拍了拍身边的位置,“来,给你听个东西。”
顾令仪小心地坐在床沿。
常昱靖掏出手机,播放了一段录音——是海浪的声音,混合着某种模糊的旋律。
“去年在马尔代夫录的。”常昱靖闭上眼睛,“听着这个,想象我们躺在沙滩上,头顶是满天星星……”
顾令仪也闭上眼睛。
海浪声确实让人放松,但她更在意的是身边常昱靖均匀的呼吸声,和若有若无的洗发水香气。
“顾令仪,”常昱靖突然开口,声音很轻,“如果有一天我……”
“嗯?”
“没什么。”常昱靖摇摇头,转而问道,“你生日是什么时候?”
“11月8日。”
“天蝎座啊,难怪这么神秘。”常昱靖笑了,“我下个月15号,金牛座。”
顾令仪默默记在心里。
下个月15号,她要准备一份特别的礼物。
回家路上,顾令仪不断回想常昱靖那句没说完的话。
“如果有一天我……”
后面会是什么?如果有一天我病重?如果有一天我离开?她摇摇头,强迫自己停止这种想法。
常昱靖有新药了,医生说效果会很好。
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睡前,顾令仪翻开素描本,画下今晚的常昱靖——在父亲面前笑得毫无阴霾的常昱靖,闭着眼睛听海浪声的常昱靖,欲言又止的常昱靖……
每一笔都倾注着她无法言说的情感。
她不知道这种心跳加速的感觉叫什么,只知道当常昱靖靠近时,世界会变得格外明亮;当常昱靖微笑时,时间仿佛会放慢脚步。
这种感觉既甜蜜又痛苦,像一首无法唱出口的歌。
窗外,一颗流星划过夜空。
顾令仪闭上眼睛许愿:希望常昱靖永远健康快乐。
这是她现在唯一的心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