毒,扯上了会违背原则的东西。黄赌毒不分家。
冬屿越往深处想,这种难受的感觉就越明显。她只能告诉自己,这肯定不是一个人,爸爸一直在摆摊,半醒里的是别人,世上面貌相似者远不是双手能数的过来的。
细雨打湿浅蓝色单车棚,水泥墙边野草丛生,席少英蹲下身解单车的挂锁。
冬屿站她身后,冬崇衍拍了拍她的头。
她猛然回过神。面前是块硕大的房地产广告牌,霓虹灯在旁边闪烁。上有一句俚语: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
难受的感觉又来了。
咔嚓一声。席少英把解开的挂锁放车篮。
冬崇衍歪着头问,“一辆自行车怎么三个人骑?”
席少英说:“你走路。”
冬崇衍:“开玩笑呢。这儿离家几公里远。腿会走断。”
“腿不走断是我留着给我打断吗?”
席少英很不客气,推着单车走出车棚。冬屿坐在后面,回头看冬崇衍。
她本就压着怒火,此刻更是爆发出来,“你看看你像话吗?还不好好给我反思一下。别人的二十多岁都出去创业,而你二十多岁在家里啃老,碌碌无为,干得最好的事是带妹妹去酒吧,好样的!可真是好样的!我当年就不该生你!”
冬屿抬起脸去看。哥哥手插兜里冷笑,很不屑说了句:“你爱生不生。”
要不是他走得快,席少英瞬起的怒火能将他烧成灰。她单手按腰另一只手抓着头发,细数起他下的几宗罪:只会打游戏泡酒吧、成天想着不劳而获、回家外套乱丢、用完肥皂不放进肥皂盒里。能说话是罪,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也是罪。吵架就是这样,哪哪都是罪,好像偏要手握尖刀刺穿对方才肯罢休。
冬崇衍的背影在几个呼吸间消失。单车棚寂静。
席少英回过头来,以压迫的眼神逼视冬屿:“还有你。”
冬屿瞬间有了思量,有些话没必要说,低下眼,“我知道这事是我的错。也没料到那地方有个贩毒窝点。但……好吧……不想被禁足。妈你不是想要我六中多交一些新朋友……”
席少英打断,语气不容置疑,“这前提是你没有跟你哥去酒吧,并被警察当场抓到派出所!跟你讲了多少遍高中生最重要的是学习,杂七杂八的事高考后再说。”
没辙。只能等消气。
冬屿双手捏着后座,耷着眼皮,听着单车轮子碾压砾石,涂满润滑油的链条摩擦着锯齿,发出老旧链条的咯吱声。路过六中附近的那个十字路口,她走神又回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街灯很暗,柏油路空旷,铜片染霜似的光晕被雨雾渲染。母女俩人的影子在电线杆旁奔跑,互相依偎。
席少英踩着单车踏板,嘴边念叨着:“本来我跟朋友在健身房。接到你爸电话。你爸爸的摊车被城管缴了要去城管大队交罚金。我说交就交吧,也不是什么大事。谁知走到一半就派出所打电话来领人。你跟你那个不着调的哥哥跑去了酒吧!”
“你哥哥呢,这么大的人了,还没有个正经工作,上学的时候就是三天两天睡觉,班主任每周都要给我打电话。”
“你外婆年纪大了腿脚又不好,需要钱去好点的医院看个专家。你外公还在老家种花生,你弟弟很快上小学。要是这次高级教师评定下来涨工资也还行,下不来你外婆又要等段日子。”
“你能不能让妈省点心,这日子一家人就好好过,等条件好了把你外公也接过来住。”
“……”
冬屿嗯了一声,后面的话却没怎么听了。原来爸爸真的去出摊了,很庆幸只是一场乌龙。
她侧头望着街边便利店,橱窗明亮,脑海中自动闪过一个身影,连她自己也愣住了,摇摇头想甩掉。明明只见过几面,为何会不合时宜想起?
脚上的小白鞋踩住尾钩,小腿一用力,鞋尖差点沾上链条上的棕油。自行车穿过大街小巷,很快她们也到家了。
冬屿回到家见爸爸,他正伤脑筋地看着足球赛,哥哥还没回家,外婆也没有。
她假装去橱柜边找曲奇罐,蹲在地上回头,久久盯了一会爸爸。没有任何破绽。放心将曲奇罐盖子掰开。
就是盖子紧,比较吃力。指甲盖上的月牙儿泛红,手臂也很快发酸,镂空柜边上贴着的全身镜起了一层朦胧的水雾。
冬屿含了会指尖,脸颊很快也贴了些许凌乱的发丝,冬崇衍回家就见她蹲在地上。眼中像是在下一场清透的冬雨。
忧郁、清冷、连绵不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