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叶风荷看起来好像原本是打算要数落他两句的，但一到有光的地方看清了他的脸色，立马不说话了。

他转过身到里屋里去给他放了一桶水。

哗啦哗啦的水声里，江清容坐在那里观察了一下四周，物品摆放稍微有点凌乱，但整体上还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和无趣。

“水放好了，你赶紧进去洗，待会出来把药吃了。”叶风荷撩开帘子走了出来，背后是明亮的光线和弥漫开来的白色水雾，他抱着胳膊站在那里，表情又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淡：“从哪里吃到的那种脏东西，今天如果不是恰巧遇到你，是不是就要出事了。”

江清容不置可否，站起身来就开始脱，走到浴室门口的时候衣服也脱了个七七八八，乱七八糟地往叶风荷怀里一塞就头也不回地把自己埋进了澡盆。他用胳膊挡住了脸，感到蒸汽从水面上不断地蒸腾起来，烫红了他的脸颊。

他不敢抬头，但却一直竖着耳朵在听。叶风荷好像站在那里没有动，过了一会儿，叶风荷叹了口气，似乎是抱着他的衣服离开了。

江清容舒了口气，把头抬了起来，隔着帘子盯着叶风荷给他一件一件叠衣服的身影，把下巴搁在了膝盖上。

“掌门，我发现你好像总是很擅长把那种不体面的事情处理的很体面，”江清容说道，脑海里一时间掠过了很多画面，眼睛却只能一眨不眨地盯着叶风荷弯腰的动作：“比如说现在。”

“你在讲什么乱七八糟的。”叶风荷毫不客气地回道。

江清容笑了一下，继续说道：“掌门，我跟裴修默真的就是偶然遇到的，没来得及说什么，也没干什么别的。不过我们刚才有聊到一个事，想跟您请教一下。这治疗的方式，除了放血以外，难道就没有别的了吗。”

“你从哪知道这种事的，”叶风荷顿了一下，倒也没有深究，“一定是会有的。但是相对来说比较可持续又比较直接的，目前据我了解就这一种。”

“……笨蛋。”江清容小声说道，声音放得极细又极轻。叶风荷在外面没有听清，问了句你刚说的什么，江清容赶忙摇头，想了想又出言否认：“没说什么，自言自语而已。”

“这样，”叶风荷似乎也没有进一步追问的意思，转移了话题：“萧子期最近好像不怎么起来晨练了，你知道是怎么回事不。”

江清容原本是在老实本分地咀嚼着自己那点心思，一听到叶风荷居然提起来萧子期，直接气乐了：“您跟我问萧子期？萧子期他有喜欢的人了呀。”

“啊？”叶风荷听起来好像真的很意外，“居然还有这码事。我回头问一下吴添乐，你也记得多给他做做心理疏导。他只是看着大大咧咧的，其实内里是个挺敏感的孩子，好强是好强，想的也挺多，如果他心思没那么重就好了。”

江清容心想这描述简直不能更离谱，一定要尽自己所能把话题扯回正轨，想了想又补充了一句：“其实我也有喜欢的人了。”

“啊，那不是很正常，”叶风荷的反应出乎意料的平淡，“到年龄了嘛。注意安全，别搞出事来就行。”

然后就没下文了。

江清容不太相信自己方才听到了啥，出于谨慎考虑又等了一会儿，果然叶风荷又开口了。

“等会儿，”他忽然停下了手上的动作，慢悠悠地说道。

虽然不相信自己会这么幸运，江清容还是有点期待的睁大了眼睛。

“你为什么要跟我说这个事，你们俩不会喜欢的是同一个人吧，”叶风荷的语气平淡中居然夹杂着一丝诡异的兴奋，果然吃瓜是人类共同的本能，哪怕是叶风荷这种成年男性也不例外：“如果是这种情况，那确实有点难处理了。”

江清容在心里哀嚎了一声，太阳穴直突突，他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的血压在不受控制地蹿升：“没这事啊，我胡说的……不是，掌门，”他终于受不了了，起身哗啦一声扯开了帘子，对着叶风荷直接发起了灵魂拷问：“你能不能不要这么偏心啊，为什么萧子期的事情就要特殊照顾，轮到我就无所谓了？”

叶风荷冷静地看了他一眼，丢过来了一个软趴趴的东西遮蔽了他的视野：“你先把裤子穿上。”

“哦。”江清容心如死灰，好不容易撑起来的气势在套上裤子之后就不知道溜到哪里去了，他也不知道怎么回事，今天晚上好像就是脑子跟不上身体，大概是叶风荷说的脏东西的缘故，那又是什么东西，他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掌门，其实我不是那个意思……”

叶风荷举着个毛巾站在那里，抛了一个眼神过来，江清容犹豫了一下，走到床边坐下，乖乖地把脑袋递了过去。

“首先呢，有意见就提出来，是好事，”叶风荷擦着擦着，忽然狠狠地薅了一把他的脑袋，疼得江清容龇牙咧嘴：“但是呢，萧子期他跟你不一样。你呢，可以自我鞭策，萧子期他，需要的帮助会比较多。”

“我才不要自我鞭策，”江清容坚持嘴硬，“我都想起来了，裴图南那个火，烫死我了。怎么他们一天天的都那么大牛劲，那么大的火说放就放呢，要是我的话直接半道就累死了，哪里还留得下力气打人。”

“……”

叶风荷叹了口气，把手里的毛巾丢到一边，挪到床边上去翻他放在床头柜上的包裹：“人跟人是不一样的，有的人先天占有的优势会更多。但是你也不要妄自菲薄，比起一开始拥有的多少，更重要的是如何利用自己手头的资源达到最大化的效果。”他说着递过来了一个小瓶子，看着江清容呆呆地没什么反应，啧了一声，自己取了一颗撬开江清容的下巴丢了进去：“这一瓶好久不用了，但是应该还对症……感觉怎么样？”

江清容倒不是突然傻了，只是被叶风荷跪趴下去翻东西时深凹的腰线稍微震撼了一下，都这个年纪的人了，这也能算是先天的优势吗：“还行，我没觉出来什么特别的……不对，好冷。”

那股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就郁结在他腔内的燥气忽然一下子从天灵盖蒸腾而出，他突然意识到这其实是深夜，周围的温度很低，汗水几乎是一瞬间沁了出来，好像在他的世界里突然下了一场雨。江清容忍不住眨了眨眼睛，瞬间连眼神都清明了许多。

“舒服了？”叶风荷显然什么都不知道，斜倚在床头打了个哈欠，懒懒地朝他笑：“知道那是治什么的不？”

江清容倏地一下站了起来，转过身去拉门，声线稳得可以停住整整一排鸽子：“我不知道。”

“那是解春药的。”叶风荷笑了一下，也不留他：“要走了啊，回去好好休息，记得把门给我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