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书塔位于墨香阁与盈书楼的中间,一共有六层,但每一层极高,塔尖隐于浓雾中影影绰绰。
虽然自己隐了身,别人看不见,但月樱盏还是下意识猫着腰,躲在石塑雕像和盘栽树木后面鬼鬼祟祟的偷溜近塔内。
因为本就是供弟子们借阅书籍的藏书塔,底部塔门是敞开着的,月樱盏走了进去。
这不看不要紧,刚看清里面情形,就瞬间让她目瞪口呆。
里面有大约十多位弟子身着藏青色制服在出口处值守,中厅是统一排开的几排案几,坐有制服各异的几十位弟子正埋首写字作画。
然而,让月樱盏惊讶的不是这些,而是那藏书布局。
她原以为藏书塔只会是普通的书架陈列,但此刻看后才发现,自己属实低估了仙门的“奇思妙想”!
那几十层高的图书柜并不是像书架那样乖乖排列,而是镶嵌在四周墙壁上,就像是由塔向内生长,长出来的一样,一圈围着一圈,向上堆叠。
月樱盏仰着头努力向上看去,目光沿着那层层圈圈的柜体向上升,脖子都抬酸了还是没看到顶,越看越心寒。
月樱盏沉默的看着这书的放置方式只觉眼前一黑。
这仙界会不会对他们这种毫无法术的普通人太不友好了一点?!
这里大部分弟子都有浮空书和飞行术,所以都可以轻轻松松拿到自己需要的书。
而她只是个小小凡人,不对,应该是说小小废仙,她怕是在第四层爬一晚上都找不到那《万世书》在哪!
月樱盏倒吸一口凉气强迫自己定下神来。
这个祭冥幽,若是让她找一晚上都没找到那书,下次见面非得揍死他不可。
月樱盏拍了拍自己脸颊,努力安慰自己。这只是摆放普通书籍的地方,所以多了些,说不准第四层封锁的藏书库没这么多书,摆放的相对简单呢?
时间不等人,她不能在这继续耽搁了!
她立马朝第四层飞奔过去。
第二层、第三层与第一层的布局别无二致,只是随着楼层的升高,坐在案几上的弟子数量越来越少。
大概神仙也懒,不想爬楼。
月樱盏绕着第三层走了一圈,终于找到了通往第四层的楼梯口。
她站在楼梯口向上看去,楼顶处走廊暗得很,墙壁上排开的壁灯蜡烛均未点燃,就这样与第三层形成了一道极为明显的明暗分界线。
这入口…可真黑啊…
月樱盏咽了咽口水,心中有点想打退堂鼓。
她摸了摸手腕处的垂丝海棠。
这花已经用了,可以让她隐身的法器只此一个,这次用完了下次可就没机会了。
月樱盏只得硬着头皮朝内走了进去。
当爬完楼梯后,刚第一步踏进第四层世界便瞬间寂静。虽然藏书楼本身就安静,但先前还时不时有翻阅书籍,烦闷叹气的声音,可现下所有声音都消失了。
这漆黑一片,月樱盏只感觉黑夜要将她吞没一般。
“灵灵啾,你在吗?”由于内心怕得要死,月樱盏只得唤出一直藏在自己袖口内的小鸟。
“咕啾。”灵灵啾探出个小脑袋,歪歪头,一脸困惑的望向月樱盏。
月樱盏压着嗓子回道:“无事,陪陪我。”
灵灵啾眨巴眨巴眼睛:“阿盏,怕了?”
月樱盏不悦地抿抿嘴:“我岂会怕。”
那小鸟又眨了两下眼睛,也不多话,扑腾两下飞至月樱盏肩膀上静静站立。
有了灵灵啾的陪伴月樱盏心里才踏实了点。
不知是防止盗窃者偷溜进来盗书还是为何,这一处光线暗得过分,基本上半米开外就漆黑一片看不清路,月樱盏只能靠着墙一点点往前摩挲着。
她扒着扒着就觉得不对劲。
嘶,这墙壁的质感怎么跟其他地方的不太一样?
月樱盏掌心又稍微有意识的滑动几下。
糙粝的颗粒感透过指腹传来,月樱盏这才明白,第四层的墙面没下面三层光滑。
不应该啊,既然是存放重要禁书的藏书库,应该布置的更加细致精致,怎么这么粗糙?
“咔哒”
忽然,一声铁块相撞的声音从右前方不远处传来。
月樱盏猛地顿住,心脏瞬间悬到嗓子眼。
但随后又是一片寂静。
月樱盏试探性的往前走了两步,依旧没有声音发出,仿佛刚刚那动静只是她的错觉。
“灵灵啾,你刚刚又听到什么声音吗?”月樱盏将声音压得极低,生怕那发出动静的人或物听到。
“啾。”小鸟也极小的应了一声,怕月樱盏听不清还极快地点了两下小脑袋。
月樱盏站在原地思索片刻,索性整个身子铺在墙上四处摩挲,打算从壁灯上拿出一支蜡烛点燃,照个亮。
一片漆黑动弹不得还蹑手蹑脚,倒不如搏一搏看个究竟。
掌心在墙壁上搜寻了一会儿,终于在高出半个头的地方摸到了一盏破旧的壁灯。
那壁灯似是常年未用,一抹过去一手的灰,但好在正因为常年未用,所以蜡烛还留有半截。
她从上面取出那半截蜡烛后放到地上,又从腰间的小布袋内拿出火柴“嗖”的一下点燃。
眼前终于亮堂了起来,昏黄的光在黑暗中撕开一道口子。
可这半截小蜡烛的光线实在微弱,仅仅照亮了周边两三米远的范围,不过已经足够了。
“咔哒!咔哒!”
就在这时,那铁块间碰撞的声音又响了起来,需是被光线刺激到,这次次数更多,频率更快。
听方位,应该是从右上方传来。
月樱盏抿紧嘴唇,犹豫片刻,一抬头,缓缓伸手,一用力,将那原本衔在墙上的壁灯“咔”的一下扳了下来。
虽然她的力大无穷对付那些修仙之人没有太大优势,但好在掰断个铁块木头还是绰绰有余。
待会要是有危险,她就把这铁制的灯盏朝那“东西”砸过去!
月樱盏极为警惕的死死瞪着前方。
借着微弱的灯光月樱盏蹑手蹑脚的挪过去,她也这才看清四楼的布局。
大厅内中规中矩的排开几行列书架,刚刚因为自己是紧挨着墙壁走的所以没发现这些架子。
月樱盏松了口气,终于不在是那层层叠叠的将藏书隔层镶嵌于墙壁的方式,那这样找自己所需要的书应当好找。
月樱盏拿紧了手中的蜡烛不急不慢的朝声音源头走去,她打算先悄悄那声音是由什么发出的。
灵灵啾也紧缩在月樱盏肩膀上,让女孩披散着的长发掩盖住自己身子,只留出两个圆溜溜的眼睛紧紧瞪着远方那一片黑暗,生怕有什么东西猛地袭出。
不多时,月樱盏便走到了尽头。
她伸出手让蜡烛光往远处照了照,然而这一片什么也没有,地上除了站立的书架空空如也,别说铁块了,一根银针都没见到。
那声音是从哪来的?
黑暗中,人的五感更为敏锐,这空无一物的地面反倒让月樱盏更加害怕。
“咔哒!”
猝不及防的一声清响将月樱盏吓得一激灵,手里的蜡烛差点掉到地上。
那声音离她近得很,似乎就在身边!
是左耳边上方发出来的!
她踉跄着后退了两步,烛火在急促的动作中剧烈摇晃。
就在转身的刹那,火苗跃动,她看清了旁边这面墙的景象。
在高出她一个头的方位,墙上横七竖八的穿插了无数铁链,交错遍布的铁链在蜡烛跳动的光影中显现。
先前未看见还意识不到,当这些映入眼帘,空气中铁锈与硫磺混合的刺鼻气息霎时扑面而来。
忽而,又有细碎的摩擦声在身后响起。
月樱盏一顿,反应过来了什么,抬起手,用蜡烛照了一圈。
果然,不止这一面,这些链条像一张巨大的蛛网覆盖了整个第四层的墙面,墙面全是从墙内生出的锁链,而这些链条下面捆缩着的是各类书册、羊皮卷、绢本画轴。
这些墙上封印的,才是所谓的禁书。
其中有些书籍似是不服气这禁锢,时不时撞击着这铁链想“破土而出”,而刚刚月樱盏听到的铁块碰撞声,就是这些书册画轴碰撞铁链发出的。
难怪她先前摸到的墙面粗糙无比,与整个塔的装饰格格不入。
这些墙壁本来就不需要粉饰了!
月樱盏这时也才明白,为什么明明是放置禁书的藏书库,入口却无人把手,她轻轻松松就进来了。
就这样子,她进来了也带不走。
月樱盏站在原地,看着满墙铁做的“蜘蛛网”又陷入沉思。
思索半响,她也没想出什么拿下来的法子,只得先小声道:“灵灵啾,我们先找找《万世书》在哪吧。”
先将书找到,至于怎么拿出来之后再想。
“啾。”灵灵啾应下,随后展开翅膀朝上方飞去。
黑暗中,一人一鸟攀在链条上一本本寻着书籍。
月樱盏趴在墙上,瞪大了眼睛观察那些书上的字样。
这些黝黑的链条只比手腕细一点点,表面已经布满了暗红色锈迹,看来有很多年头了,说不准这些链条比她年龄还大。
而那些书有的刚染上灰尘,有的仅覆着些许薄如蝉翼的灰纱,有些则裹着厚重的尘埃,甚至掩盖了字迹。
正巧有本进入到她的视线,月樱盏忙跑过去,举起蜡烛看到。
“《…世书》,什么世书……”
她拍了拍,但那抖掉的几颗小灰尘丝毫改变不了看不清的事实,无济于事,她只得一狠心,用袖口扫过书面才清晰了些,随后将蜡烛凑了过去。
月樱盏皱眉,《玄天世书》的字迹显现出来,并不是自己需要找的那本。
内心微微沮丧。
忽而,她发现,当蜡烛火光碰到链条时,这些链条竟仿佛有知觉般缓缓收紧挪动,避开了烛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