叮。
主系统通知:
各位新入职的清洁工系统,请勿随意使用小世界物品试错,请勿多次或重复提交待清洁怨念物品,请慎重对待清洁系统的工作与职责,谢谢。
再次强调,即使是错误的怨念物品,在清洁工系统确认提交之后也会脱离原小世界剧情,若对小世界结局造成不可逆影响,则由相关清洁工系统承担全部责任。
N.10088号知道,这是在拿自己当反面教材呢。
上学时的“极个别同学”,工作后的“少部分同志”,就是指N.10088号这样的存在。
可这件事本来就不能完全怪自己,这么重要的通知为什么不早点发!
这下好了,顾佥的数学卷子已经被它提交了,希望没事(系统祈祷)
……
顾启尧回到家,摁开指纹锁,一推开家门就看到被随意丢在玄关的书包,扁扁地瘫在地上,拉链都没拉开,像一坨委屈的烂咸菜。
顾佥的运动鞋被随意地甩在玄关的鞋柜前,客厅的大灯没开,只有餐桌上方的装饰灯亮着,黄铜琥珀灯微弱的暖光下,保温餐垫上的晚餐一口没动、热气微弱。
这是王阿姨的习惯,老一辈的人总下意识觉得开大灯是一件很浪费的事,哪怕这户根本就不可能是会心疼那两盏大灯电费的人家,王阿姨还是每次都只留一盏小灯,不过顾佥去吃饭的时候还是会把客厅所有的灯都打开。
所以现在这个光景,昏暗的客餐厅,快八点了,这小孩居然还没吃饭。
是在等自己回家吗?不可能啊,顾佥知道自己很少回家吃晚饭,尤其是今晚,王阿姨也以为自己要见银行的人,晚餐都没有做自己的份。
累了?回家先睡觉了?期末考试考完了,应该快放暑假了吧,小孩想好好休息?
家里安静得出奇,顾启尧准备先换衣服再说,今天这件西装在数学组办公室里汗透了,下午一直在开会,他连在休息室里换件衣服的时间都没有。
从玄关处直走,左边是客餐厅,右边第一间都是顾启尧的衣帽间。
顾启尧脚步一顿。
衣帽间的灯是开着的,没关严的门缝里透出明亮的光,时不时还有敲击键盘的声音传出。
顾佥在里面。
上次顾启尧就很奇怪,顾佥总是偷偷钻自己衣帽间干什么。
还有莫名的打字音,他在干什么?
现在已经八点了,书包在门口,拉链都没打开,晚饭也还没吃,平时自己不在家的时候,这小孩就是这么自律自觉的?
今天一天都在折腾,也没折腾出个什么结果,没一件让顾启尧顺心的事。上午股东会、然后被找家长,中午饭都没吃两口就开始接电话,下午市场部的会又臭又长,顾启尧心里还惦记着顾佥的事,小孩懂事又落寞的背影和那个惨淡的17分,再加上被刘老师当着顾佥的面指出自己对他不上心,顾启尧既心虚又心疼,但每一个都理不出头绪,他也不知道是应该教育顾佥还是安慰他,甚至是向他解释、期盼他理解和懂事的原谅。
人就一个心脏,也就左拳大小,装不了那么多烦心揪心的事,装不下就会往外溢,变成连顾启尧都控制不住的情绪。
他几乎是踢开了衣帽间的门,顾佥被狠狠吓了一跳,他先“啪”一声合上了电脑,然后才警惕地看向顾启尧。
顾启尧微微眯了眯眼,顾佥这个下意识的心虚反应说明了很多事情。
所以质问顾佥回家不吃饭不写作业、数学偏科、解释不关心还有教育他不要跟老师顶嘴等等事项的优先级,都立刻被顾启尧往后排了。
“你在干什么?你电脑里有什么?”
顾佥嗫嚅着,视线左移。
顾启尧的衣柜整整齐齐,没有被翻找过的痕迹,但是衣柜门都开着,乍一看很可疑。
“我……没什么,启尧叔,是我自己的东西。”
而令顾佥意外的是,顾启尧很认真地再次问了他一遍。
“你,电脑里,有什么?”
顾佥有点慌了,他听得出来顾启尧语气里的质问和严厉,他是认真的。
但是5271和这个账号下发布的所有内容,都是不能让顾启尧看到的东西。
顾启尧绝对能一眼就能看出来这写的是他们之间的事,顾佥意淫了和他在一起的各种未来,是各种身份的顾启尧,在各种设定之下都会被顾佥坚定爱着,并和他相爱的情节。
顾佥还不想表白心迹,尤其不想在这种场合下,在这种被家长抓包、地位不对等的情景下表白。
于是他说:“是我自己的东西,启尧叔。”
“你翻我东西了吗?还是进我书房了?”
顾启尧紧紧盯着顾佥,他不想此地无银三百两地立刻去检查书房的锁,更不想在顾佥面前暴露这种不安,所以他只是握紧了颤抖的拳头,然后把手藏到了身后,面上依然是严肃家长的模样。
顾佥眨了眨眼,似乎对于顾启尧的这个问题有些不解,但他也有了些底气:
“没有,我不会翻你东西的,我知道你不喜欢别人进你的书房,电脑里是我自己的资料。”
“那你在我衣帽间里干什么?”
“我……我只是进来坐着。”
“把你电脑打开。”
顾启尧没有相信他。
顾佥有些委屈,这就跟你数学考得烂,家长却批评你作弊一样,一个确凿的小罪被误会成了莫须有的大罪,顾佥提高了嗓门:
“我说了那是我自己的东西,我真没有翻你的书房!”
“那你为什么不能给我看呢!”
“因为那是我自己写的小说!”
顾启尧愣住了。
“……我不想让你看我写的东西。”
顾佥说着,抱着合严实的电脑站了起来,从顾启尧身边绕了出去。
顾启尧顿了顿,也跟了出来。
顾佥抱着电脑,准备走回自己的卧室,他听见顾启尧的脚步声,本以为顾启尧是追上来说几句软话。启尧叔今晚提前回来了,估计是打算找自己谈谈数学偏科的事。
毕竟顾启尧最讨厌别人下他的面子了,刘老师讲话不客气,顾启尧不可能像没事人一样完全不找自己沟通的,他要在自己面前维持他自认为的好家长形象。
所以顾佥没有把自己的卧室门上锁,他知道顾启尧会进来。
而顾启尧却站定在他自己的书房门前。
他说不上来自己为什么还是这么不安,大概是自己曾经用许大哥的牵强解释一次次打消过怀疑,最后却为信任惨痛买单的后遗症正在发作吧。
写的小说吗……似乎是个很合理的解释。
顾启尧轻轻拧动了书房的门。
“咔”,锁得很好。
他微微躬身弯腰,端详门锁,没有划痕,没有撬锁的痕迹……呼,顾佥是自己教育出来的孩子,撬锁这种事肯定做不出来的。
可能真的是小说吧,他本来也喜欢文学,自己写点也很正常,这个说法也能很好地解释半夜顾佥房间里传来的打字音。
至于为什么在自己的衣帽间……算了,苦苦追问可能……
“你不相信,对吧。”顾佥去而复返,疑问句,肯定语气,带着听不出情绪的低沉。
顾启尧转过身来。
顾佥的卧室在书房的斜对面,他进了卧室之后顺手开了灯,但是走廊和客厅都还是暗的,所以在顾启尧的视角中,顾佥此刻背光而立,他倚着门框、低着头,看不清表情。
顾启尧深吸了一口气,“……是,我有点不相信。”
顾佥干巴嘲弄地轻笑了一声:“你这样,我更好奇你书房里到底有什么了。”
顾启尧对光,顾佥背光,所以顾启尧的表情和心思在顾佥的视线中无处遁形,而顾佥的表情他却看不清。
听到这话,顾启尧克制着自己的警惕和反感,但他还是眼皮一跳,轻轻皱了下眉。
随后,顾启尧听见顾佥呼吸明显一滞。
他应该是故意这么说的,就是想观察自己的反应。
二人在光线分割的明暗中无声地对峙了半分钟,最后顾佥微微站直身子,伸手在门框外的走廊灯开关处拍了一下,转身走进了自己房间,给顾启尧留了门。
被强光一刺,顾启尧眨了几下眼,不确定自己是不是看错了。
顾佥的眼圈有点泛红。
顾佥的卧室布局很简单,一米五的单人床,窗边是一个可升降的写字桌,人体工学椅是顾启尧特意给他定制的,怕他驼背,但顾启尧本人从来没有纠正、甚至留意过他的坐姿,“不要驼背”这种话从来都只是随口叮嘱而已。
爱不爱的,很明显,顾佥一直都知道。
但从他喜欢上顾启尧后,他就不去找顾启尧索要父爱或者关心了,所以他大概上初中开了窍之后,在顾启尧那就是个懂事小孩了。
他懂事,顾启尧会笑,顾启尧很累,尤其是在他小的时候,顾佥不想让喜欢的人烦心。
“你看吧。”
顾佥说完后翻开了电脑,深呼吸了一口气,似乎做好了心理准备,缓慢而坚定地输入了一串密码。
顾启尧就站在他写字桌的旁边,他感觉顾佥似乎是刻意让自己看清那串密码是什么,在小数字键盘上移动的手指无比缓慢。
不过前面几个没反应过来,顾启尧没看清,最后三位数似乎是571。
但是此刻顾启尧有更关心的事,顾佥打开电脑后,直接显示的就是文稿界面,密密麻麻的都是字,他给顾启尧让了位置,顾启尧也不客气,把顾佥的电脑往自己跟前拖了拖。
从头划到尾,全是字。
顾启尧没有仔细看,他把文稿界面最小化,检查了一下顾佥的桌面,除了浏览器和飞信企鹅之外,就是办公软件三件套。
顾启尧直接打开了Excel。
一个快高三的学生,除了偶尔需要填写学校的统计表格,是不会经常使用Excel这个软件的,所以这个软件打开之后甚至还有初始化加载和使用提示。
顾佥觉得有点莫名,而顾启尧终于放心。
他合上了顾佥的电脑,没有再打开那些文稿:“……启尧叔错怪你了。”
……错怪,就这样吗?
呵。
“你都不仔细看看吗?”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顾启尧总觉得顾佥的语气怪怪的。
“不了,这是你的隐私。”
顾启尧说完,见顾佥不敢置信地直直看进了自己的双眼,眼圈更红了。
顾启尧想找补两句,张了张口却不知道作何解释。
说实话,他也有点累了,他何尝不知道怀疑一个高中生趁自己不在家撬了书房门,然后用电脑拷走了启和的财务报表、招标信息还有自己的行程单这种事是无稽之谈,他何尝不清楚顾佥现在的心情,冤枉?委屈?
可这种事偏偏就发生过,以至于顾启尧像个被蛇咬的懦夫,对着顾佥这根井绳警惕万分,神经质一般。
那一年,资金链断裂,现金流冻结,一夜之间,启和这么大的产业,八万多员工等着自己掏钱,项目封停,顾启尧几度被传唤接受调查,求人求神、拜佛拜鬼,在酒桌上喝进急诊,最后在病房里接到一通通“顾老弟我们实在帮不上忙”的电话。
顾启尧没办法不怕。
他妈走得早,老顾没几年也跟着走了,恩爱薄命的夫妻俩就顾启尧一个孩子。他那个时候年轻,大学都没上两年,启和交到自己手里的时候,职业经理人都告诉自己不用怕,小顾总聘请他们来打理启和就行,亲戚们、股东们也说不用怕,启尧在这里签字就行。
那个时候,父亲走了,只有许大哥护在他前面,跟他说这些人包藏祸心,那群人不能全信,许大哥带他入行,许大哥教他做事。
最后也是许大哥,背后狠狠捅了他几刀子。
后来许宏进去了,合同诈骗、集资诈骗等等重大经济犯罪判了不少年,他是进去了,高额的债务和绝望的未来逼得他老婆拉着八岁的儿子跳江,许宏在牢里求自己放过他家人。
顾启尧没有要逼死谁,许宏是个虚伪的人,是伪装成围巾的蛇,挂在自己年轻脆弱的脖子上吐着蛇信子,还跟自己说,冷吗?围巾本来就不暖和,窒息吗?做生意的感觉就是这样的,步步维艰。
他骗自己,也骗他女人,他老婆不想活了,他哭得像是自己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