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爷,余神医说你不能挪动,咱们暂且还下不了山。”
裴仲瑜微微点点头:“事情都办妥了?”
竹生待要一一说明,裴仲瑜抬手制止:“隔墙有耳。”
院门“吱呀”一声,余越岐回来了,手里拎了一只烧鸡。
看见姚九娘在院中站着,顺手把烧鸡给她,自己舒舒坦坦坐到院中的竹凳上。
姚九娘接过烧鸡,乐呵地去厨房找盘子了。
简单撕吧撕吧,把乘着烧鸡的盘子端到余越岐眼前的竹桌上。
余越岐满意一笑,从竹凳下面摸出个酒葫芦。
捡了一片烧鸡扔到嘴里,回头对竹生道:“后生,来喝点儿。”
竹生在裴仲瑜的授意下坐到姚九娘旁边。
看姚九娘把一只鸡腿吃得不剩什么了还津津有味地啃着,赶紧低下头。
姚小姐真是......粗犷!
竹生恭敬地问余越岐:“余老先生,我家少爷能吃些什么?可有忌口?”
余越岐仿佛才想起屋里有个病号,轻松道:“喝些鸡汤进些粥糜,他躺着不动,自然是吃好克化的。”
竹生听了便起身要走。
余越岐喊住他:“这么远的山路,你回来什么都凉了,去买些米面,这丫头不是在这儿?让她做不就行了?”
姚九娘听还有自己的事儿,有些不满,自己又不是他裴家的丫鬟!
余越岐眨巴眼睛:“一千两啊!”
姚九娘瞪了余越岐一眼,这老头!半夜不睡觉,听人闲话!
可说的也是,裴仲瑜好了才能给自己钱,为了一千两,伺候人就伺候人吧!
自己又不是没做过饭!
想到这儿,她热情道:“竹生,除了米面,再买些活鸡活鸭,现杀的猪肉少来点儿,羊肉别买了,那是发物。要是有干蘑啥的也买点儿,好炖汤。”
竹生听话地点点头,这姚小姐还愿意给做饭?原是如此好心的人呀!
他打马下山,以最快的速度买了姚九娘要的食材。
姚九娘也不负众望,给他们表演了个现杀活鸡做清炖鸡汤,又擀了些面条,挖了余越岐的地瓜蒸了吃。
一桌饭有荤有素热气腾腾。
吃上第一顿热饭的时候已经是下午了。
除了裴仲瑜只喝了些鸡汤,其余的菜被三个人一扫而光。
姚九娘吃饱了,心情甚好,看裴仲瑜中了这么厉害的毒都活了下来,不由得对余越岐感叹:“老头,人老说神功护体。他这是不是武功了得护住了心脉,才能捡回一条命?”
余越岐稀奇地“切”了一声:“丫头,我就奇怪呐!上苍造你的时候是怎么想滴腻?嘴已经这么坏了,还安个狗脑子,他图了个什么?”
余越岐一句话把姚九娘骂蒙了。
竹生在一旁,震惊于余越岐的话。
未见这位神医的时候,竹生对他好生向往。
见了人,倒是不亏一句道骨仙风,脾气古怪。
虽然拒绝了他们几十次,可竹生心中,他就真的是位受人敬仰的神医!
可今日......这神医怎么骂人这么毒?
余越岐对于他们的二脸懵逼很是满意,他自得道:“从来只有身体强健者才吃得了练武的苦。同时得病,孱弱者心脉不全,自然死的快,练武之人因身体向来不错,挺得久一些,活命的机会大一些。世人误以为有什么神功护体,都是无稽之谈。”
这个解释对姚九娘已经不重要了,她再也不想和这老头说话了!
再也不!
她双唇抖动,还是受不了这个气,恶狠狠开口道:“不见得吧!该不是你老人家久居鬼医谷,没见过什么世面,跟我这儿瞎掰的吧?”
余越岐吹胡子道:“我没见过世面?”
“啊!”姚九娘斩钉截铁:“只我们西北的薛神医,就医术精湛,能生死人肉白骨!”
为了气余越岐,她私自把薛二叔拔高到了神医的水平。
余越岐翻了个白眼:“你这脑子,信一些个江湖骗子也是正常。”
姚九娘方才是气这老头骂自己,如今更气他小瞧薛二叔。
“老头!你别不信,要是没有薛神医治我们那儿的疫病,不知道多少百姓会死呢!我爹也捡不上便宜做京官!你倒是名号大的吓人,你可造福一方了?”
屋里的裴仲瑜听姚九娘说起薛神医还有些好奇,待联想清楚,忍不住气血攻心,咳嗽起来。
竹生赶忙奔进屋给裴仲瑜顺气。
余越岐教育姚九娘:“病人需要静养,你这个嘴不就叫我说中了?还是少说话吧!”
姚九娘瞪圆了眼睛怒视余越岐:“你这嘴也没好多少!”
余越岐“嗝”了一声躲了。
之后几天,余越岐带着姚九娘去山上采药,教给姚九娘哪几种药材是对裴仲瑜症的,每种药材如何炮制,各需几钱入药,煎几回。
姚九娘看他教的这么细,怀疑道:“老头,你不是要跑吧?”
余越岐忍住吐血的冲动。
自己堂堂药王,做什么要跑......
他重重叹口气:“我是该回鬼医谷了。”
“你可是大夫,你的病人还在那儿躺着呢,这时候走,你安心吗?”姚九娘撇撇嘴。
余越岐眯缝着眼瞅姚九娘,他就知道这丫头是懂怎么诛心的!
可能也不懂,纯天分!
“不瞒你说,我在京城遇见我师妹了。”
姚九娘果然被八卦吸引了:“然后呢?”
余越岐忧伤道:“哪有什么然后?她成家了,孩子都两个了,一男一女,大的约莫二十了,小的怎么也有个十五六了,跟你一般大!”
姚九娘看余越岐难得真情流露,心里也有些惆怅:“错过就是错过了,回不去从前也是没有办法,谁也回不到过去呀!伤心惋惜也没有用,你就别惋惜伤心了。”
余越岐无语......你安慰人的方法就是说一些内容空洞的车轱辘话吗?
要是世上有说废话比赛,你得第一行了吧?
“入秋了,我要在冬天之前赶回鬼医谷,要不又耽搁大半年。里面那个,死不了,你照着我的方子给他抓药煎药,再有两个月,保准药到病除。”
余越岐难得有这么正经的时候。
姚九娘默默点点头,伤心了要回家,没毛病。
老头还有鬼医谷能回,也是一件幸事。
耽了五日,余越岐终于打了包袱走了。
山中破院只剩姚九娘,不能动的裴仲瑜和无所事事的竹生。
姚九娘看裴仲瑜沉默寡言,闲来无事只找竹生闲聊。
这一日,姚九娘奇怪道:“竹生啊,宰相家什么样啊?”
竹生:“......”
“有没有钱啊?”
竹生看姚九娘手里和着面也不忘闲聊,只好道:“算中等人家吧......”
姚九娘点点头:“中等人家,倒也比我这穷人家强些。说起来我还有四个婢女呢,你家少爷也有吧?”
竹生不知道她想干嘛:“有两个伺候起居的。”
“两个......”姚九娘若有所思地点点头,“那为什么宰相大人和宰相夫人不派两个丫鬟上山来照顾裴公子呢?他不能动,府上的人总能行能走吧?”
姚九娘穷尽毕生的心眼儿说了这么一番拐弯抹角的话。
主要是余越岐的离开提醒了她。
她不能一直在这山上伺候裴仲瑜呀!
他躺三个月,三个月后正是秋凉的时候,他拍拍屁股回京城了。
自己呢?
便是手上有钱了,天寒地冻的时候如何赶路?
耽在京城?
那得白花多少银子?
她也想在入秋之前动身回西北......
竹生原本是很机灵的。
跟着裴仲瑜这个宰相二公子,见过的人形形色色,打过的机锋不知凡几。
这一个月在山上,对上直来直去的姚九娘,说实话,基本功有些退步了。
于是对上姚九娘满含深意的话愣了一瞬。
顿了顿反应过来:姚小姐也要走啊?
他扒蒜的手停了停:“夫人也问了要不要带几个婢女上山伺候,可少爷从小主意正,怕带来了不讨少爷喜欢,还得费事再送下去,就没张罗。再说了,我和少爷吃姚小姐做的饭菜也挺合口的,姚小姐送佛送到西,再有两个月,咱们一起回京城呗!”
姚九娘失望地“哦”了一声。
看来还得当两个月的老妈子......
姚九娘挑起了这话头,竹生也好奇八卦起来:“倒是姚小姐离家这么久,也没给家人送个信儿?”
姚九娘面和好了,盖了个盖帘醒着,洗了手去倒熬好的药。
边倒边说:“我和姚家断绝关系了,不用送信儿。”
语气轻轻松松,仿佛再说别人家的八卦。
竹生一脸惊愕,心有一丝抽疼。
“断绝关系?为什么?”
不是,断绝关系现在不是重点了,重点是一个娇小姐云淡风轻地说自己和家人断绝关系了……这也太惊悚了!
她不想想今后怎么办吗?
怪不得肯在这荒山野岭照顾少爷……
怕不是会赖上少爷?
......
不对不对!
少爷也不能答应啊!
竹生脑中万千思绪,不知道该抓哪一个。
姚九娘回屋给裴仲瑜喂药。
裴仲瑜听到了他们刚才的话。
喝了药问她:“为什么断绝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