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去看看。”
江璃扫了眼四周，见周围面熟的人还缺了好些，看向不远处捆着的山贼，目色沉沉。
麻色短衫的颜色深得很，干涸的血迹糊在上面，只剩下三个活着的山贼。
“一群低贱鄙民，倒是胆大妄为。”
见又来了个人，其中一嚣张刚烈的山贼，抬起被戳了好几个血窟窿的脸，愤懑着朝江璃唾弃。
江璃倒是没被他的样子吓到，目无波澜地继续盯着他。
“成王败寇罢了，你倒是还不服输。”
倒是霍序见那人想朝着这边拱上来，上前两步淡然一脚，直接把那人踹翻了过去。
“队长，江姑娘，方……方才我等上山去埋尸葬身林中那些家伙，不料却见他们身上皆有被翻找的迹象。”
一名护卫队员自人群另一边跑出，喘得上气不接下气，却不敢耽误半分，急忙低声朝在审山贼的众人禀报。
江远听此脸色大变，直接走近报信之人。
“可是错看了？”
见江璃没出声询问，江远慌张询问，这是个让人心惊肉跳的消息。
这些贼人先前说的话，都有可应付过去可能，可若是真有翻找迹象，那他们今日做的事，十之八九要被贼人察觉，这更是危机四伏。
江远刚刚已经问出了些消息，知道山贼还有许多。
“所言无假！”
被派去埋尸的护卫队员极其肯定，江远见此直着的腰瞬时塌下来，他侧头艰难苦笑。
“阿璃，此番怕是在劫难逃了。”
江璃听到这消息的人，神色皆是慌张要命，像下一秒就要赴死一样绝望。
朝旁边的霍序说道：“继续审，把这些人的具体情况，特别是有多少人和兵器分布，都审清楚。”
霍序知道她这话意思，这是无论用什么手段，审出来就好的意思。
他们刚才顾着在村里人面前，并未下狠手，能审出来的都是这些人不想瞒下去的。
“把他们押去那边。”
想着，霍序朝不远处的林子指了指，有些事要在暗地才能下得了手。
“江远哥，你随我去和族人商议要事吧。”
江远刚想跟过去，听到这话停下迈出的步子，走回江璃这边。
“这件事先别说出去，若是让族人知晓，定会引起慌乱。”
因着这边捆了浑身是血的山贼，族人其实并靠得太近，只能见着护卫队神色慌张，还有隐隐约约听见细碎的声音。
江璃抬眸看着站在不远处的人，沉声告诫江远，见他面露复杂地点头后，才带着他往人群走去。
等问出有用消息做好打算，再告知也许更容易被接受。
等她走近后，人群零碎的说话声，彻底消了下去。
族中各支脉的领头人，脸色沉重着站到了前头，江璃看了眼他们没说话，只面无表情站着。
这些都是族中有些威望的长者，里正没来，她不想先和这些人交流。
宗族事务处理多靠辈分和身份，她现在没有。
远山村说是村，其实是个家族聚居地，整个村都同宗同族，是以在辈分方面看得极重。
聚起来的人见无人说话，皆是静默不言，只是偶尔抬头，悄悄瞧一眼这位江家小姐。
小秀才公被贼人劫持时，他们皆以为此局面必是难破解。
不料这位闺中娇客，一箭射杀贼人救下兄长，破了进退两难局面，着实把他们惊得目瞪口呆。
听闻前头见着那幕的人说，那贯穿贼人的箭羽，离小秀才公不足十寸，凶险至极却未伤他分毫。
想着，他们看着离他们站的很近之人，恍惚间仿佛见她面色傲然挽弓射箭，一箭定乾坤，何等英姿，世家麒麟子莫是如此。
江璃倒是不知他们想法，见他们脸上没有畏惧神色，像是没有被和山贼对砍的场面影响。
这些武力值极低的族人，又多了个可取之处。
“爹，你来了。”
等了好一会，江璃才被站在身旁之人一句话，拉回思绪。
里正旁边站着江崇安父子，他们相处气氛和之前一样，江璃也知道今天她爹放弃江瑱的决定。
虽然这是江瑱先提出来的，不过亲爹真的不顾自己性命，确实也令人失落。
见他们没起间隙，江璃松了口气。
族里逃荒路上遇到的事已经够多了，再来个家庭矛盾，那真的难绷。
再说她很享受家庭美满的氛围，她不想这种氛围被破坏。
“哥，你没事吧，方才忙想着待会再去看你，你怎么不多歇息歇息再行走，当心伤口裂开。”
江璃见他苍白着脸，脖子上绑了布条，依稀见着敷上去止血的药粉，肩上依附干涸了的渗出血迹，应当是也有伤。
粗劣的处理伤口手法，不能即时生效的药物。
江璃再次对封建时代科技发展，有更深刻认知。
见自家妹妹皱眉，江瑱怕自己身上的伤吓到她，想开口安慰打消她顾虑。
却忘了这也会牵扯伤口，“嘶”地低呼一声，然后再次牵扯伤口，又疼了一下。
“哥，你还是注意点。”
江璃见他这样，觉得他这还挺搞笑，不过依旧不露声色再度提醒他。
江瑱见此，无奈牵唇笑笑颔首回应，心却觉着自己在妹妹心里的威望，怕是有损得厉害。
“爹，里正你们来了。”
江璃询问完江瑱，才同江崇安和里正打招呼。
见族里最有威望的两人到场，和江家小姐站一齐，远山村众人皆是目光灼灼，他们比没见血之前，更具气势。
“嗯，阿璃都处理好了？”
“葬身林中之人已派人去清除踪迹，至于擒获的贼人，现下正带去林中机密审问，至于安抚之事，里正叔已做。”
“还有，娘已安然歇下。”
后面那句，江璃则是低声说着，只让站得近的几人听见。
江崇安听完她之言，连连点头，瞧她的眼神皆是满意，行事果决有章法，此乃大才。
此次聚齐族人议事，目的便是安抚众人，使其莫要因今日之事惶惶不安。
江璃在一旁听着江崇安出言宽慰，他开口便夸赞众人同心同力共退贼人，而后再让众人齐心共力渡过难关。
都是些使族人聚心的话。
等他说完，里正再开口，总结了今天山贼伤亡，还有远山村的伤亡情况。
“今日徒然对上贼人，大伙所做皆无愧祖宗，只是凡事有不幸……”
里正说的很慢，声音满含悲情，等他说完族人死去和重伤的人数后，聚着之人闻此皆低头潸然。
远山村逃荒多日并未伤亡，却因今日之事，死伤多人，当真是福祸相依。
“大伙放心，逝去族人往后排位便摆在族祠供奉，今日之功记入族谱，使后辈不敢忘，且待到益州，再用族中公钱予以直系，决计不会亏待有功之人。”
里正见众人哀伤不已，再开口道：“各位族老多看顾逝者之家，切莫寒了人心。”
他方才知道有户人家，家中顶梁柱因此事塌了，唯余孤儿寡母，说这句话便是怕他们被欺了去。
江璃站在一旁，安静听着他说话。
这就是仰赖氏族荫庇的作用，可以在极不稳定的社会中，依靠稀薄血缘为纽带，提高生存稳固力。
存在过即合理过。
他们又絮絮叨叨说了许久，有族人问有人答，气氛慢慢平和。
今日出了此等事情，众人心绪难平，皆是不舍散开各自离去，所以聚在一起的时间久得厉害。
江璃这次听他们商议倒是很认真，待她远远见到霍序带着护卫队员，朝这边走来后，才悄然离开人群。
“都问出来了？”
江璃走的速度极快，把霍序连带着一起去审问的护卫队员，拦在半路离着人群有些远的地方。
“擦擦刀上的血，吓到人不好。”
见他们没把山贼带回来，除霍序外其他人脸色还有些怔，像是吓到了一样，江璃再次开口。
被提醒之人，连忙低头弓腰，把刀往地上的泥里用力蹭。
“问出来了。”
“这伙山贼有个名叫俞山寨的组织，总共一百一十八人，除去今天死了的二十八，还有九十八人，弓箭阔刀他们只说很多，没回答出准确数。”
霍序缓缓道来，江璃听着直接提出疑点，“兵器很多？兵器和人数量不匹配，有问题。”
“他们说都是自己造的，至于机密信息都掌握在那位渠帅和四小寨主的手里，他们接触不到，今天带队的是其中一位小寨主玉伯约，不过可惜，他不在活下来的人里。”
“至于出塞口，他们派了人，日夜轮值驻守，悄无声息出去很难，我们只两个选择，要么直接原路返回离开，要么直接闯出塞口。”
“不过，今天翻找的痕迹极可能出自俞山寨人之手，原路返回怕是难了，不只食物不够路也可能被堵。”
江璃听着他的话，顿觉这又是个不得不对上的难题，想了好一会才开口。
“不是说身份特殊吗？特殊在哪？”
江璃有预感，这个特殊身份大概就是，他们兵器不匹配的根源所在。
“他们也说不清楚，只知道后台很大就是了，说我们惹不起。”
霍序继续说着审问出来的信息，江璃则是低头沉思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