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S:蒿里山是中国泰山的一部分,被视为“阴曹地府”的象征,被公认为“聚敛魂魄无贤愚”的鬼都,即不论愚人贤人,平民百姓还是达官显贵,死后的魂魄都被聚集到蒿里山。
不等敖丙开口,哪吒先怒声骂道:“罗宣,上次的账还没跟你算完呢!你赶紧给小爷滚下来!”
罗宣睥睨地看向二人,道:“都说李家三公子重情重义,看来也不过如此。你这么威胁我,不怕我让伯邑考魂飞魄散吗?”
哪吒听了这话气得攥紧拳头,正要窜到屋顶上给罗宣个好看,却被身旁的敖丙牢牢地抓紧了手腕。他转头看向敖丙,见敖丙微微摇了摇头,他只得把拳头松开。
憋着气的哪吒眼里直冒火,他抬头死死地盯着罗宣,怒吼道:“你试试!”
罗宣嘿嘿冷笑了两声,从屋顶上跳了下来,看向敖丙,低声嘲讽道:“三太子最近过得可甚是狼狈啊,这龙角都没了?”
敖丙漠然道:“与你无关。说吧,你要做什么交易。”
“何苦呢?明明知道自己不为阐教所容,却为了讨好他们不惜炼化了龙角,啧啧,”罗宣咋舌道:“不过是一群伪君子,偏偏被当成是正道,世人愚昧也就罢了,没想到你们也是如此。”
“他们是伪君子,你们是啥,真小人?”哪吒嘲弄道:“有什么区别?”
“别拿那些家伙与我们相提并论,”罗宣冷哼一声,“我们可不会歧视妖族。”说罢他又瞥向了敖丙。
敖丙直接无视了罗宣的暗示,再次质问道:“伯邑考的魂魄在哪?”
“看来你还是不了解自己的处境,”罗宣无奈地耸耸肩,“你既然不愿加入我截教阵营,那便没什么可交易的了。”说罢,罗宣转身就要离去。
“慢着,”敖丙叫住了罗宣,“我凭什么相信,伯邑考的魂魄在你手中。”
罗宣得意地挑了挑眉,“若不是我们出手,伯邑考的鬼魂早就被押入幽冥地府了。难道小姬发没跟你们说吗?他可是都看见了。”
提到姬发,敖丙心中对罗宣的话已经信了七八分。他看向同样沉默的哪吒,二人对视了一眼,又不约而同地看向罗宣。
“你的条件是什么?”敖丙再次发问道。
“自然是希望二位能入我截教。”罗宣微笑道。
“凭你?”哪吒讥讽道:“找谁不好,非得找你来劝我们入伙?”
敖丙微微一笑,哪吒说的不错,若是真想让他们加入截教,怎么会让与他们有恩怨的罗宣来相劝。看来想让他们入教只是个幌子,之后再提出的条件,才是罗宣的本来目的。
敖丙直截了当地问道:“咱们没有必要再兜圈子,你到底想干什么?”
罗宣眯了眯眼睛,“呵呵,我也觉得他们想的这套说辞太啰嗦,既然你都看穿了,那我们便坦诚地谈谈。”
“别废话了!”哪吒怒吼道:“有屁……有话快说!”
“很简单,明夜子时,来蒿里山。”罗宣轻描淡写地说道。
蒿里山,传说中亡魂的聚集之地。听到此地,敖丙骤然感到一股寒意从脊背间升起,他警惕地质问道:“你要我们去阴阳交界之地?”
哪吒听到“蒿里山”之后感到心中疑惑,见敖丙面色难看,他猜测此地绝非什么好去处。直到听见“阴阳交界”之后他才恍然大悟:罗宣这货,果然没憋好屁,之前伯邑考和比干被炼为厉鬼,一定也跟他脱不了干系。想到这里,哪吒原本松开的拳头再次攥紧:新仇旧恨,早晚要跟这家伙算清楚。
敖丙没有察觉到哪吒的变化,他心中暗自思忖:既然师父和妲己与截教同盟,那截教应当也参与了炼制厉鬼,如今罗宣又要引他们前往蒿里山,不知是不是想利用哪吒的魔气作恶。敖丙心中感到愤怒,他暗中运起灵力,脚下突然生出寒冰,而后骤然迸发,瞬间蔓延到了罗宣脚下,但是还未靠近便消失无踪。
罗宣冷笑道:“敖丙,你真是不把我火龙岛放在眼里啊。”
“你不会真把自己当根葱了吧。”哪吒说着便伸出手来,火尖枪凭空而出,直指向罗宣。
敖丙心中暗叫一声“不好”。
哪吒越过敖丙,抄起火尖枪对着罗宣刺了过去,与此同时,哪吒的周身卷起一阵烈焰,顺着手掌攀附于火尖枪之上,熊熊烈火向着罗宣的面门逼去。饶是罗宣,也被这火势逼地后退了一步。
“哪吒!”敖丙边喊边试图拉住哪吒,瞥见敖丙身形的哪吒忙收起了周深的烈焰,火尖枪的攻势也在刺向罗宣眉心之前戛然而止。
敖丙拉住哪吒的手,感受到掌心传来一阵轻微的颤栗。敖丙再次看向哪吒,只见他此刻紧咬牙关,眼神凶狠,右手死死地握住火尖枪,似乎在用全身的力量压抑着自己的怒火。
罗宣却火上浇油地一笑,而后从怀里掏出一颗流转着微弱灵力的仙丹。
哪吒看向仙丹,呼吸一滞,惊得瞪大双眼,沉默许久之后突然爆发出一声怒吼:“你把我爹怎么了!”
“看来你认出来了,”罗宣得意地捋了捋胡须,将仙丹反握于手中,“至于李大人,只是让他小睡几日罢了。”
哪吒的眼底燃烧着暴戾的怒火,嘴中默念着口诀,于此同时,乾坤圈似乎有所感应,发出“嗡嗡”的声响,准备随时跟随主人的召唤。
敖丙见哪吒似有入魔之兆,心中大骇,他将全身灵力运于掌心,在乾坤圈解开束缚前握住了哪吒的手,将灵力送入了哪吒体内。
感受到体内灵力奔涌的哪吒突然恢复了理智,他瞬间茫然又瞬间清明,下意识握紧敖丙的手又惊醒地松开,他砸了砸昏昏沉沉的脑袋,低声说道:“别耗费灵力,我没事了。”
罗宣将仙丹收起,沉声道:“你们也不想被阐教的那个姜子牙发现身份吧,我并未拿此事威胁你们,可见我还是有诚意的,”话音刚落,他便纵身跳上屋檐,居高临下地看向二人,提醒道:“别忘了,三日后的子时,蒿里山见。”说罢,飞身而去。
敖丙正要去追,却感觉到哪吒的手紧紧握住了自己,力气之大,就像溺水之人想抓紧身边唯一的浮萍。
敖丙挣脱不得,只能紧盯着罗宣离去的方向,急切地问道:“哪吒,那是不是……”敖丙握紧拳头,感觉胸口间怒意盎然,“殷夫人?”
话音刚落,敖丙感到哪吒的手抓得更重了些,他顿时怒急,一把甩开哪吒的手就要追上去,却在下一刻被哪吒从身后紧紧抱住了。
敖丙瞪大双眼,再次不甘心地看向天空,焦急地嘶吼道:“你放开我,我去夺回来!”
“你别去,”哪吒将头埋在了敖丙的脖项间,声音沉闷而愤愤,”你这样打不过他,解开隐息咒就会被姜子牙发现。”
敖丙心中一惊,他没想到哪吒最先想到的居然是自己,他紧咬下唇,不死心地建议道:“总会有说辞的,你不用担心我。”
哪吒环抱住敖丙的力气又加重了几分,哑着嗓子说道:“我不能让你再冒险了!”
“我没事的。”敖丙劝慰道,同时试图挣脱哪吒的桎梏。
哪吒将头死死抵在敖丙脖间,手上力气丝毫不减,声音呜咽而颤抖,“我娘已经,不在了……”
听到这话,敖丙顿时呆愣在原地。
哪吒轻轻地抽泣了几下,缄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你要好好的……”
敖丙的心在这一瞬间仿佛停止了跳动,他呆呆地任由哪吒抱着,不知该如何回应。
殷夫人的离世是哪吒心里难以愈合的伤口,一旦被触及就是锥心之痛。他至今还记得在殷夫人刚刚离世的时候,哪吒那失魂落魄的样子。可是如今他们却连抢夺回仙丹都不能,敖丙狠狠地咬紧下唇:他们怎么就落魄到了这个样子?这么的,窝囊。
恍惚间,敖丙突然想起师父那日在崇城对自己说的话:
“将来有一天你要是走投无路了,你还能去求谁?”
“你知道你为什么要求我吗,因为你太弱了。”
“年少轻狂,不知天高地厚。”(龙吟篇6)
敖丙叹息一声,绝望地闭上了眼:他们一直在退,在忍,但是谁会知道这一切付出能不能换来一个好的结果?也许忍到最后他们退无可退,只变成一个笑话,即便身死魂消还要背着邪魔外道的千古骂名。从此以后,规则与历史便由那些高高在上的神明随意书写,谁会知道陈塘关废墟中的无辜冤魂?又有谁会在乎海底炼狱中被囚困的妖族?一切血和泪都会在他们粉饰的太平中被悄悄掩去痕迹。
他怕极了失败,同时他也看不到希望。
“敖丙,你已经牺牲了太多了,不能白白牺牲……”哪吒的声音再次传入耳中。
进不得进,退不得退,只能在利弊的权衡中如履薄冰地试探出路。而曾经那样义无反顾的哪吒,如今却也要收起锋芒,这让敖丙觉得更加悲痛。就在他眼眶湿润的刹那,脖间也传来一片温热的湿意,他紧紧回握住哪吒的手,仰起头,热泪滚滚而下。
不久后,感受到魔气的姜子牙匆匆赶来询问情况。平复了心情的哪吒面无表情地答了一句,“截教的道士刚刚来过。”
姜子牙还想再问,就被哪吒一句话噎了回去:“问什么问,打得过吗你?”说完,哪吒便拉着敖丙匆匆离去。
“哪吒,我们先……”敖丙迅速地思考着对策,试图能早先一步夺回仙丹。正思索间,却听见哪吒哑着声音问道:“你刚才把灵力传给我了?”
敖丙疑惑地抬起头,只见哪吒红着眼,眼里满含哀痛,一瞬间,敖丙感到自己有些心虚,“一点点而已,没关系的哪吒。”
哪吒回忆起之前的梦境中的另一个敖丙,心中刺痛,叹息一声,突然握住敖丙的胳膊,将额头缓缓贴近。敖丙被哪吒突如其来的贴附惊得不知所措,却没有试图推开对方。
额间相抵的瞬间,敖丙感到有一股灵力顺着前额流入自己体内,“哪吒,你在干什么?”敖丙大声质问道,说着便要撤身离去。
哪吒似乎猜到了敖丙的想法,抢先一步将他用力抱在怀里,直到将灵力全部还给敖丙,他才松开手。
“我不需要,”哪吒淡淡地说道:“今天不需要,以后也不需要。”
敖丙皱起眉头,眼中闪过一丝愤懑,“你什么意思?”
哪吒微微一笑,捏了捏敖丙的脸,“我答应你,不会再随随便便入魔了。”
敖丙眉头一松,无奈地笑了笑。
(哪吒的梦境见龙吟篇7,当时梦到了另一个平行世界的饼饼)
二人决定先回陈塘关一探究竟。
李靖躺在殷夫人的坟前,旁边坐着一个眼皮打架的海夜叉。二人刚要接近,发现李靖周围支起了结界。再一看,不远处两只结界兽正互相依偎着打瞌睡。
哪吒皱着眉头,正要一脚踹醒结界兽,却被敖丙抢先一步唤醒了两只。
“你们就把我爹这么放着!”进了结界的哪吒试探了一下李靖的鼻息,发现他只是睡去,松了一口气,转脸就斥责起了他身旁的三只。
“那……我们也不知道把李大人放哪啊?”海夜叉小声嘀咕道。
“我爹最近都住哪?”
“李大人之前在夫人坟前搭了一个木屋,但是前几天被一个红头发的道士给烧毁了。”海夜叉委屈巴巴地说道:“李大人这段时间守着夫人的坟寸步不离,我们也不敢把他带走。”
哪吒叹了口气,道:“你们带上我爹,回西岐。”
敖丙见哪吒的目光始终停留在殷夫人的坟上,心中哀叹,低声问道:“哪吒,你要再待一会儿吗?”
哪吒沉默了一会儿,缓缓开口道:“敖丙,这里其实只埋了我娘的战盔,这个世间与她相关的东西,只剩下这么两件了。”说罢,哪吒揉了揉眼睛,又摆摆手道:“你们先回西岐吧,我晚些就跟上。”
“我等你。”
“你帮我把我爹先带回西岐交由二哥和师父照料吧,我想和我娘说会儿话。”
敖丙看着哪吒落寞的身影,想劝慰的话都哽在喉间,他允诺道:“好,我一定把伯父平安带回。”
等敖丙他们都离开了,哪吒突然跪倒在娘亲的坟前,垂着头,咬着牙,压抑着哭声,泪水却大滴大滴地打湿了身下的泥土,“娘,我没用,是我连累了你,最后连您的遗物都没保护好……”哪吒一边啜泣着一边将额头重重地砸向地面,“娘,对不起……”
“我现在心里多了一个人,他和你跟爹还有兄长们一样重要,我希望他不会再被我连累……”
“您的遗物我一定会拿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