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展澈退团!”
“在中国就装好宝宝,在老家就开淫趴,小东西还有两副面孔呢。”
“艹我眼睛瞎了……”
“成年了吗,玩这么花?”
“不怕得病吗……”
“中日韩爱豆谈恋爱都要被审判,凭什么美国鬼子这么嚣张!”
“该说不说,这几张图里男的女的都长在我心趴上。”
“笑死,泡妞也是世界冠军级的(狗头)”
“劣迹艺人,滚出中国!”
展澈翻着团毕业演唱会微博下的评论,热评热转都是骂他的,内赞过万,应该是团内各家粉丝集中点的。热搜过去已经一周多了,人们早淡忘了这件事,可在他们这个小小的团队内部,狂热的批斗还在持续。
“都休息好了吧,”舞蹈老师拍着巴掌,“咱们继续!”
展澈收起手机,走到自己的位置。
这段日子他们连轴转排练,毕业演唱会时长两个小时,二十多首歌,绝大多数是高强度唱跳,体能消耗大到专业舞者都吃不消。
舞蹈老师高声喊着:“右边!好,左边跟上——展澈到C位,柏颜dance break(1)准备……停!”
所有人哀嚎着停下来。
“VV你又慢了。”老师说。
VV喘得像个痨病鬼:“跟……不上完全……跟不上!”
“大家都能跟上怎么就你跟不上?”
“谁有我动作多啊,这趴就不应该给我!”
老师怕硬的,只能欺负软的:“展澈,你跟他换一下。”
展澈满脑子都是刚才看的黑评,茫然按着指示走到VV的位子,刚站好,后头老五举起手:“老师展澈太高了,把我挡没了。”
老师踮脚看,展澈确实高出后头不少,只能再改站位,改来改去把展澈原本的编舞改得面目全非。
“……右边,对!接着左边,VV到C位,柏颜dance break……停!”老师显得烦躁,“展澈你怎么回事?”
走位是个讲究活儿,一通乱改之后,展澈从前一个定点到新的定点要在两拍之内横穿整个舞台,换别人根本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他没推脱也没抱怨,只是说:“抱歉,再来一遍。”
音乐重新响起,左右两翼分别到位,VV在中间摆了个油腻的pose,接着把位子让给王柏颜,同时展澈从舞台最左边一个侧翻加滑铲,眨眼冲到舞台最右侧,跟上团队的拍子高踢腿做wave。
老师非常满意,打着拍子喊:“很好!保持!”
又跳了一个多小时,所有人都像拿汗洗过,排练才告一段落。队员们呻吟着扑到垫子上,凑到一起炫耀新做的耳返。
“哇你这个应援色真好看。”
“看我这个,三万多。”
“你们公司真舍得给你花钱。”
“必须的,我以后可是要走歌手路线的。”
“老七你这个差点意思……”
展澈打量他们五颜六色的定制款,摸着兜里带团logo的统一耳返,忽然微信响,是卓琢:大哥,你假还没请下来吗,就一天的戏,导演都急了。
展澈:我再问问。
卓琢:搞不懂你们公司,拍戏不是正常工作吗,怎么还得请假?
展澈无言以对,王柏颜看他一个人在角落,过来挨着他坐下:“这么安静,累没电了?”
展澈瞥向他,一张神采奕奕的脸,看得出最近事事顺心。
“怎么样?”王柏颜问的是他毕业后的出路。
“还没定。”展澈垂下头。
如果不是吴在也撒出那把所谓的“黄图”,他现在已经在呼啸传媒了。
“听黎姐说,你有个戏在上海?”
展澈点头:“还没给假。”
虽然只是三五场的客串,但他是团里第一个进组的,王柏颜微微笑了:“我帮你跟黎姐说说。”
展澈正要道谢,那边垫子上爆出一声:“滚你妈的!你算老几!”
王柏颜腾地站起来。
老九指着老三的鼻子:“唱跳双废,少给老子装上位圈的逼!”
老三抱着膀子,很不屑的样子:“不服怎么不让粉丝把你投到上位圈,是没钱吗,是不喜欢吗?”
老九要往上扑,被大伙拉住了:“都他妈要解散了,还念叨上中下呢!等回你那热搜都买不起的破公司,我看你还拽个屁!”
老三的脸色唰地变了,这是戳到了他的痛处,“我操你妈……”他撸起袖子冲上去,王柏颜和展澈在中间拦着,“你公司大,你女朋友堕胎都帮你瞒着!”
老九的脸涨得发紫:“装他妈什么善男信女!你女朋友烟瘾比我都……”
老三一拳飞过去,嘭地一响,没打着老九,抡到了展澈下巴上。他脚底下一滑,整个人栽出去,脑袋撞在垫子旁的折叠椅上。
所有人都懵了,看着展澈自己爬起来,右手捂着额头,手掌下全是血。
“卧槽……”
“愣着干什么!”王柏颜急了,一边给黎姐发语音一边扒着展澈的手看伤口,“谁有大创可贴,快点!先把血止住!”
一群人手忙脚乱围上去,展澈伤在左边额角,贴着发际线,一道五六厘米长的口子,不深,王柏颜帮着处理了一下,黎姐叫车把他送回别墅。
不是什么大伤,但和网上的黑稿、团队里紧绷的气氛一样,让人骨鲠在喉。孤零零躺在卧室床上,展澈第一次有了想哭的冲动,想不顾一切大吼大叫,想把眼前的世界全砸碎,想就这么睡过去不再醒来……
微信视频的铃声响,是那个暗红色的头像,他湿着眼睛挂断。
没几秒,铃声又响,这次是语音通话,他接起来:“姐……”
有些沙哑的、唔哝的嗓音,忽地笑的心一下子揪紧:“你没事吧?”
“没事啊,”展澈调整语气,“我能有什么事。”
“代拍在卖你提前下班的图,我看你状态不太好。”
展澈是老六老八陪着上的车,围巾口罩遮着脸,帽兜把伤口盖得严严实实,“……被你发现了。”
忽地笑挂断语音,视频重新打过来,展澈迟疑着接通。
不管三七二十一,他先对着屏幕笑。
额角的大创可贴边缘被血浸透,皱皱巴巴压着眉毛,显得这个笑歪歪扭扭的。半晌,忽地笑只说了一句话:“下楼,我的车到了。”
车这时候到,说明她一察觉展澈状态不对就派了车过来,又等了一阵才打电话。这种女性特有的细致和关心是展澈来中国后没体会过的,心里最柔软的那部分被触动,他舍不得拒绝。
来的是一辆丰田阿尔法,司机是个扑克脸大叔,做事很周到,车开得也稳,展澈敷着冰块迷迷糊糊快睡过去的时候,忽地笑在东山墅的家到了。
碧水倒映着翠柏,刚下过薄薄一层新雪,树梢零星几点银白,在这闹市间难得一见的美景中,她裹着一条羊毛披肩出来接他。
“姐……”展澈说不清此时的感受,像个渴望爱人拥抱的傻小子,又像个受了委屈的小孩子,胸口什么地方痒痒的,手足无措。
“快进来,”忽地笑拉着他,“冷。”
展澈跟她往里走,有点头重脚轻,不知道是伤口发炎了,还是眼前的一切过于堂皇,等他反应过来,已经在一张高脚椅上坐下。
“怎么弄的?”忽地笑拎来一只药箱,半长发松松扎着,拨到肩膀一侧,略低下头,几缕碎发垂落,搔着她的脸颊。
也搔着展澈的心,他直直看着她,仿佛和她是第一次见。
“你那什么表情,”忽地笑打开药箱,“怕我把你给治死?”
“没、没有……”展澈闹了个大红脸。
“放心吧,我干过两年助理,跟组的时候各种伤都处理过。”
她站到展澈身边,带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托起他的下巴,轻轻揭开那片血污的创可贴:“什么东西划的?”
“摔了一跤,撞到折叠椅上了。”
“先消下毒,”她的指尖划过他的鬓角,“有点疼。”
说着,冰凉的酒精落到皮肉上,带起一阵尖锐的痛感,“还好,不深,”边说,她吹了吹那道粉红色的伤口,“位置也不明显。”
展澈放在腿上的手捏紧了,身体不自觉绷直,酥麻的凉意混杂着疼痛,怪异地搅动他的神经。
“那么疼吗?”
与其说疼,不如说痒,被吹拂的伤口、被贴近的耳廓、被轻触的皮肤,都痒。
心神一时间无处安放,忽地笑的气息变得如此鲜明,手边就是她的腰,竟然那么细,稍一抬手就能握住……
狠狠咽了口唾沫,展澈觉得自己一定是疯了。
“上次那个问题,”忽地笑给他敷上纱布,用医用胶带粘好,“你还没回答我。”
展澈愣了愣:“什么?”
忽地笑推开药箱,靠在他面前:“愿不愿意来我这儿?”
展澈盯着她的眼睛,想从里头分辨出什么,他没想到,事到如今她还愿意签自己:“照片的事,闹得有点大……”
“我不在乎。”
她不在乎,一瞬间,什么无形的力量涌进身体,将之前的阴霾颓丧一扫而空,“现在签我……只会给你添麻烦。”
忽地笑扬着头,有些张狂的样子:“我要的就是你,方便还是麻烦,无所谓。”
这种时候,展澈有她这句话就够了,他想要的从不是什么开了挂的运气,他只想要信任、鼓励,和一点点爱。
他还是摇了头:“我不要你给我收拾烂摊子。”
他清楚,自己对忽地笑的感情变了,不想只把她当成一个优秀的前辈、一个可靠的老板,他想要平视她,和她并肩面对汹涌的未来。
(1)dance break:舞蹈中的华彩段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