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金强还在惊吓中，说不出话来。更别提和尚比鬼吓人，双腿一软竟跪了下去。
阎回快速扫了眼屋内摆设，视线落回地上那个吓趴的人身上。
适应身体适应了大半天，顾秋池已经能很好地走路了。他好奇地跟着阎回转，问:“怎么了，这里有什么古怪吗？”
后者将灯点上，已经转进厨房，从架子上拿下菜刀，放在手中掂量，然后递给身后的小尾巴:“你摸摸。”
小尾巴捧着接过，菜刀是铁质的，拿在手中应当有重量，他却感觉没什么重量，又摸摸刀刃，古怪道:“怎么是纸做的?”
既然刀是纸做的，那么其他东西呢?
想到这里，他又去摸菜板和厨具，居然全是纸张质感。
“这里为什么都是纸制品?”顾秋池震惊地向阎回请教。
阎回手摸着灶台，往里生火，火苗只是闪了瞬间，立马熄灭。
顾秋池想起在灵泽城的事情，既然那边都是水，这边都是纸，该不会是同一类的?
那座城的主人是林雨霖，那么这里岂不是后门那个吓哭的?
“这里也是人死后生成的幻境?”他下巴点了点门外，斟酌道，“只有死人的东西才会都是纸做的，这是他的坟墓?”
“不是，他是活人。”阎回揭开灶台上的锅盖，里面黑糊糊一片，面上飘着腐烂的肉块。
顾秋池闻到味道，差点被熏吐了，他才高抬贵手把锅盖盖回去。
如果整座房子都是纸屋，那么锅里煮的东西为什么是肉?
这个肉是畜生肉，还是别的?
越想越吓人，顾秋池连忙打住，问:“既然他是活人，那么这屋子谁的?”
和尚拢拢袖子，小男孩只到自己大腿，他顺势给人背后系了个蝴蝶结。
居然笑了下:“不知道，得问问那个猴子。”
顾秋池:“.......”
什么鬼恶趣味。
走回正屋，阎回将王金强从地上提溜起来，他才明白猴子说的谁。
这满脸胡子，脸上长着红斑，可不长得像猴吗......
不得不说，这秃驴起外号倒是起得很贴切。
猴子手抱住头缩成一团，惊慌失措:“不要杀我，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们！”
顾秋池颇为无语地蹲下去，安慰地用小手拍他的背:“我不杀人，你别怕。”
猴子从手臂缝隙看他，眼球上爬满血丝，梦魇般转向他身后:“那么他呢？”
顾秋池沉默了，自己和和尚总共搭伙五天，一天在幻境，人是王八无法交流，还有三天在睡觉，剩下一天跟着和尚四处转买衣服。
总之，他也不确定和尚杀不杀人。
“......”
屋内气氛诡异起来，王金强往后贴住墙壁，手握住地上的大刀，一看就是要和他们拼命。
那刀看起来倒是很真，顾秋池伸手去摸了把，发现触手冰冷，锋利异常，居然是把真货。
生怕真动起手来挂点彩，顾秋池连忙对着阎回使眼色，让他说点什么。
后者接收到了，动了动嘴，说:“杀你的人不该是我。”
王金强警惕心没掉，手背上青筋跟着他的抖动滚动:“你什么意思?”
阎回根本懒得解释，静得和暗黑融入一体。
他只能听到自己疯狂喘气的声音，寂静下来他又听见那些热闹的声响，而这次他终于看见了那些人。
他们四肢被砍掉，眼珠被挖去，只剩下两个黑洞，慢慢悠悠围过来。
王金强尖叫出声，倏地恢复行动能力，将离得最近的小孩猛地推向那群古怪的鬼怪，自己夺门而出。
怪东西将顾秋池围成一圈，用身体去撞他。
手臂上感觉到软乎乎的，像泥一样，还没来得及细想，那群东西就把他带到了餐桌上。
身边一个头发散乱的女人用嘴叼着白瓷碗过来，咚地砸上桌子。
碗很白，里面的东西污秽不堪，还有刚从女人眼眶里流进去的红色白色液体。更要命的还是冲鼻的腐臭味，比死了一窝老鼠还难闻。
顾秋池拿起勺子搅拌，舀起来块带骨肉块，一看就是脚趾。
他强忍住呕意，那些东西满含期待地望着他。
顾秋池:“........”
再怎么看，吃不下去就是吃不下去啊！
他求助般望向和尚，做口型道:“和尚，救救我。”
阎回眉头一跳，倒没像对付客栈外的腐尸那样简单粗暴，反而坐在顾秋池身旁。
眼前又多了碗“肉汤”，顾秋池简直没晕过去:“这些人是哪里不同吗？”
阎回对他向来有问必答，比起其他人总是温和很多，这次却低头搅拌碗里的汤，舀起仔细看，又看向其他人。
“我叫阎回。”他忽然道。
顾秋池:“......”
原来是闹这里的脾气啊，怎么比他还像小孩子?
“阎......回，这样行了吧！”顾秋池叫他名字莫名羞耻。
阎回脸色肉眼可见好起来，解释道:“不一样，他们热情多了。”
顾秋池:“.......”
你这种时候就别冷幽默了好吗？
他一副你在逗我的模样，后者继续道:“他们怨念比较深，还有人的意识。”
意思就是客栈那边的纯属行尸走肉，这边的就高级多了。
就像妖也分等级，这些鬼也不例外一样，怨气越重越凶。想必这些鬼也不简单。
结合和尚前不久说过，猴子男是活的，屋子里所有东西都是纸做的，那么屋子的主人另有其人！
明明阎回说话很简略，自己却总能立马明白，顾秋池觉得自己真是一只聪明的小王八。
“这间纸房子的主人是这些......人的吗？”他斟酌着用词，略带怜悯地看向那些人，怎么死就死了，四肢还被砍了?
他还记得刚来时被阎回爆头的鬼怪，手上提的就是把大刀，莫不是他?
阎回点点头，验证了他的猜测:“对，是那个肌肉男做的。”
“这里是现实世界，还是他们执念世界?”
“现实世界。”
顾秋池有些震惊，但很快自己也反应过来了。
如果按照上次灵泽村的逻辑的话，这里主人应当会隐藏自己，可这里空间只有这方纸屋，个个以惨状示人，生怕别人不知道他们是鬼怪一样。
他还在思考，那群腐尸跳着到门边，快速地补好门。
留下一个腐尸照看他们，见两人一直没动筷，嘴里咿咿呀呀摇头晃脑起来，急着用头去拱他俩。
“不吃，这是你们的东西。”阎回特别冷漠拒绝，故意说给顾秋池听，“吃了会走不出去。”
你们的东西当然不是指他们用其他材料做的，而是指他们丢失的双腿双脚，都被煮进了汤里。
顾秋池垂头，面如菜色。虽然他大概猜到这里面是什么东西，但是真被点破，还是会觉得恶心。
胃里一阵反胃，旁边的女人模样无辜，还要再劝，门忽然被推开，猴子再次出现在门口，他脸白如纸，捂着左手臂，下半截却空空如也。
他单手关好门，一溜烟滚到了阎回脚旁，他抱住眼前的大腿，哭得撕心裂肺。
“大师......大师你救救我！！我不想死啊！”
阎回衣摆下方全是王金强手上的血迹，他有些嫌恶地垂下眼光。
他虽然本就没有要回答的意思，门外铁器拖地的声音再次响起，打断了他们的对话。
大块头人影出现在门外，顾秋池惊愕发现门外人影居然没有头。他转头去找之前炸开的尸体，却发现那里什么也没有，干净得就好像没有发生过一样。
大块头的复活再砍门，也是种循环往复，如若不是林雨霖的那种执念所化，这种场面还有种解释——
死亡瞬间。
死去的人会不断重复自己死去那天的事情，日日夜夜，永无终止。
所以屋内的那些腐尸其实认为自己还活着，继续日常生活。晚上饭点做饭，一家人围着餐桌吃饭。
然后这时候，有个人拿着大刀冲进来，将他们全都杀了。砍下四肢丢进锅里煮。之后，以尸体重生的腐尸带着生前的记忆继续在此生活。
这样说来，那么只要门外的人冲进来砍死他们就是终了？
门外影子手起刀落，这次门只坚持了一下，身材高大的男人出现在门口，头颅居然还健在。
屋内火烛应声而灭。
背着光，众人看不清他的模样，却能看见他白色牙齿在黑暗中若隐若现，开口的语气开心又恶劣:“又多来了两只小兔子，真开心。”
顾秋池脑子宕机了一下，不对啊，他不是瞬间现场的幻境吗？
呆愣间，肌肉男可没给他留思考时间，一阵风地砸过来，速度快到肉眼看不到，再次看见时已经到了身前。
他刀刃对准顾秋池，愉悦地舔了舔嘴角:“小朋友你这么可爱，我要把你的脑袋砍下来装饰在我卧室房里。”
顾秋池无语了，怎么一个两个变态全对着他啊！就因为他是小孩子，好欺负吗？！
身为王八的尊严岌岌可危，顾秋池手不动声色扣住碗，在对方落刀的瞬间，将碗往上一扣，精准地扣上肌肉男脸上。
在对方愣住的时候，取下空碗，再次奋力砸上对方的脸。
这一击使尽浑身力量，瓷碗顿时四分五裂，划开了双方的皮肤。
顾秋池不再恋战，熟练地躲到和尚身后，没看见对方黑如锅底的脸色。
肌肉男失了目标，脸上更是血糊糊一片，彻底被激怒了，即使眼前看不见，也挥动着刀乱砍。
阎回高举的手翻了个掌落在桌面之上，嘴里念叨几句。
整个空间静止，蒙上一层灰色的滤镜。所有人感觉自己如同一滴水落入此地，波纹一圈套着一圈延展到远处，又往回套。
世界恢复正常色彩。
那只不过一瞬间的事，顾秋池却感觉过了千万年，在他恍惚间，一只手抓住了他。
阎回眉头紧锁，眸光落在他的手上，手指紧了紧又放开:“疼吗？”
顾秋池被他眼神看得哪哪都不自在，往回缩了下，却被更紧地握在手心。
我又不是八岁小孩，哪有这么金贵?
话到嘴边却成了:“小伤口，不疼。”
阎回还是不信，非要拉着他去找包扎的绷带，最终自然是没找到，因为顾秋池觉得翻别人家东西不好。
不过还好主人家回来得及时，否则阎回就要撕掉人家床幔给他包扎了。
门被推开，首先进来的是位包着头巾的女子，四肢健在，杏眼弯眉，是副很有福气的长相。
女子手中端着簸箕，里面是肥硕的红薯和一块五花肉。她径直走向厨房，余光里瞥见卧室门口杵着两东西，轻轻扫过一眼又收回去。
哦，有个俊俏和尚和个小孩。
她毫不在意地捡出五花肉，放上案板，再开始捡红薯。
“.......”
等一下，刚刚有个什么玩意儿???
女子反应过来，手下一抖，簸箕翻倒在地，眼睛睁得圆圆地看向多余的两人。
随即，她抄起菜刀指向两人，一副敢过来老娘就跟你们拼命的架势:“你们是什么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