霖还是勉强笑着，卑微道:“相信我最后一次吧，我一定会让这里下雨的。”
话是这样说，其他人也不信，纠缠好久，拆了仅存的大门才骂骂咧咧走掉。
林雨霖头上身上姹紫嫣红，她感觉不到疼似的站起来，瘸着腿一深一浅往城郊东边去。
果然她还是选择了和蛇神交易。
青绿色大蟒知道她要来似的，早就等在坟墓旁的树上，语句恶毒。
“人类多么令人作呕，为了点可怕的自尊就可以残害同胞，真是下贱又愚昧的生物。”
林雨霖缩着身子，并没有顺着它的话说下去，直奔主题:“只需要我供奉你，就可以下雨？”
蛇嘶嘶吐着信子:“不对，是需要整个城。”
“这个有些困难......”林雨霖非常为难，毕竟城中没有人喜欢她，怎么可能听她的来供奉一条来历不明的蛇？
大蟒金色的眼珠浮光闪动，眼底是淡淡的金色梵文，带着神性的光芒。
“很简单的，城中心祭台下方的水里有一座青铜鼎，今夜子时你将其捞出来，供奉上祭品就行。”
“怎么会有水？”
“祭台是冥界的通道，今日是中元节，子时阴间的水会从泉眼里流出来，也就会出现那口鼎。”
大蟒脾气很好地解释道，林雨霖噢噢两声表示理解，又问:“祭品呢，需要什么？”
大蟒尾端缠在树枝上，前端身子从树枝垂下，凑近到她红色的眼珠前:“你听说过莲净子法师吗？本来即将悟道成佛，最后却犯下滔天罪行，被释尊打碎肉身，留下的舍利子倒是顺着莲池落入凡间。”
林雨霖眼皮震颤，有些激动又不敢相信，说话都颤抖:“什......么意思？”
“我需要你将眼珠子作为祭品献祭给我，这样我才能成为这方的守护神，帮你们降雨。”大蟒徐徐善诱，“反正其他人就是因为眼睛唾弃你，给我还能帮你降雨，不是一举两得吗？”
林雨霖有些犹豫，摸了摸自己的右眼，好半天才问:“只需要一只吗？”
“两只都需要。”
夜幕降临，林间寒气落在手臂上，冷得人疼痛。
林雨霖发呆到现在，不住摸着自己的眼睛已经不下千万遍。
如果只需要失去一双眼睛，就能换来雨水，那么大家一定会对她改观，还会感谢她吧？
“这样大家都会喜欢我的吧。”
她喃喃起身，朝着城中而去。
开始只是慢走，后来快走起来，最后越跑越快，很快就到了城中圆台。
果不其然，圆台周围灌满了水，她立马蹲下去碰，虽然只是液体形态，她却感觉到阴冷顺着指尖瞬间传遍全身，跟置身冰窟毫无区别。
更令人胆寒的是，那种寒冷似乎会附在骨头上啃噬皮肉。
她只犹豫了几分钟，深呼吸一口气后跳下水中，很快就在下方找到了青铜鼎，根本没费什么力量就将巨大的鼎弄上岸。
女孩身子瘦小，衣服湿透黏在身上，夜风吹过有些冷，她颤巍巍起身，眷恋地站着慢慢看过黑暗里她熟知的城市，即使只有轮廓她也仿佛能看见阳光照耀下的原貌。
就是有些可惜，最后一眼都这么模糊。
世界像一块通天通地的幕布，圆月缀在墨蓝色背景上，圆台浮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一道小小的影子踏着祭神的舞步，脚下是跃动的光点，每次从她脸上闪过时，都能看见她眼眶里黑糊糊一片，黑色的液体从里面流出来。
啪嗒啪嗒——
水面上圈圈点点泛起涟漪，雨点敲在粗糙的墙上、枯干的树上、裂开的土地上......
人们喜极而泣，站在雨中他们欢呼，张开双臂拥抱雨水，感恩天地神明。
整个城市都醒了。
欢悦的气氛，让清晨似乎也来得更快。到天亮，他们才发现晕倒在祭台上，浑身是血的林雨霖。
她的眼眶里空空荡荡，没了眼睛，相貌极其恐怖。看她模样大概也能猜到她做了什么。
小孩被她的模样吓到哭出来，大人抱着孩子哄，快步离开，嘴里骂着:“真是晦气。”
“把她弄开，别污染了祭台。”
“下雨都是我们这些天不断祭祀的原因，别让她又让我们功亏一篑！”
有人本来有些愧疚，闻言也逐渐被带偏，将人直接拖到街上，不管她死活。
林雨霖伤口在水中泡得溃烂，发起高烧，她脑子昏昏沉沉的，意志力却很坚定地告诉自己不想死，硬是拖着自己的身子靠着记忆，摸回早成为废墟的家中，在勉强能挡雨的木板下将自己塞进去。
她终于明白，无论自己做什么，那群人都不会喜欢她的，她做什么都是错的。
不喜欢她的人总会有千百种解释，做好事是多管闲事，做坏事是罪大恶极。总之她本就是罪恶的代名词。
就这样死了也好，她早已不再奢求什么爱了。
要是可以，她真想让这群人一起死了陪她......
不对，要让他们生不如死最好。
脑子已经烧到神志不清，她居然笑起来。
浑浑噩噩不知过了多少天，连她准备好死在这里，神明这时候却懂得了怜悯，让她久久不能死去。
雨还没停，她能感觉到自己半个身子都泡在水里。
耳边忽然传来声势浩大的水声，像是有群人在水中行走，她循着声音望过去。
“她在那里，把她拉出来！”林雨霖听出是隔壁二狗的声音。
紧接着她感觉有好几双手将她拉出来，她想叫救命，嗓子却哑到喊不出，只能发出无力的喘气声。
“你惹怒了神明，神明发怒了！”有人说。
“都是因为你，你是灾殃，不是旱灾就是水灾，这是神明降下的神罚！”
他们爱说什么说什么，林雨霖麻木地听着。
狗屁神明，灾难来临前，眼神都懒得施于平民。
神婆身披宽大祭袍，站在青铜器前，她吩咐刽子手动手，鲜血四溅，林雨霖眼中只剩血红一片，她感觉自己脑袋空了。
咚——
重重的沉闷声响起，在场所有人面带兴奋的光芒，涌上去将祭品放入青铜鼎中。
神婆手中念念有词，手拿权杖在地上一杵，金色符文以中心为起点闪烁，向四周蔓延，瞬间祭台金光闪耀。
本以为这样天气恢复正常，没想到三日后，洪水淹没了整座村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