阎回背后一凉,身体却定在原地动弹不得,只能看见神像的面孔逐渐放大。
神像停在离他不过一厘米的位置,鼻端动了动,似乎是在闻味道。
过期颜料混杂着灰尘的味道扑面而来,阎回一激灵,终于反应过来,抬手对着神像头部就是一拳,随即甩着手往后猛退,抓起蒲团就往石像脸上扔。
趁这个机会他大跨步跑到屋子另一边,抓起黄杰就跑。
那些攻击对付神像简直是挠痒痒,阎回本就无意纠缠,只是稍微能绊住神像就行。
门被侯伟那玩意锁了,现在是出不去了。但还有一条路可以走。
如果没猜错的话,侯伟他白天进来不是走的正规途径,毕竟外面那么多人,所以肯定还有别的路。
神像红色的眼珠子转起来,然后定睛到他的位置,笨拙的身子又缓缓移动过来。
阎回脚步下没停,拖着个人速度慢下来很多,一边躲避神像的手臂,一边查找出口的位置。
可是转了好几圈都没看见有别的入口,还被神像挠了好几下。
高中天天坐教室里奋笔疾书,身体素质本来就不行,给他喘成狗,还拖着个人,很快速度就慢下去。
神像速度越来越快,好几次都抓到他衣角,他只好脱下外套。
这再抓一下,就得裸奔。
好在脑子还在求生没有停下来,既然底下没有,那就只能是上方了。他抬头往上看,果然瞧见有片瓦片掀开一角。
房梁很高,根本没办法下来也没办成爬上去。看样子,侯伟不是进来过,而是透过上方看见的。
但真要爬也不是没有办法。
阎回当机立断,扯着黄杰往祭台上跑,转头对他道:“等下我吸引神像注意,你借机爬上去,然后脱下外套放下来拉我,可以吗?”
黄杰呆呆的,转动眼珠望向他:“死了......都死了......对不起......”
显然是听不懂人话,阎回放弃沟通,打算自己先上去再拉人。
他拉着人转到祭台后方,将人塞好,嘱咐道:“等下我上去了,你看准时机上来可以吗?”
黄杰:“死......”
阎回:“.......”
他彻底放弃沟通,从后方蹿出去,差点直接撞上神像的脸,连忙往旁边一躲,这才堪堪躲过。
石像的手臂砸在地上,地板顿时四分五裂,碎屑飞到阎回脸上,砸出一道血印子。
阎回顾不得疼痛,从神像手臂缝隙里穿出去,以最快的速度跑上祭台。
神像果真追过来,上了祭台,一溜烟跳下去,抓起一把香灰就往神像眼睛里砸。
他把子很准,精准砸上神像眼睛,神像居然伸手去抓眼睛,嘻嘻笑声成了啊啊痛呼。
阎回又抓起一把香灰,转到神像背后,深呼吸一口气,一鼓作气踩上神像,迅速爬到最顶端,往上一跃抓住房梁,双脚一勾上了房梁。
他朝着下方大喊:“黄杰,快出来!”
黄杰丝毫没有回应,神像也放下手臂,咔吧咔吧抬头。
血红色的眼珠似乎更红了,眼白里沾着香灰,顺着血水蜿蜒而下。
石像又嘻嘻笑起来,声音像从山洞里传出来的空洞:“找到你了。”
和梦里那个女人声音一模一样。
所以他梦到的是真实发生过的事情,可为何他能梦见?
又喊了几声,黄杰还是没有反应。他没有当圣父的慈悲心,只能提供力所能及的帮助,实在救不了那他也不会拿自己生命去冒险。
神像手臂在下面胡乱抓,居然还能伸长。
泥巴做的就是了不起啊。
阎回腹绯,一边躲避攻击一边一拳砸开瓦片,拿瓦片往下砸对方眼睛。
可惜神像居然有智商,吃亏后首先保护眼睛,一只手挡住眼睛,另一只手顺着房梁抓。
他抓住挂瓦条,触手一片湿滑。上方居然长满苔藓,加之夜间雾气重,居然滑得抓不住。
草!
阎回只来得及在心中狂草,接着就直坠往下落,稳稳当当地掉进了神像的怀里。
神像很惊喜的模样,粗糙的脸上五官都弯起来,竞用抱婴儿的姿势抱住他,轻轻哼唱起来。
震惊之余,忽然想起梦中那个被开膛破肚,最后被吃掉的孩子。
我的妈呀,这是把他当自己孩子了?
如果是这样,那自己暂时应该不会有什么危险,干脆先观望一番再做打算。
神像声音温和,和哄宝宝睡觉的妈妈别无二致。
不知道过了多久,神像还在吟唱,还配合轻轻拍打的动作。动作是挺轻的,但这是泥巴石头搓的,再轻拍在身上也是疼的。
这再拍下去,可真得长眠于此了。
既然她是在哄睡,那么自己装睡试试?
阎回福至心灵地闭上眼睛,果然没多久,神像放下他,又在他头上轻拍两下。
力度不小,阎回却陷入了混沌里,直接睡了过去。
梦里他清楚地知道自己是刚毕业的女大学生,心中怀揣着对教育行业的渴望,下乡支教,和其他两位同样想法的校友来到了福泽村。
她走乡串户,劝所有村民带着孩子来上学,特别是劝让女孩子上学,甚至贴上自己所有工资还有存款。
好说歹说,才有一大半孩子来上学。
她兢兢业业,把自己所知的知识都教给他们,并且身兼多科老师,希望来日他们能走出去。
但是不到一个月,她却发现这里的孩子劣根性太强,甚至很多都智力有问题。于是她进行了第一次家访。
阎回感觉到太阳晒在背上,女生带着个草帽,拿着把蒲扇,呼呼扇着风。
她最先去的是村长家。
村长家在村子最里边,女生穿过田埂和池塘到了双层房屋前。
旁边一间小屋窗户前栓着一条狗,她走过就汪汪叫起来。
一个蓬头垢面的女人从铁窗里伸出脸,脖子上拴着铁链,一动就叮铃哐啷响起来。
双眼无光,像蒙了一层土,被彻底埋在地下了。
她脑中瞬间想起新闻里拐卖妇女的新闻,怒火蹭蹭蹭往上涨。她双拳紧紧握着,余光里瞥到有人在看自己,转过去对上大门门缝里一双亮晶晶的眸子。
对方察觉到被发现了,吱呀一声打开门,脆生生的语调笑嘻嘻的:“林老师,你来做什么呀?”
女生站在原地,眉头拧得发酸,指着旁边铁链子问:“这是谁?”
小孩嬉皮笑脸的:“我妈妈啊,爸爸说她脑子有问题要杀人,就栓着了。”
女生遍体生寒,问:“可她不算你妈妈吗,这样对她会不会太残忍了?”
小孩不耐烦地踢着门槛:“她是买来的,又不算人,我不喜欢她。”
女生心中怒气横生,刚要怒骂出声,村长和他兄弟回来了。
两人警惕地看着她:“林老师今天来干什么的,是咱家铁蛋在学校不听话了?要是他不听话你使劲打就是。”
她闭上嘴,也不想家访了,呆在这里就觉得忍不住怒气,随便找了个理由溜了。
离开前看了眼窗户里面,村长和他兄弟一直目不转睛盯着她离开。
村长家离庙子近,她走过庙子,瞧见里面供着一尊佛,想了想进去拜了拜。
阎回本以为这次能看清佛像的脸,没想到梦中的佛像居然是没有脸的,囫囵带过,就好像不让人看似的。
新世纪的学生没有多少信这些东西的,她也只不过是象征性,带着敬畏之心拜拜,很快就起身。
她叹了口气,自言自语般道:“要是许愿真灵就好了,我真想让那群人死......”
说着就开始叹着气往外走,走到门边然而她却停住了,怔愣地望着神像。
她听见神像说话了。
“你好......我能帮你实现愿望......”
女生围着神像转了一圈,又往神像底下看,没看见有地方藏人。
思考了一会儿,又扒拉住神像,在上面找机关。
神像却笑了:“我没骗你,要是不信你可以先许个愿验证一下。”
女生将信将疑,问:“怎么个验证法?”
神像说:“你随便许个你觉得能验证我真假的愿望,我帮你实现。”
“你这样有什么目的?”
“明天愿望达成了你开始相信我了,我就告诉你。”
女生认真思考了很久,还是当对方恶作剧,最后随口道:“行啊,你有本事就让今天我看见的那个女人回到她原本的家里。”
神像声音很愉快:“简单。”
等到她走出庙子才想起来,自己没仔细说女人是谁,这个佛能怎么个知道法?
不过反正也是恶作剧,没必要太认真。
她回到村长分配给他们的屋子,和其他两个校友说起今日的事情,两位校友都是男生,闻言也是义愤填膺,甚至要趁夜晚去救人。
三人简单制作出一个粗糙的计划,感觉有些不太行,抓耳挠腮半天,暂且搁置,决定从长计议。
三人心事繁多,女生想起庙子里的事情,迷迷糊糊想,要是是真的也好。
第二天女生还没醒,她就被两个男生摇醒,两人震惊又兴奋,甚至笑意都压不住。
“林月你快起来,出大事了,村长他家媳妇跑了!”
林月顿时一激灵:“你说什么?!”
男生又重复了一遍:“还有村长家那个儿子,据说是他半夜发现的,牵着狗去追,最后天太黑,一脚踩进池塘里淹死了!现在村长家哭丧呢!”
林月震惊万分,简单披上几件衣服就往外跑,一路跑进庙子。
刚进门,佛像就说话了:“这下信了?”
林月跑到佛像前,兴奋不已:“你怎么做到的?”
佛像语气平静:“很简单啊,我给她父母亲托梦,然后让人帮忙给狗下药,进去帮忙把人带出来给到村口的父母。”
林月还是不解:“谁帮忙的?”
“给我拜过的人都有印记,我只用启动印记,对方就会听我的。”佛像解释道,“村子里谁都拜过我的,但是我能力目前被限制在这里,很有限,所以直接控制的是村长那个兄弟。”
就是忘记给那小孩下,导致人追出去,掉进池塘里淹死了。
不过万般都是命,这都是他闯上去的,怪不得别人。
林月顿时觉得毛骨悚然,因为她也拜过,激动的心情也平静不少。
既然他能控制其他人也能控制自己,没听过正规佛有这种能力,过于邪门了。
影视作品里,和这种邪神做交易最终都会自取灭亡。
“所以你究竟有什么目的?”林月开门见山。
佛像说:“很简单,需要借用一下你的肚子。”
林月满脸问号:“哈???”
佛像似乎笑了,解释道:“我现在只是肉身胚胎,无法离开这里,需要在人体里发育成长。”
“你的意思是我需要怀孕,然后让你进入我的肚子当我儿子?”林月脸色有些一言难尽。
“不用那么麻烦,到时候你带着我给你的舍利子放在身边,养七七十九日后,午夜十二点准时过来,我会进入其中,你再吞入,我就会以正常婴儿的发育方式从你肚子里出来。”
似乎是怕她觉得怀孕对身体伤害很大,补充道:“放心,你只会肚子大一些,其他不会对你造成影响,甚至不会流产除非有人剖开你的肚子。”
他是野佛,靠的是阴气活着,经常和人呆在一起,也会对对方造成影响,但是只要带着别的高僧舍利子,就可以暂时压制住阴气。
他知道哪里有,到时候可以带她去找。
林月没有直接答应,而是问:“你为什么想要离开?”
佛像声音顿了一下,有些虚浮:“我必须得去见一个人......”
林月:“谁?”
佛像:“以后你就知道了,你可以再考虑考虑,毕竟女孩子突然大了肚子也怕被人诟病。”
林月摇摇头:“我不在乎这些,只是我暂时没有什么想要的愿望,以后有了再说吧。”
佛像也不慌,幽幽望着她离去的背影,说:“很快你就会回来的。”
果不其然,林月很快就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