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京承陪着明愿一起去探望李明杰的母亲周福英,车后备厢装满了礼品。
门铃“滴”地一响,门应声而开。
周福英站在玄关口,脸色并不好看,目光掠过他们带来的东西,最终落在两人身上。
“来做什么?”她语气淡淡,没有一丝欢迎的意思。
明愿上前一步,神情温和:“我今天来,是有事和您商量。”
厉京承也微微颔首:“您好,我是厉京承,我们现在有个项目,涉及——”
话音未落,周福英已经打断,“我识字看新闻,知道你是谁,也知道你们为什么来的这里。”
厉京承看了明愿一眼,眼神沉静,开口道:“我们知道那篇文章给您带来了困扰,今天来也不是为解释什么。”
周福英冷笑一声,嘴角讥讽:“解释不解释有区别吗?我儿子还躺在病床上,你们就忙着开发布会,澄清你们的名声。现在来敲我家的门,是来问我还想要什么吗?”
明愿垂在身侧的手轻轻一颤,咬了咬唇:“阿姨,如果您有什么不满,可以冲我来……我们也一直在跟进他的治疗,不曾疏忽。”
周福英没有接话,只将目光投向窗外,仿佛一切与她都无关。
沉默中,厉京承开口,语气平稳而坚定:“李明杰的病例不是孤例。我们确实在推动医疗突破,每一例都签署了合法合规的知情协议,家属自愿、程序完整,没有任何隐瞒。”
周福英:“所以呢?你们想让我做什么,还是让明杰配合你们做什么?”
厉京承递上一张名片,语气依旧不急不缓:“我们不是来强求什么,只是希望您能了解整个项目的真实情况。如果您愿意让明杰参与进来,不仅对治疗有益,也能澄清外界许多无端揣测。”
周福英没有接,只淡淡扫了一眼。
厉京承也未多言,只将名片轻轻放在一旁的鞋柜上。
周福英盯着明愿看了几秒,“这些年确实是你们家在出钱出力,但不代表我就可以原谅你们。”
她说完,转身进屋,门“砰”地一声合上。
门外,明愿指尖捏得发白。
厉京承牵住她的手,声音低沉:“不是你的错。李家拿捏一个司机不管用,倾家荡产也赔不了几个钱,所以才把软刀子朝你身上捅。他们明白,你是大小姐,又心软,只要你心里有愧,就会一直替他们弥补。”
明愿垂着眼,睫毛轻颤,唇角绷得发紧。
厉京承轻轻收紧指间力道,嗓音更低:“但道歉不能成为永无止境的勒索,你愿意负责,那是情分,不是他们的筹码。”
这些道理,明愿不是第一次听说。
她当然知道责任有边界,善意不该被滥用。可只要她想起林叔、想起李明杰现在还躺在病床上毫无意识,不是法律意义上的错,却是良知上过不去的坎。
回去的路上。
厉京承道:“关于宋彤彤,裘泽阳那边有些消息。”
明愿抬眼看向他:“是厉钦在背后指使的?”
“这一点,毋庸置疑。”厉京承点头,语气沉稳,“不过,我让裘泽阳查的是她大学时候的事情。”
明愿微微皱了皱眉:“大学时的事?她当时做了什么?”
厉京承缓缓开口:“她大学时候为了一个公子哥做过人流手术。”
明愿沉默了片刻,“这,这和李明杰的事情有关吗?”
厉京承打了个方向盘,“有关,手术时间就在车祸前的一周。那个公子哥一次性给了她20万。”
明愿没有立刻下定论,心里有些不确定,“20万,单纯的金钱交易吗?”她不想马上对宋彤彤的行为做出过于偏激的判断。
厉京承侧眼看了她一眼,语气依旧冷静,但有一丝深意,“如果是李明杰发现了这些事,并且和宋彤彤发生了争执,导致他极度绝望,甚至故意寻死呢?”
明愿的心头一震,如果真的是李明杰故意寻死,那这一切算什么呢?
“当然,这只是猜测,要不然宋彤彤不会这么恐惧李明杰醒过来。”
嗯。”
车继续行驶着,窗外的街道逐渐被夜色吞没。
明愿换了一个话题,“厉京临和厉钦的那边的动向,证据收集得怎么样?”
厉京承握着方向盘,神情沉着:“厉钦出事只是时间问题。”
“他现在手里还有多少牌?”明愿问。
“已经不多了。”厉京承语气冷静,“他把宋彤彤推出来是一步险棋,用匿名爆料配合水军带节奏,又暗中联络生物伦理委员会里的关系,试图对我们的项目立案调查。”
“他抓住的,是‘意识操控’这个点。”明愿皱眉,“想把我们拖进伦理黑洞。”
厉京承轻轻点头,“我们查到他在晶圆厂出事之前,私下里已经把一套核心工艺资料打包给了境外的投资方。那是新整合的技术底稿,尚未公开注册专利。”
“他偷卖机密?”明愿猛地一震,“这已经不是商业手段,是刑事犯罪了。”
厉京承点头,眼神冷冽:“走的是资金外转的方式,借的是他私募旗下的影子账户。他当初也是这样左手倒右手,把晶圆厂划在了厉京临名下。”
“你打算怎么处理?”
“证据交给经侦,配合席家的法务团队提起商业机密侵权和非法对外技术转让两宗诉讼。”厉京承嗓音沉稳,“到时候,他走不了人情关系,最轻也得判个五年以上。”
“那我们现在要做什么?”
厉京承唇角勾了勾,“顺势等检查部门上门,拓澜会积极配合调查,等项目正式立项。”
·
厉家老宅内,茶杯重重砸在地上,瓷片四溅。
厉钦怒气冲冲,手背青筋暴起,盯着新闻画面冷声道:“你看看新闻上都写了什么!”
他声音发抖,指尖颤着指向屏幕。
“主管国家医疗科技发展的部门已正式介入调查。经初步核查,拓澜所提交的神经重建技术材料具备实质性进展,且未发现伦理违规,项目将列入国家重点支持计划,获得政策层面护航……”
“这是他们给的回应?是给咱们打脸!”他猛地一挥手,另一只茶杯也被甩了出去,杯身划破厉京临的额角,鲜血顺着发际蜿蜒而下。
厉京临低声吸了口气,眉头微蹙,却一句话也没说,只默默抽出纸巾擦拭,垂眸的神情阴沉如水。
厉钦咬牙切齿:“连生物医学伦理委员会那边都没拦住他们,是不是你那边出问题了?”
厉京临抬头扫了眼站在楼梯口的女人,笑道:“爸爸,阿姨还在楼上呢。”
厉夫人站在楼梯口,手扶着雕花扶栏,面色有些苍白。
厉钦眼神一震,神色松动了几分,转头看向二楼,“不是说最近有些失眠吗?怎么不多睡一会儿。”
厉夫人指尖轻轻收紧,缓缓走下楼,“是在说京承的事情吗?”
厉钦随手将电视关闭,“没有,是京临工作上出了岔子,我有些上火了,是不是吵醒你了?”
她走到沙发旁坐下,目光落在厉京临被鲜血染湿的额角,眉心微蹙,“京临的工作出了什么问题,需要你动这么大火?”
厉京临拿纸巾轻按着伤口,唇角勾出一抹淡笑:“没有什么大问题,就是我自作聪明做了些事情,超出了爸爸的预期。”
厉夫人转头看向厉钦,语气里带了些压抑的不悦:“你也一把年纪了,别一言不合就摔东西。”
厉钦脸色微沉,没说话,片刻后转头对厉京临道:“你先回去,好好把手头那点烂摊子收拾清楚。有事我再联系你。”
厉京临点了点头,转身前淡淡扫了厉夫人一眼,语气礼貌却疏冷:“我先回去了,您和阿姨也早点休息。”
等他脚步声远了,厉夫人望着他离开的方向,脸色微凝,神情复杂。
厉夫人靠回沙发,缓缓道:“我们离开这里吧,去国外安顿下来。你把公司交给京临,也不是坏事。京承早就不再插手厉氏的事务了。”
厉钦脸色变了变,没有接话。
厉夫人缓缓垂眸,语气淡淡:“我知道你不喜欢京承,但那是我亲儿子,我亏欠他太多了。”
厉钦眉头一跳,盯着她看了两秒,嗓音低沉:“你是在怪我?”
“我没有怪你,”她转头看他,眼神平静而淡然,“是我一个人的错,这些年,不见光的日子,我也累了。”
厉钦目光沉了下来,眉间微蹙,像是压着情绪。他伸手想去握她的手,却被厉夫人下意识避开。
空气沉了一瞬。
“你现在说这些,是想撇清关系?”厉钦嗓音低哑,藏着几分不易察觉的怒意,“你是想站到厉京承那边去?”
厉夫人没有回答,只静静看着他,眼里没有往日的柔情,只有淡漠。
就在这时,厉钦放在茶几上的手机“叮”地一声亮了起来,屏幕跳出一条热点视频推送。
#车祸患者家属澄清#
他下意识扫了一眼标题,脸色瞬间阴沉,手指一抖点开了视频。
画面中,周福英戴着口罩坐在李明杰的床边,声音有些哽咽,但语气坚定:
“席家和拓澜从来没有强迫我儿子李明杰参与什么实验,反而这几年,吃穿用度、医药费,都是席家在承担,他们比我们做父母的都尽心。”
她停顿了一下,眼圈泛红,望着镜头:“他那个女朋友……从车祸之后一次都没来看过他,不知道那篇文章里写的是谁,但绝对不是我儿子的事。别拿他来编故事博眼球了,好吗?”
屏幕右下角的评论飞快滚动:「好真实的妈妈」「打脸之前那个爆料博主」「女朋友才是真的凉」……
厉钦盯着视频,脸色难看得几乎扭曲。
厉夫人则安静坐着,眼神复杂,望着屏幕上那位普通母亲的话语,心头也泛起微微的波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