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云衔月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的时候,已经忙碌完公事的迟昱也熟门熟路的进了坤宁宫给皇后请安。
皇后出身承恩公府,是现任承恩公之女,同当今皇上是青梅竹马少年夫妻,哪怕当今后头也有其她妃嫔,但那些妃嫔和她们诞下的孩子也越不过许皇后和许皇后诞下的两子一女。
一国之君没有妃嫔那都是扯淡,君不见中华上下五千年也就出了一个明孝宗朱佑樘,毕竟作为一个皇帝要考虑的事情还是挺多的,有些时候想要用某些官员,其实最好的就是有利益的姻亲关系。当皇帝的,最快的方式当然是把那些官员家的适龄女眷选进宫当妃嫔。
要说之前许皇后其实对这事儿心里早就有了准备,虽然心里难受,但也到底是为了朝堂和江山社稷把这难受忍了。可权势动人心,哪怕明帝早早立了太子,他一直以来表现的态度也是不会废太子另立旁人,可总有人想着那唾手可得的泼天富贵。
先太子迟昭死在了柔妃和二皇子迟恪手里。
鹣鲽情深的帝后瞬间分崩离析,哪怕明帝不顾柔妃家族是自己的母家,直接屠了柔妃九族,只留下太后一人。哪怕二皇子一脉连同他才出生的幼子都没有活下来,哪怕明帝另立了皇后次子迟昱为太子,自先太子死后皇后也没有再见过明帝。
帝后之间的官司不少大臣都知道,更别说是迟昱这个亲儿子了。毕竟事情过去才不过几年而已,那会儿迟昱也已经有十岁了,发生了那么大的事情自然瞒不住他。
他进了坤宁宫之后熟门熟路的先去小佛堂给文昭太子的牌位上了香,然后才去看许皇后。
许皇后这会儿正坐在池塘边的亭子里拿鱼食喂鱼。她不过四十出头的年纪,这会儿头发都白了一片,精神头看着还好,但眉宇间还是带着难以抹去的伤痛和忧郁,可看皮相和骨相依旧能看出她年轻时是个难得的美人。只见她机械式的喂着鱼,双目空洞,明显是已经走神了许久。
迟昱摆摆手示意不用通传,他径直走到许皇后近前才弯腰行礼:“儿臣见过母后。”
听到儿子的声音,许皇后这才回过神来。她脸上带上了笑,朝迟昱招招手:“昱儿快过来。”
“这些时日朝堂上忙吧,瞧瞧你都瘦了。碧玺,快去准备昱儿爱吃的点心来。”吩咐了身边的宫女,许皇后又拉着迟昱在自己身边坐下,又问了他最近可有吃好睡好。她虽然在坤宁宫闭门不出,但也有自己的消息渠道,知道迟昱虽然才迎了侧妃不久,但也不过就歇了一日又忙了起来,据她所知,除了迎侧妃那三日,其余时间他并没有进后院。
其实皇后对于儿子睡不睡女人并没有多大的兴趣,比起自家儿子多久没有进后院,许皇后其实更惊讶的是她儿子居然临幸了新进门的侧妃。但只要一想对方是云家那小丫头,许皇后倒也不觉得有多惊讶了。毕竟小儿子幼时同云家那小丫头玩在一起的时候就说过将来要娶她做媳妇,可惜人家小丫头不同意,那会儿小儿子还伤心了好多天,没想到兜兜转转的,两个人倒是又凑到了一起。
只是可惜了那个小丫头。
想到云衔月,许皇后微笑着看了眼迟昱,温声说道:“眼下忙完了,趁着有空带着云侧妃过来让母后见见。”
迟昱没想到许皇后会说这话,微愣过后应了声好。
见儿子表情没什么太大变化,许皇后又笑着打趣道“你幼时还同她一起玩过呢,那会儿你还说长大了要娶她,可惜云侧妃小时候就没同意。这一次……。”
许皇后没说话了,迟昱也知道她的未尽之言,他微垂了一下眼睑掩住了眼里的情绪,只笑着道:“这是儿子和她的缘份。”
这一次愣住的换成许皇后了,她盯着迟昱看了会儿,片刻后才说:“是啊,是缘份,既然你同她有缘份,就待她好一些。她是个没什么心眼的孩子,又是带了大笔嫁妆嫁进来的,你可得好好护着她。”
云衔云知识侧妃,用嫁进来这个词显然是有些不合适,但迟昱却恍若未觉,点头道:“这是自然。”
毕竟她和自己,可是天赐的缘份。
母子俩又一起说了一会儿话,眼见池塘边刮起了冷风,天有要下雨的征兆了迟昱才把许皇后送回殿内,又在许皇后的目视下离开了坤宁宫。
迟昱一走,许皇后才慢悠悠去了小佛堂,她身后跟着的宫女嬷嬷并没有跟进去,毕竟皇后娘娘每日要同文昭太子说说话并不喜人打扰这事儿她们这些此后的人都知道,母子俩说话,许皇后是不愿意别人听到的。
许皇后见着香炉里快要燃烧殆尽的香,她忍不住弯了弯嘴角,一边也燃了香插进香炉里一边笑着说:“昭儿,你弟弟好像有喜欢的姑娘了。可惜你弟弟那个脾气你也知道,就是个惯会嘴硬的,若是当初他耐心着点自己努努力别放弃,可能现在云家那小丫头就是太子妃了。”
“你还记得云家那小丫头吗?就是当初宫宴被昱儿被迟恪欺负,然后她带着自己弟弟和昱儿把迟恪揍了一顿哪个。”
“说来多亏她,当初要不是她护着昱儿,迟恪还不知道会怎么欺负昱儿呢,昱儿也不会想要好好练武,说不准现在的身子骨也没有那么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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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时被一个小姑娘护在身后的太子殿下赶着雨落下之前回到了东宫。刚跨进殿门就有太监过来接下已经被雨水吹湿的披风,又有伺候的太监递过来干净的巾子要给他擦头发。
迟昱摆摆手:“不用擦了,直接备水沐浴。”
话音刚落,身边立马有伺候的太监下去传话。
东宫伺候的人都是筛选挑拣过的,更别说是太子身边伺候的人,那手脚是更利索,很快热水就被抬进了盥室。贴身伺候的太监上前来给迟昱洗干净了头发又开始按摩头部,他靠在玉枕上闭目养神,整个盥室安静的几乎都听不到什么声音。
突然,迟昱开口问:“今日云侧妃做了什么?”
给他按摩头部的太监没有说话,反倒是立在一旁的贴身大太监上前一步恭敬道:“侧妃娘娘还是跟平日里一样,在书房里看书写字,倒是后来下雨了,侧妃娘娘还跟听海院里伺候的人一起拉了油布盖她的小菜苗。”
迟昱:“……。”
他抬手揉了一下自己的额头,都有些闹不明白了:“你说说她整日待在院子里也不出门,每天不是看书写字就是种菜,她这是怎么呆得住的?”
冯全也知道自家主子就是有些好奇,但这个明显在在家主子心里不一样的女主子他是不敢编排的,只笑着道:“今儿下雨,侧妃娘娘拉油布的时候还说听海院里的菜都得让您尝尝的,可不能被淋坏了。”
“侧妃娘娘是心里惦记着您呢。”
听了这话,迟昱轻哧了一声。
他可不觉得云衔月心里惦记他,要不然怎么别的女人都会往前院送汤送点心,只有她每日雷打不动的——什么都不送。作为一国太子,他肯定是不喜欢后院的女眷总往前院跑的,但作为一个男人,云衔月这个做法莫名的就让他不高兴。
总觉得,云衔月心里没他。
不过转念一想,这也正常,也没有律法规定天底下的女人就必须喜欢他,况且云衔月也不是自愿嫁给他的,她幼时还说过,不嫁给他。
想到这里,迟昱罕见的都有些委屈。
他是中宫嫡出,因为上头有哥哥父母并没有想过要他继承大统,许多事情都是由着他的性子来,幼时云衔月说长大了不嫁给他是他人生中的第一个打击。后来他越来越大,越明白这世上不是每件事都能如自己的心意,可这事儿他却一直记在了心里。时间越长,他对云衔月的关注也越来越多。
不,应该说是他并不想关注她,却又忍不住关注她。
今日在坤宁宫跟母亲说的话也不是他信口胡诌,在父皇下旨之前他确实是没有想过要把云衔月拉进宫里,毕竟她说过她不想嫁他。但他父皇下旨之后,他心里其实也是有些窃喜的。
兜兜转转,她还是嫁给他。
想到这里,他‘嚯’的从浴桶里站起身:“去听海院。”
他要去看看云衔月给他种的菜,万一被雨给淋坏了,那他可不就捞不着一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