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小柏看着窗外,脑子里却一直在回放叶云博和卫静闪烁其词的样子,还有戚枳光总是遮得严严实实的裤腿。
回到公寓楼下,两人一起等电梯。
陆小柏忽然转头,看向戚枳光:“对了,我家路由器好像坏了,连不上网,你……能不能帮我看看?”
戚枳光看了她一眼,没多问:“好。”
进了陆小柏家,戚枳光熟门熟路地走到放路由器的地方,弯腰检查。陆小柏站在他身后,看着他穿着合身西裤包裹下的、线条流畅的小腿和臀部。
一个冲动的念头攫住了她。
她悄悄靠近,趁着戚枳光专注检查线路的时候,猛地伸出手,想要去撩开他的裤腿!
然而,她的手还没碰到布料,就被一只更快的手抓住了手腕。
戚枳光不知何时已经直起身,转了过来。
他握着她的手腕,力道不重,却带着不容挣脱的意味。
两人靠得很近,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戚枳光低头看着她,那双深邃的眸子里,没有责备,反而带着一丝戏谑和了然。
“路由器没坏,”他声音低沉,带着点磁性,“是你心乱了。”
他的气息拂过她的耳畔,带着他身上惯有的清冽味道。
陆小柏的脸“腾”地一下就红了,心跳快得像要擂鼓。
被抓了个现行,还被他反过来调戏!
她又羞又恼,用力想抽回手,却被他握得更紧。
他顺势将她往自己怀里一带。
陆小柏猝不及防,撞进他温热的胸膛,鼻尖萦绕着的全是他的气息。
“你……”她想推开他,手却抵在他结实的胸肌上,感觉像触电一样,浑身发软。
暧昧的气氛在空气中迅速发酵,戚枳光在她的耳畔气息均匀,带着几分戏谑:“又不是高中生,你有意图就直说。”
陆小柏感觉自己快要被他蛊惑了,残存的理智让她猛地抬起头,挣脱开他的钳制,后退一步,拉开距离。
她深吸一口气,索性豁出去了,直视着他的眼睛,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直接问道:“戚枳光,你的腿……是不是受过伤?”
空气仿佛瞬间凝滞。
戚枳光脸上的那一丝戏谑慢慢隐去,他静静地看着她,没有立刻回答。
几秒钟后,他才缓缓开口,语气平静得听不出任何波澜:
“没有,怎么突然问这个?”
客厅的空气仿佛都已经凝固,戚枳光的否认太过轻描淡写,反而像一层欲盖弥彰的薄纱。
陆小柏的心跳得更快了,一种近乎直觉的笃定让她无法退缩。
“别骗我了。”她盯着他的眼睛,声音因为紧张而微微发颤,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持,“高考第二天的理综和英语,你为什么没去考场?你家里的事,到底是什么?”
“还有,”她深吸一口气,将盘旋了许久、最让她耿耿于怀的那个疑问抛了出来,“你为什么后来去了清大,而不是我们约好的南大?”
每一个问题,都像一颗石子投入平静的湖面,激起层层涟漪,逼着他面对那段被尘封的过往。
戚枳光垂下了眼睫,长长的睫毛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遮住了他此刻的情绪。
客厅里只剩下窗外隐约的车流声,衬得这沉默格外漫长而沉重。
他缓缓走到沙发边,坐下,手肘撑在膝盖上,手指无意识地交握着。
许久,他才重新抬起头,看向陆小柏,那双眼睛里是她从未见过的疲惫和沙哑。
“对不起。”他的声音低沉,带着一种被砂纸打磨过的粗粝感,“很多事……没告诉你。”
他顿了顿,像是在组织语言,也像是在鼓起勇气,“第一天考完,我接到了医院的电话。”
“爷爷……他突发心梗,我赶到医院的时候在ICU抢救。”
陆小柏的心猛地一缩,下意识地捂住了嘴。她记得,戚枳光和他爷爷感情很好。戚爷爷病了好几年,高三那年她也去医院看过戚爷爷,戚爷爷还希望他们都能考上理想的大学。
“我当时着急,所以给你留了短信。六月八号凌晨四点,爷爷在ICU抢救无效,走了。”
“我爸当天从深圳赶回……”
“那天戚枳航让我不要来赶第二天的考试,明年再考。”他自嘲地扯了扯嘴角,“但是,我不想错过了爷爷,也错过高考,也不想……失约。”
“天刚亮,我就打车去考场,那天早上高速上下暴雨。”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仿佛陷入了那个漆黑的暴雨倾盆的清晨。
“路上……出了车祸。”
这三个字轻飘飘的,却像巨石一样砸在陆小柏心上,让她瞬间呼吸困难。
“司机为了赶上进考场,碰到一辆大货车疲劳变道。”
“我坐在后排……”他停顿了一下,眼眸中似乎闪过一丝触动,似乎不愿意回忆那个瞬间,“左腿,当场就……”
他没有说下去,但陆小柏已经能想象那惨烈的画面。
“粉碎性骨折。”他终于吐出了那个词,声音平静,却带着一种历经劫难后的麻木。
陆小柏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整个人都僵住了,血液仿佛瞬间凝固。
车祸……骨折……
原来不是简单的家里有事,不是他临阵脱逃,而是这样残酷的意外。
“后来呢?”她的声音抖得不成样子,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
“后来……被送到医院抢救,手术,钢板,钢钉……”戚枳光语气平淡地叙述着,仿佛在说别人的故事,“我爸从深圳赶回时,又要处理爷爷的后事,又要……我怕影响你高考,一直瞒着。”
“伤得很重,国内的医生建议保守治疗,但恢复效果可能不好,甚至……可能以后走路都会有问题。”
“我爸第二天动用了所有关系,联系了英国的骨科专家。”
“所以,高考一结束,我就被送去了英国。”
英国……不是传言中的散心,不是结交新女友,而是漫长而痛苦的治疗。
“在那边待了快一年。”他看着天花板,眼神有些空茫,“手术,复健,再手术,再复健……很疼,也很……”
他没有说下去,但陆小柏能感受到那两个字背后隐藏的绝望和煎熬。
一个原本前途光明的少年,在人生最重要的关口遭遇重创,身体和精神都承受着巨大的痛苦,被困在异国他乡,前途未卜。
难怪……难怪他没有联系她。
“为什么……为什么不告诉我?”陆小柏哽咽着问,眼泪模糊了视线,“就算……就算不能见面,打个电话,发个信息也好啊……”
戚枳光转过头,看着她泪流满面的样子,眸色深沉。
“告诉你什么?”他反问,声音带着一丝苦涩,“告诉你我可能瘸了?告诉你我连大学都可能上不了?让你跟着我一起担心,或者……被我拖累?”
“那时候,我连自己都不知道未来会怎么样。”
“我不想让你看到我那么狼狈的样子。”
陆小柏的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攥住,疼得无法呼吸。她之前的那些怨恨、猜测、不满,在残酷的真相面前,显得那么幼稚、可笑,又那么……伤人。
“那后来呢?”她追问,“你好了之后,为什么……还是没来找我?”
戚枳光沉默了片刻。
“第二年春天,我偷偷回国了一趟。”他低声说,“去了南大。”
陆小柏的心跳漏了一拍。
“我在你们教学楼下等了很久。”他的声音很轻,“然后,我看到你和一个男生一起走出来。”
“那个男生很高,很帅气,帮你背着书包,你们……有说有笑的,看起来很开心。”
陆小柏脑中飞速搜索,高大帅气的男生?帮她背包?难道是……学生会的某个学长?或者篮球队的朋友?她完全记不清了。
“我当时想,”戚枳光看着她,眼神复杂,“你已经开始了新的生活,有了新的人,过得很好。”
“我当时,走路不太方便,那个样子……又何必再去打扰你。”
“所以,我回了英国,我爸让我在英国直接申请大学,但我想再考一次,所以在署光报考了第二年高考,填了清大。”
真相像剥洋葱一样,一层层揭开,辛辣刺鼻,呛得人直流眼泪。
原来,七年的杳无音信,不是他的遗忘,而是他的重伤、他的隐忍、他的自卑,以及……一个该死的误会。
巨大的震惊、铺天盖地的心疼、还有无以复加的愧疚,瞬间将陆小柏淹没。
她看着眼前这个男人,眉宇间刻着岁月的磨砺和隐忍的疲惫,再也不是那个记忆中清澈飞扬的少年。
这七年,他到底是怎么熬过来的?
眼泪无声地滑落,砸在地板上,碎成一片片。
她慢慢地、一步步地走到他面前,蹲下身。
伸出手,带着无法抑制的颤抖,轻轻地、试探地,碰触了一下他西裤下包裹着的左腿膝盖的位置。
布料下的触感,似乎和其他地方并没有不同。
但她知道,那里面,藏着一个多么痛苦的秘密。
戚枳光身体几不可查地僵了一下,下意识地想往后缩。
陆小柏却固执地没有收回手,反而抬起泪眼,无声地看着他,眼神里是心疼,是歉疚,也是一种不容拒绝的坚持。
她想看看,想确认那伤口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