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本蓝皮的错题本，就这么凭空消失在了陆小柏的桌面上。
心，像是被一只无形的手猛地攥紧，瞬间沉到了谷底。陆小柏只觉得眼前一阵发黑，周围同学翻书的沙沙声、窗外偶尔传来的鸟鸣，都变得模糊而遥远。
那不仅仅是一本错题本，那是她近期所有挣扎和努力的见证，是戚枳光耐心指导的结晶，是她好不容易才抓住的一线希望。现在，它不见了。
此后接连几日，陆小柏像是被抽走了魂。
课堂上，老师讲的内容如同隔着一层毛玻璃，听得见，却看不真切。她试图集中精神，可脑子里总是不由自主地浮现出错题本上那些密密麻麻的笔记和红蓝标记，然后就是一片空白的恐慌。
晚自习时，对着崭新的练习册，她却迟迟无法下笔。
“烦死了。”陆小柏趴在桌上不断地哀嚎，索性把笔都扔了。
以前遇到难题，翻开错题本，看看戚枳光的注释和思路引导，总能茅塞顿开。现在，那本“武功秘籍”没了，她感觉自己又被打回了那个面对理科难题束手无策的原形。
“叩叩——”陆小柏后排座位的声音响起，她转过头看到戚枳光桌上摆着一本新的没做完的笔记，还贴了一张小纸条。字体依然是跟她的字体如出一辙，却带了几分硬朗和潦草。
“暂时先用这个。”是戚枳光的字迹。
“嗯。只能先这样。”陆小柏顺手拿了那本笔记，将就着勉勉强强的把自习上的题做完。
晚上回到宿舍后，她躺在宿舍的床上，翻来覆去，难以入眠。黑暗中，丢失错题本的懊恼、对未来的焦虑、以及对那个可能存在的“黑手”的隐隐愤怒，交织在一起，啃噬着她的神经。眼圈底下，很快就挂上了两抹淡淡的青黑。
第二天一早她顶着巨大的黑眼圈刚到教室，就被戚枳光尽收眼底。
“昨晚没睡好？”
“嗯。”陆小柏眼皮都没抬，趴在桌上闷闷的回了一声。
“……”戚枳光没在多问，只是在陆小柏背后传来唰唰写字的声音。
早自习是物理模拟题练习，陆小柏把会做的都做了，不会的只能对着习题发愁，她想要转过去问戚枳光，又怕引出风波。而另一边的叶云博显然在忙着改卫静的试卷，压根没空搭理她。
她只能趴在桌上发愁，这时背后又不动声色的递来了一张戚枳光字迹的纸条。
陆小柏接过纸条，只见上面把受力分析关键点全部都做了红字标注。草稿纸下面还藏着一句话：
“这题不难，你心态要稳。”
此后几天，在她对着数学卷子唉声叹气时，戚枳光把自己的笔记本推到她面前，翻到相应的章节，用笔尖点了点核心公式和变形技巧。
转眼已到四月，这天晚自习下课，他甚至将自己重新整理过的一叠笔记复印件塞给了她，纸张还带着打印机温热的气息。
“别担心，”他看着她布满血丝的眼睛，声音平静，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笔记丢了可以再做，知识点在你脑子里，谁也偷不走。”
陆小柏接过那叠厚厚的复印件，看着上面熟悉的、条理清晰的字迹和图表，甚至比她丢失的那本还要详尽规整，知道这必定是他又熬夜赶出来的。鼻子猛地一酸，眼眶瞬间就热了。
她低下头，用力眨了眨眼睛，把泪意逼回去，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嗯。”
心底对那个偷走本子的人，又添了几分咬牙切齿的痛恨。
“肯定是陆芮芮干的！”午休时，卫静看着陆小柏那一双熊猫眼，气呼呼地拍着桌子，替陆小柏打抱不平，“除了她还有谁那么见不得你好？”
柳悦君相对冷静些，但眉头也紧锁着：“我们没有证据，不能乱说。不过小柏，你最近确实要小心点她，她看你的眼神……不太对劲。”
陆小柏点点头，心里不是没有怀疑，只是眼下焦头烂额，实在没精力去证实。
消息很快传到了吴莳耳朵里。他当即就火冒三丈，撸起袖子就要去找陆芮芮理论，一副要干架的架势。
“你干嘛去！”陆小柏赶紧拉住他，声音带着疲惫却很坚决，“别冲动！现在最重要的是学习，马上就要三模了，不能再惹事了！”
吴莳看着她憔悴的样子，终究还是忍住了火气，只是恨恨地捶了一下桌子：“妈的，别让我逮到是谁干的！”
戚枳光依旧沉默，但他观察的目光却从未停止。
这天陆小柏刚从洗手间出来，刚好碰到陆芮芮和隔壁文科重点班的几个女生在窃窃私语。而好巧不巧的是，陆小柏前脚刚从陆芮芮身边走过，戚枳光后脚就在陆芮芮旁边无意的走过。
上物理课时，李磊刚好写了一道题，让大家出解题思路，陆芮芮的解题思路刚出，陆小柏就听到余和和程毅的讨论。
“芮芮，你这个解题思路有点像戚枳光的思路。”余和指出其中的划线处。
“是，正常我们不会用这套方法。”程毅赞同道，随即又调侃了一句：“你不会最近跟陆小柏一样被戚枳光收为弟子，得到真传了吧。”
“怎么可能？我的成绩也不差。”陆芮芮急忙否认，“况且我跟戚枳光也同桌了很久，多少会有点影响嘛。”
正当陆小柏听得真切的时候，这时候学霸区却多了一个格格不入的声音。
“我们没有交流这题的思路。”戚枳光声音淡漠。
“那也有其他的影响啊。”陆芮芮娇俏的一笑，一副小骄傲的模样。
陆小柏诧异看向那几人，脑子里似乎开始勾勒出不同的画面。难道真是戚枳光教的？她的错题本笔记，基本是戚枳光手把手教学，自从此前陆芮芮造谣她和戚枳光的绯闻早恋后，戚枳光几乎对陆芮芮零交流。
四月的天气，阴雨之后，阳光正好。午休时，教室里人不多。
陆小柏刚走进教室，就看到戚枳光拿着一本物理题集，走到叶云博座位旁，像是随意地讨论起一道难题。
“……这个方法，我记得小柏那本错题本里有种更巧妙的解法，好像是利用了能量守恒的一个特殊推论……”他的声音不高不低，刚好能让从旁边经过的陆芮芮听见。
正端着水杯回座位的陆芮芮，脚步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眼神飞快地瞥了他们一眼，虽然立刻若无其事地移开，但那瞬间的慌乱，还是落入了陆小柏的眼中。
陆小柏基本已经明了。
正当她计划着要如何找陆芮芮要回错题本时，就看到下午放学后，戚枳光和班长余和，在那低声窃窃私语。余和听完，点了点头，表情没什么变化。
第二日是惯例的大扫除时间。教室里尘土飞扬，桌椅挪动的声音此起彼伏。
就在大家忙得热火朝天时，负责清理后排储物柜的余和，忽然“咦”了一声，从一个堆满废弃书本、许久未用的柜子最角落里，抽出了一本蓝皮的笔记本。
“这是谁的本子？看着挺新的，怎么扔这儿了？”余和举起本子，疑惑地问。
陆小柏闻声望去，心脏猛地一跳——那正是她丢失的错题本！
她几乎是冲了过去，一把抢过本子，紧紧抱在怀里，手指都在微微颤抖。本子封面有些褶皱，内页有明显被反复翻阅过的痕迹，但确确实实是她的！
“太好了！找到了！”卫静和柳悦君也围了过来，替她高兴。
而陆小柏余光瞥向不远处的陆芮芮，脸色瞬间变得有些难看，握着扫帚的手指微微收紧。但她很快低下头，用力扫着地，装作对这边发生的事情漠不关心。
陆小柏抱着失而复得的错题本，脑子里却是上演着一出大戏推论，明明她自己找错题本的计划还没行动，这错题本就自己跑出来了。她看向站在窗边，正淡然地擦着玻璃的戚枳光，心里瞬间明白了过来。是他，先找回来了错题笔记。
感激、委屈、后怕……种种情绪交织在一起，让她眼眶又一次湿润了。
大扫除结束，教室恢复了整洁。
陆小柏小心翼翼地把错题本放回书包最里层，心里踏实了不少。
戚枳光走回座位，经过她身边时，脚步未停，只是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淡淡地说了一句：“以后东西收好。有些人，不值得你浪费时间和情绪。”
陆小柏重重地点了点头。
这场小小的风波，总算是暂时平息了。
但教室里那块倒计时牌上的数字，依旧在一天天减少，无声地提醒着所有人——三模考试，已经近在眼前。
这一次考试的成绩，将直接影响到高考志愿的填报。无形的压力，如同渐渐收紧的网，笼罩在每个人的心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