剑挡住了箭,暝期用剑挡住了袭来的箭,站在对立面的黑衣人竟对着下面的人斥责出声:“你们别乱射箭啊!伤到宋眉了怎么办!”
声音之熟悉,宋眉平静了内心,才发觉声音竟如此的熟悉,是“阿兄?”
“你是阿兄?”
黑衣人明显顿住,暝期看是个好机会,大伙都愣怔的片刻,他连忙带着宋眉往右侧跳。
黑衣人回过神,两人都已经跨过了宋府的高墙,往大街跑去,他立马跟上。
下面的人也算看清楚了,原来那个黑衣人正是四姨娘所生,排行第三的宋知盛。
宋源邱倒是看清楚了,宋知盛这身打扮,就是冲着带宋眉离开用的,他看向还愣着的众人,怒斥道:“你们这是作甚!还不快去追!”
暝期不断地带着宋眉跑,身后的宋知盛也不是吃素的,他三两下就跟上了两人,宋眉这下彻底搞不懂了,阿兄一向偏着自己,这次为何要如此穷追不舍,难不成与那些宋家人一样,都只不过把她当商品玩具而言吗?
宋眉大声道:“阿兄!别追了!我不会再回去了!我才不想回去!”
暝期身边多带了个人,明显不比一个人轻盈,不然宋知盛不可能追的上,看着宋知盛跳跃到两人跟前,挡住两人的路。
宋知盛举着剑道:“你的意思是?你身边这个?”
两人被迫停下脚步,宋眉厉声道:“阿兄!求你让我走吧!我不想回去了!我不想嫁人!我不想!”
宋知盛刚想说什么时,触及到宋眉蓄满泪水的目光,瞬间被烫了一下,他扯下脸上的三角巾,露出立体的五官,丹凤眼中满是关切,他缓声道:“走吧,我替你们善后。”
暝期不管这种煽情的画面,直接带着宋眉与宋知盛擦肩而过,宋知盛露出释怀的笑,道:“你一定要幸福啊,妹妹。”
“嗡——”
世界按下了暂停键,她与宋知盛目光相撞,原本暗沉的世界,被无数灰白吞噬。
“阿娘!这就是你生的妹妹吗,真可爱!”五岁的孩童伸出胖嘟嘟的手抓住襁褓中婴儿乱挥舞的手,或许是刚从外头进来的缘故,他身上带着一点点凉意,婴儿竟没有哭闹,还是笑呵呵的看着他。
“不过是个赔钱的玩意,你别看了,今日习武了没!”女子看都不看,闭着眼训斥道:“听先生说,你今日都心不在焉的,可还行!”
五岁孩童只好收回手,两只手打在背后,道:“我只是……”
女子瞬间睁开眼,红血丝布满了她的眼白,头发乱糟糟的贴在脸上,她愤怒的如同一只从地域里爬出来的恶鬼,她下床便跌倒,她就仿佛不知疼痛一般,爬到孩童面前,死死的抓住他得肩膀怒斥道:“你可知你不好好学习,我会如何!你如果不比大房的那个小比崽子厉害,你该如何立足!你还偷懒!”
孩童瞬间被这愤怒吓的不敢出声,眼泪啪嗒啪嗒的掉,却落入女子眼中,都无法唤醒女子的怜爱,只听“啪”的一声,孩童的脸被扇到一边,“男子汉哭什么哭!我都还没哭!你哭什么!我就问你!你哭什么!”
女子疯狂的扯着孩童的肩膀,声嘶力竭的控诉着孩童哭泣的行为。
孩童不敢出声,眼泪瞬间止住,要落不落的挂在眼眶处,他看着宛如地狱恶魔的娘亲,他只能轻声道歉并承诺道:“娘亲……孩儿不会再偷懒了。”
似乎是女子的声音过于的刺耳,襁褓中的婴儿发出哇哇的哭声,也就这哭声刺激了女子的神经,她连忙站了起来,孩童被吓坏了,生怕女子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连忙拽住女子的衣摆,试图唤醒女子的母爱。
可惜,一声声“娘亲”并没有唤醒女子的为母之心,反而使女子更加的愤怒,她一把甩开孩童,两只瘦骨嶙峋的手死死的掐在了婴儿的脖颈上,整个人的状态癫狂,她嘴里囔囔道:“要不是你是个女娃!要不是你是个女娃,我也不至于被大家看不起!也不至于老爷甩袖子离去!都怪你!都怪你!”
孩童看着哭声越来越小的婴儿,硬着头皮用整个身体撞开女子,也因此,婴儿有了喘息的机会,只是声音依旧弱的不行。
女子被撞倒在地,磕到桌角,混了过去。
场面一度混乱,孩童愣愣的看着女子昏倒的模样,他居然生出了,要是娘亲死了,该有多好的想法。
婴儿微弱的啼哭瞬间拉回了孩童的理智,孩童瞬间觉得自己大逆不道,竟生出了这种想法,连忙打开门,让婢女去找大夫。
这是孩童第一次反抗了自己的娘亲,也因此奖励了十大板以及抄写兵书,次日伤还没好的他,还得顶着寒风飘雪继续习武写文背书,课程一个没有落下。
但到夜深人静的时候,孩童会小心翼翼的进入婴儿放置的房间,因女人不想看到婴儿,便随手放置在空房间里,由佣人随便照顾,在这宋家,爹不疼娘不爱等于可以随意欺辱的对象,即便这个对象是个婴儿。
孩童看着睡熟的婴儿,他轻轻的抚摸她的脸颊道:“我今日听道娘亲给你取的名字,叫宋眉……送没的。我觉得吧,一点都不好听,可惜我不能给你起名,不然我一定好好翻翻书给你取名。”
“我叫你宋宋好不好?眉眉【没没】…有点不吉利。对了,我是的你阿兄,记住我名字,我叫宋知盛。”
“宋知盛……”毛笔落下,宣纸上写下三个歪歪扭扭的字,明显女孩还未曾接受用毛笔写字。
十岁的宋知盛抱着妹妹宋眉,一笔一划的教她写字,但似乎是与他接受的教育时间过晚,女孩到五岁都不会写字,这也是宋知盛头疼的事情。
宋眉抓着毛笔,就在宣纸上乱涂乱画,完全没在用心学习。宋眉在这个家,完全就是透明人的存在,他们的娘亲都没想过让宋眉活那么久,也就没找先生来教育写字说话这些,都是宋知盛空隙时教一教。
宋眉吧唧着嘴,就想把毛笔甩出去,还好宋知盛眼疾手快的拿走,不然又会是一场难以清洗的桌子了。
宋眉乐呵呵的笑出声,似乎喜欢这种感觉,宋知盛想了想,写字慢慢来吧,反正他有的是时间教宋眉。
“阿兄?”宋眉甜甜的喊了一声宋知盛,宋知盛摸了摸宋眉的头发,道:“来,我们再写一遍。”
可惜时间不允许,宋知盛越长大,天赋也展现了出来,也就被送入京去参加科考,也就在这几年,宋眉不在透明人,琴棋书画开始往上压,仪态必须为端庄,女德女戒的书贴满了真间屋子,要的就是她能牢牢的记住这些。
也就这宋知盛空缺的几年里,宋眉体验到了前所未有的绝望,前段的童年都是宋知盛亲手创造出来给宋眉的,后段的黑暗是宋家创造出的囚笼困住宋眉的。
烙印,鞭打,刀肉,巴掌,棍棒,摔倒,擦伤,这些编织成一条条网束缚住她的手脚,与她一同的自然还有七妹,似乎不是大房生的女婴,都会是这些网下等待被按在案板上等死的鱼。
疼痛,鲜血,印子,刺骨,哀嚎,血肉,眼泪,这些化作绝望的绳子,将她的脖颈死死的困在房梁之上,等待着她踹开凳子,结束这一生。
可她咬咬牙活下来了,七妹则没那么能抗,她最终踹到了凳子,离开了这地狱。
她在此期间,遇到了一生向往的光,少女在众多恶意中,伸出来救援之手,“你们怎么能这么欺负弱小!”
少女挡在了恶意的前面,少女就像是从天上下凡的神仙,这是她头一次接受外来的善意。
“以后不嫌弃的话,我就是你的姐姐,记住我的名字,我叫许娣。”
“对了,我是的你阿兄,记住我名字,我叫宋知盛。”
“姐姐(阿兄)。”
“唉,要是他们在欺负你,你就躲我那去。(唉,受欺负了,就来找我。)”
两道身影的交织,宋眉看着伸出的手,她不知现在是喜还是悲,是喜?有人代替了阿兄的位置对着她好,是悲?可这个善意又能维持多久。
待宋知盛终于归来时,宋眉已然不成人样,连看望他时,那双亮晶晶的眼神都被一层灰蒙蒙的雾气遮住。
宋眉已然十四岁,听家中人一讲,是要将她嫁去比她大很多岁的人家换彩礼,宋知盛自然不会允许此事发生,宋眉还年轻,从未谈论过情爱之事,如若嫁过去了,也一定是备受折磨的。
他想着今晚就带宋眉离去,没想到竟被人捷足先登,那也好。
比起跟在他的身边,发现的风险更大,倒不如有更厉害的人来保护她,刚刚过的那几招,他很能肯定,黑衣人的武功底子很好,如若那是宋眉选择的,那他也无其他想法了。
“阿兄…”
宋眉儿时的样子印在脑海中,或许在这痛苦的府邸里,宋眉早已是治愈他的良药。
剑光拔出,他一步步的走向追来的家丁,以及宋源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