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林中,女兵刘茹茹打头,后面是女将彭乘风,向霄远、陈三宝紧随其后,叶豹和另两个男性官兵位于最后。
他们七人组成一队,向着信号发出的方向疾行。
这一带山势不算很高,但皆是奇峰峻岭,加之草木繁茂,路途很是艰难。好在彭乘风点的三个官兵都有些功夫在身,因此走起来并不算慢——好在他们轻功也不算多好,向霄远和陈三宝这两个轻功半吊子跟着并不算费力。
刘茹茹站在一块凸起的巨石上眺望片刻,又闭眼向着各个方向嗅闻。
向霄远把头向后靠,用气声说:“你们不觉得她特别像狗吗?她用闻的啊。”
叶豹把头往前倾,也用气声说:“我觉得像。”
陈三宝本来也凑着脑袋在听,但看见彭乘风在看他们,马上说:“嘘,她在看咱们。”
三颗脑袋集体回归原位。
刘茹茹睁眼,确定地说:“往右前方。”
彭乘风:“走。”
七人再次前进。
但这次才走了没多久,他们就不得不停下了——右前方是一道斧劈般的裂缝,宽度颇大,无法通过。
刘茹茹鼻尖耸动,说:“前面不仅有硝烟味,还有很多人的味道混杂,应该离得不远了,但若是绕行,只怕……”
看地势,绕行需从他们现在所在的这座山上下去,再爬上对面那座山,要花费好几倍的时间。
彭乘风眉头紧皱:“还有别的办法吗?”
大家都没说话。
叶豹出声:“我觉得这个宽度,我应该可以过去。”
彭乘风眼中一亮:“当真?可能带着我们一起?”
叶豹:“要是放二十年前我绝对没问题,但现在老了,不行了。”
“这……”彭乘风只犹豫一下,就说,“还请叶大侠先行前去,我们会加快速度,尽快赶到。还是那句话,只要能救出我家少爷,必当重谢。”
救人如救火,越快越好。叶豹嘱咐向霄远、陈三宝要小心后,后退几步,施展轻功,果真险险飞了过去。
“咱们也快些。”彭乘风立刻带人绕行下山。
山林深处。
小男孩快速钻爬,专向有狭小空隙的地方跑。他身上衣服早就被换成了普通麻衣,此时被剐蹭得破破烂烂。全身几乎都沾满了泥巴和不知什么动物的粪便,散发出难闻的腐臭味,甚至连他嘴里都含着泥巴,只有两只大眼睛亮晶晶的,机警地观察四周。
“快,他往那边去了!”
杂乱的脚步声紧跟在后面。
“这次抓住,说什么不能给他松开了,撒个尿的功夫就不见了,太他娘的……”
“谁知道这么个毛娃娃能跟耗子似的。”
“找到了吗?哎呦,小心这树丛有刺。”
“找不到!娘个腿的,金虎和黑顿闻不到他的味。”
……
小男孩缩在石缝下,透过枝条树叶的缝隙看着外面,那些坏人就在附近走动,还可以看到犬类的爪子在离他很近的地方来回徘徊。
憋气,把脸埋进腐烂的草叶中,小男孩闭上眼,一动不动。
终于,附近的响动逐渐远去。
小男孩快要憋得背过气去了,他猛地抬起头,大口呼吸。
“呸呸,呸!”吐出嘴里的泥巴,小男孩小心从树丛后面钻出来,揉了揉肚子,左右看看,晕头晕脑地找了个方向,迈腿跑起来。
*
咕咚,咕咚……
六人行在一处泉眼旁短暂停留,轮流捧水大口喝。
“下面该往哪走?距离接近了吗?”向霄远舀了泉水,在一旁洗了把脸。
刘茹茹肯定地说:“近了,这边的味道越来越新鲜了。”
向霄远面容严肃地点头,心里却对这妹子的印象更坚固了。
这是真的长了个狗鼻子吧?
“报告,这边有脚印。”
人们迅速围了过去,果然在刘茹茹指示的方向上,土地上有几枚大小不一的脚印。
彭乘风:“应该快追到了,打起精神来,都小心点。”
“是。”
大家一起顺着脚印方向追去。
陈三宝给向霄远使了个眼色,偷偷落后几步。
向霄远用眼神询问:怎么了?
陈三宝看看前面的人,凑到向霄远耳边,说:“他们是镇国公的人吗?”
向霄远眉毛快速上扬,看着陈三宝就笑了起来。
陈三宝瞪眼唬人。
向霄远也凑近陈三宝耳边,但还没说话,只呼吸就惹得陈三宝缩了下脖子。向霄远不得不伸手揽住陈三宝,让他不能退开,这才贴在他耳边说:“不确定,所以找到孩子后,要确保孩子在咱们手里。”
陈三宝从向霄远怀里挣脱,快走两步赶上前面的人。
的确,这些人身份不明。
这位女将自我介绍说叫彭乘风,跟着她的这些人有的是她自己带来的,就像刘茹茹,还有一些是从附近衙门来的。
据她所说,飞蛇帮大量拐卖北方流民,特别是孩子、年轻男女、适龄妇女,将其贩卖到朱州、祥州一带,早已引起官府的重视。这次,她主顾家的小少爷被拐,他们领命而来,和官府的人恰好汇合来到此地。
但这与她占据主导地位的状态和其行伍作风并不相符。
不过她也没特意遮掩罢了。
向霄远认为,官府要剿灭飞蛇帮应当为真,只是飞蛇帮作乱多年,此次官府能如此重视,怕还是有镇国公独子被拐的原因。
镇国公是当今大曦朝真正的掌权者,这些年他干了三件大事——
其一,在印州、俞州、褚州一带,力排众议,清查县乡杂税,惩戒、罢免一大批朝廷蛀虫;其二,和于罗多次交锋,胜者为多,与其签订十年互不侵犯的和平协议,获赔偿一百七十万两并草药、牛马等物;其三,斩杀阉党之首,消灭霍乱宫廷的势力,肃清宫中风气,查抄金银皆充国库。
当然,这第三件事,也就是斩杀了小皇帝最得用的大太监这件事,惹来了他如今闭门思过的惩罚。
总之,镇国公是一位清明正派、心怀家国、民间威望很高的公爷。
据说,他在夫人死后,未曾娶妻,也无妾室,只一个儿子,若是谁能救了他的儿子,怕是只要不违法乱纪,在大曦就能横着走了。
而这个来寻找男童的彭乘风,到底是镇国公一派的人,还是其他什么势力的人,寻了孩子是想归还,还是想拿捏,都尚不可知。
向霄远打量着彭乘风的背影,心中暗想,早知会遇到此事,在童子镇时,就该和梁漱钧多聊一聊镇国公派系有哪些人。但不论如何,把镇国公的儿子率先保护起来都不会有问题。
正想着,走在前面的刘茹茹突然给了个手势,所有人都停了下来。
她鼻尖耸动几下,压低了身体,做出防御态势,说:“我们可能被发现了。”
不等再说,就听一阵狂躁犬吠:“呜汪汪汪——!”
彭乘风当即向前冲去,拔剑高喊:“跟我上!”
便听那边也是一阵铿锵,瞬时,几个精干男子跃身而出,刀剑齐挥。
两方相接,刀剑无眼。
虽然彭乘风几人战力威武,但当正统招式对上阴谲手段,还是会有防不胜防的时候。
“当心!”向霄远高呼一声,直接上脚,将刘茹茹踹得翻倒在地,而她原先所站之处,飘洒着褐色粉末。
对面男子邪笑着,转移目标到向霄远身上,先丢出把霹雳散弹,再接剑锋连劈。只是没想到,向霄远对那些霹雳散弹丝毫不怕,揉身而上,反客为主,对过剑招后,虚打肘击,实则剑尖朝下,直戳对方脚掌。
男子脸色煞白惨叫:“啊——”
向霄远趁机连出十二拳,打得对面吐血倒地,抽出剑时,脚上还“噗嗤”喷出小股血花。
不待擦拭剑上血迹,向霄远心神微动,摇头摆尾,手臂回环,力量从腿至腰背、再传到手臂,一剑挥出,力破万钧,竟只用一招就击飞了来袭之人,血洒树冠。
彭乘风见状,忍不住高喊一声“好”,却被对面扬了把沙子,遮脸躲避时,结结实实挨了一脚,气得又和自己面前之人对打起来。
突然,对面这个诡招频出的人一阵神情恍惚,似乎放弃了抵抗,彭乘风连刺三下,对方也毫不反抗,身体极为松懈,眼一翻,直接倒地。正心中奇怪,彭乘风似是听到几声铃响,想要去找,这铃声却又不见了。
就这么一个空档,陈三宝那边也击倒一人,他着实松了口气。
想要一心二用,真是很难啊。
不过,看着地上躺着的这几个男人,再看看己方只是轻微受伤的状态,陈三宝心中疑惑。之前那个求救少年不是说,这里应该有飞蛇帮那什么二当家的?就这么被击败了?而且刚才狂吠的狗呢?
肯定还有人!
彭乘风也想到此处,肃声道:“快追,去前面。”
与此同时,到处乱钻的小男孩遇到了麻烦。
“小兔崽子,终于找到你了,下来!”
“不下去!”
“信不信我给你踹下来?!”
“就是不下去!”
三男二狗一女围在树下,齐齐仰头看着攀在树上的泥孩。
女人深深吸了口气,压住即将爆发的怒气,咬牙切齿地对旁边瘦削男人说:“猴子,你去,把他给我搞,下,来。”
“二姐放心,看我的。”猴子呸呸两声,往两手吐了口水,真如猿猴般灵巧上树。
小男孩吓得哇哇大叫,手脚并用向着更高的树梢爬去,喊着:“救命啊!”
眨眼间,猴子距离小男孩只有不到三四米的距离,狰笑道:“兔崽子,看你还能往哪跑。”
“坏人,打你!”小孩喊着,脱了鞋子就往下砸。
啪。
虽然鞋子并未打中,但鞋上的不明臭泥正好砸在了猴子脸上。
猴子一张脸逐渐涨红,额角青筋暴起:“臭小子,你死定了。”
话音落下,人影如电,突飞猛上!
但在猴子够到小男孩的前一刻,有人天降猛禽般出现,长臂一捞,带着孩子冲向旁侧。
女人目光一凛,踏木而上:“给我留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