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持的眸子晦明不定：“车祸，很严重吗？”

他的手指用力捏紧手上装着雪花酥的盒子，那脆弱的零食小盒因此几乎变形随时像要裂开。

秦万里摇了摇头：“不严重，休养两个月就能差不多好了。”

何问天语气凉飕飕地补充：“不严重，就是休学一年，两个月下地，两个月复健，又过了半年才能跑会跳跟没事人一样的。”

秦万里心里一跳，不知从何而来的紧张冲动驱使他慌忙对意持解释道：“真不严重，而且早就恢复到车祸前的状态了。”

意持白皙的脸上血色褪尽，只剩下一片苍白。

他闭上眼睛，长舒了一口气。

再睁眼，他一边点着平板一边问：“还记得你的企鹅账号吗？”

秦万里手机里只有微信。

他是知道自己拥有过一个企鹅账号的，只是车祸之后手机被摔坏了，他想不起密码，也不记得当时填写的密保问题答案。

五年之前网络监管没有如今这么严格，他的账号并没有绑定过手机号，需要找回密码变得十分麻烦。彼时正是微信刚刚开始流行的时候，他周围父母朋友都开始使用微信，他干脆没再管过企鹅账号的事情。

意持迅速在平板上点了几下，而后把平板放回茶几，朝秦万里推了过来。

是一张截图。

那是企鹅空间的界面，时间是五年前的8月13日，头像是一只脏兮兮的橘猫在竹筛里躺得乱七八糟昏睡着。

这只猫秦万里一眼就认出来了。

是小时候住在乡下的外婆家放养的猫，它还有一个十分接地气且大众化的名字——咪咪。

再往下，是五张连拍的照片。

五张照片中只有两个少年，只粗浅的看一眼，就能清晰辨认出是自己和意持。

时间已经过去了五年，两人的外貌变化不大，只是褪去了照片中的青涩感，转而变得更成熟的模样。

秦万里的指尖有些颤抖，他点开了第一张照片。

他和意持穿着一白一黑的短袖，短袖的款式和图案完全一致，似乎是情侣款式。两个人蹲在一家面店前的花坛边，手里捧着一模一样的面店纸碗，一次性的木筷一同夹起了一大口炒面，笑得灿烂。

那张扬的笑容里透露出一些愚蠢笨拙的恋爱气息。

秦万里也记得这家面店，是他家附近的网红炒面店。这家店开了十多年，物廉价美，深得附近居民的喜爱。

他也很喜欢吃这家的炒面，放假在家父母忙于工作的时候，他都会去光顾一番。

秦万里有些恍惚。

他不记得照片里的事情，站在奇妙的第三视角，他又渴望照片里的是自己。

他心跳加速，继续往下拉。

因为是连拍照片，这几张照片延续了这个故事。

第二张，意持凑到自己的耳边，不知道说了什么悄悄话。

第三张，自己转头，动作猝不及防似乎让意持也没想到，他没有躲开，嘴唇擦到了自己的鼻尖，照片瞬间定格。

第四张，突然的亲密接触让两人惊慌失措，自己也猛一个抬头，额头狠狠敲在了意持的鼻梁上。

最后一张，意持人仰马翻，手里的炒面也撒了一身。

秦万里看着照片，仿佛闻到了那个潮湿闷热的夏天里，花坛的花香味，拌面的卤肉香味，以及鼻子擦过嘴唇酥麻战栗的心动。

“我——”秦万里怔住，不知道该说什么。

在和意持接触的这短短一小时内，意持说的他已经信了一半，看着这几张照片，另一半也被补上。

可是他什么都不记得了，只能怅然无措地又将照片看了一遍又一遍。

不敢相信，也不敢承认。

意持望着他，一言不发。

五年前的高中最后一个报到日，秦万里等在学校门口拦住他，闪亮着眸子露出灿烂的笑容，将唇附在他耳边，一字一顿地说：“我、喜、欢、你！”

整整五年的时间，他都无法接受那个宛如烈日般直白炙热的少年将他丢下。徒留他在原地被记忆中他曾拥有的一抹虚妄的光芒困住。

晴空万里，却没有独属于他的那一份。

烈日出走后是漫长的雨季。

他以为是秦万里抛弃了他。

而秦万里在五年之后再次敲响了他的房间，说什么都不记得了。

他以为失忆只是一个拙劣的谎言。

——其实连绵的乌云掩住了他的太阳。

秦万里下意识地继续往下翻看照片。

下一张，金黄的落日余晖撒在秦万里舒展放松脸庞上，他侧躺在床上，一只毛发蓬松柔顺的布偶猫翻着肚皮窝在他的肩侧，一人一猫睡颜恬静又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