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西慈在第二天收到消息的时候,两人便一起合计请个长假去青石村。
由于孟西慈在安阳王面前当堂晕倒的事吓到了院长和一众夫子,她的假倒是请得十分顺利。
但苏棠月可就没那么顺利了,还是姜书禾听说了此事,仗着郡主的身份,以权压人才请到的假,顺便也给自己请了。
姜书禾听说苏棠月要回老家时,正瘫在绣楼窗边发呆,想起乐京那几个虚情假意的一家人,只觉心烦。
又闻苏棠月的老家依山傍水,不仅有百年古刹,更有片闻名遐迩的山林。
她想着,反正这学对她而言上不上都一样,去寻个清净地散心倒也不错,省得闲得无聊老想起那一家子闹心。
不过她又不想带一堆小厮丫鬟,自己一个人出门又怕遇上危险,于是,她就叫上了有些武力傍身的青梅竹马林砚舟一起。
林砚舟喜出望外,他天天在家被老爹监督着扎马步和训练,人都快训没了,憋闷得发慌,便欣喜若狂的答应了,丝毫不知自己是去给大小姐当保镖的。
待启程的时候,木槿院门前骤然停了四辆豪华马车。
“小姐,真的不让奴婢跟你一起去吗?”
孟西慈前几日在明夏的欣然点头下,买了个小茶楼给她经营,以免浪费了她的才华,便道:“我去几日就回,这院子得有人看着呀。”
明夏闷闷不乐道:“好吧。”
她知道孟西慈是去找神医治病的,因此没太过纠缠,不过还是少不了要担心的。
孟西慈背着行李,一只手被依依不舍的明夏拉着,看到那四辆马车时,忽然觉得太阳穴突突直跳。
苏棠月站在院门口,笑意盈盈地朝着她招手。
孟西慈眼睁睁看着车帘依次掀开,一个人接着一个人从马车上走了下来。
姜书禾,林砚舟,裴靖……
甚至还有戴着面具执扇而下的沈寂!
这是什么全员出游活动?她们不是去找神医的吗?
沈寂摇着折扇快步上前,关切道:“二小姐,身子可好些了?”
孟西慈:“……”
孟西慈用眼神询问苏棠月“他们怎么会在这里”。
苏棠月摊手,姜书禾帮她请假的条件是要跟她一起去青石村,她会拉上林砚舟也在意料之中。
但沈寂和裴靖难道不是孟西慈自己叫来的人吗?!
不过孟西慈看不懂苏棠月的比划,跟她显然还没有达到心有灵犀一点通的默契,只当这些人都是她叫来的。
虽然不知道原因,但原书作者这么做一定有她的道理,指不定这些人能够派上用场呢?
孟西慈将自己安慰好,对面前的沈寂微笑道:“好多了。”
孟西慈刚回完沈寂,便被裴靖拉到了一边,裴靖压低的嗓音带着明显的激动道:“二小姐!”
孟西慈理了理衣襟,闷声道:“有事?”
裴靖瞥了一眼苏棠月的方向,激动道:“你竟然认识苏棠月,怎么不告诉我?!”
“……”
我们很熟吗?我为什么要告诉你?
孟西慈脑海中一连闪过两个问题,最终道:“你又没问。”
裴靖挠挠头,好像也是哦,旋即又问道:“你们关系是不是很好?”
孟西慈想了想,她跟苏棠月都是来自一个世界的人,应该不算是陌生人的关系。
她谨慎地回答道:“还行吧。”
裴靖又朝苏棠月的方向看去,只见林砚舟凑在她身边,不知说了些什么,把人逗得直乐,才发现林砚舟这小子也是有点资本在身的。
眉眼分明,眼尾微扬带着三分桃花韵,唇色似初绽的红梅,明明同样都是习武的人,凭什么这小子就一点都不虎背熊腰。
可以猜到这般容貌若再长两年,不知要迷倒多少闺阁千金。
虽说自己也不差,但比起这位将军之子,还是差了那么点意思。
这般想着,裴靖攥紧腰间剑柄——围在苏棠月身边的好儿郎不少,如此一来,她怕是更瞧不上自己了。
裴靖的语气不免带了几分酸涩:“可以帮忙在她面前给我说说好话吗?”
孟西慈沉思,觉得自己懂了,原来是追着女主来的,难怪这一趟出行的就有三位男主在,不愧是万人迷大女主。
不过……孟西慈转念一想,苏棠月似乎不觉得自己是主角,那么她笔下的主角又是谁呢?
孟西慈昨日没有问,也没有暴露出自己看的书与苏棠月写的或许不同,防人之心不可无,害人之心不可有。
她没有要害苏棠月的意思,但也不会在真相未明之前主动暴露自己的底牌。
孟西慈严谨道:“看你表现。”
裴靖立马保证:“我会好好表现的!”
孟西慈敷衍地应了一声,刚转身就对上在他们身后不知听了多少的沈寂。
沈寂姿态散漫地摇着扇子,眼睑耷拉着看她,不咸不淡地开腔道:“听说二小姐要去青石村踏青,不介意带上我吧?”
孟西慈保持微笑:“不介意。”
心里却在腹诽:分明就是追着苏棠月这个女主来的,为什么要问她啊?
孟西慈看着众人带足了干粮盘缠,连赶车的马夫都自备而来,一副迫不及待想要踏上旅途的模样。
她与苏棠月同在一辆马车中,有些闷闷不乐地闭目养神。
苏棠月以为她在担心叫上这么多人会出什么事,便宽慰道:“人多热闹嘛,现在正是摘野菜的季节,到时候我们一起上山找蘑菇、挖笋、采香椿什么的,我给你做个野菜火锅,让你尝尝我的手艺,保管你吃得走不动路。”
孟西慈睁眼,对上苏棠月清亮的眸子,心下一软,听说她家里有位奶奶,许是老人独居寂寞,她才如此,人多些倒也热闹。
虽然孟西慈不喜吵闹,但去的是苏棠月的老家,她要带什么人去,跟自己也没关系。
数盏油纸灯笼刺破暮色,四辆马车辚辚碾过石子路,车轮陷入山道的碎石中,发出一阵吱呀声响。
车帘被山风掀起一角,露出车外苍翠欲滴的松林,山岚裹挟着松针清香扑面而来,偶有惊起的山雀掠过枝桠,扑棱棱的振翅声惊破寂静。
孟西慈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梦里光怪陆离,沉闷又窒息,压得她一时醒不过来。
“沈公子,这是你的侍卫刚做好的饭。”苏棠月提着食盒,踩着踏板走进宽大又温馨的马车里。
沈寂倚靠在车厢上,闻言转过头,目光扫过面前的案几,轻声道:“放这。”
苏棠月将食盒放下,看向榻上裹着薄被的少女:“西慈还没醒?”
“嗯。”
车厢内萦绕着淡淡药香,不远处的药罐在炭炉上咕嘟作响,马车外四角上的灯笼透进车厢内映得整个空间泛着朦胧的黄。
沈寂不紧不慢地翻阅着书籍,眉心微蹙。
苏棠月见他这个样子,心想沈寂要看书为什么不再点几盏灯,这是准备把眼睛看瞎吧?
她试探道:“沈公子不如去外面看吧?我在这守着西慈,等她醒来第一时间跟她说明情况。”
孟西慈是在自己的马车上睡着的,睡醒了发现跑到别人马车上,肯定会询问。
现在他们暂时停在此处歇息吃饭,她本想叫孟西慈起来吃饭,是沈寂率先发现孟西慈状态不对,才把她抱到自己过分豪华的马车里。
苏棠月感慨地看了一圈,这就是未来皇帝的排场啊。
沈寂翻书的动作一顿,将书收进底下的柜子里,沉声道:“我守着,你且出去。”
苏棠月:“……”
以她博览众多小说的经验来看,这小子肯定对孟西慈有意思。
苏棠月在走出车厢前,朝孟西慈睡着的方向看了一眼。
沈寂这朵桃花不错啊,不仅没有什么白月光烂桃花,还深情又有能力,真是便宜她这位老乡了。
她离开沈寂的马车,与坐在篝火旁的姜书禾几人闲聊起来。
车厢内重归于安静,沈寂往孟西慈那边挪了几下屁股,在榻前坐下。
榻上之人肤白唇红,五官极为漂亮,黄发散落枕畔,缩在榻上,全身柔软至极。
昨日去学院之前,他深思熟虑想了一个晚上,待想明白去学院时发现是白世昌站在堂上,本欲直接走人,却正好撞上白世昌又在平白无故地挑刺,挑的正好是他想了一晚上的人。
他的小姐摇摇晃晃地立在人群中,身形比往日更加单薄。
沈寂原以为只是小姐懒得应付白世昌,此刻见她发着高热说胡话,才知竟是中了毒!
连卫雪都没听说过的毒,究竟是何时被下的?
自孟西慈从栖霞山回家,他几乎一直跟在她身边,不可能有人在他眼皮底下下毒,除非这毒早在他来之前就有了。
他的小姐也太过多灾多难了,偏偏她对自己还随意至极,通宵看一晚上书第二天去学院都是小意思,更感天动地的是她生着病还去学院!
结果还被夫子当众斥责,可怜到他都不知道该不该生气。
然而跌进他怀里的人烫得惊人,轻得好似一片落叶,叫他既恼怒又心疼。
沈寂望着孟西慈紧蹙的眉,心绪纷乱,明知自己不该多管闲事,却又放不下。
药炉里的炭火噼啪作响,药汁已熬了大半,孟西慈仍然昏睡着,露在被子外抓着薄被的手细得能看见一片清晰的脉络。
沈寂见她几乎快把自己裹成一条猫猫虫了,以为她很冷,便将自己身上玄色披风解了下来,一同盖在她身上。
她闭目静静躺在榻上,脸庞几乎没有一点血色,在圣洁的白与极致的黑对比下,竟显得格外的柔弱与破碎。
沈寂出神地盯着看了许久。
忽然,孟西慈睫毛轻颤,喉头发出微弱的呜咽,一滴眼泪将落未落地缀在她眼尾处,看上去有种楚楚可怜,又兀自倔强的美。
沈寂鬼使神差地抬手,指尖触到那片湿润时,心头猛地一颤。温热的泪水仿佛顺着指尖烧进他的心口,烫得他慌忙起身,快步走出车厢。
外面,苏棠月跟几人讲起了青石村好玩的地方,忽觉有道阴影落在自己上方,忙抬头望去。
沈寂神色晦涩不明,浑身散发着一种不容靠近的气息,“你进去守着,我去林中练练刀。”
苏棠月:“……”
刚才不还是一副小狗护食的模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