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所有资料签完字，艾绒又用手机扫描备份了一版。回到办公室，闻意雾正靠在她的办公椅上玩手机。
艾绒脚步放慢，此时此刻，她总觉得眼前的这个场景似乎有些熟悉。恰在这时，办公室的另一位老师牵着孩子进来，小女孩儿在看到艾绒的时候很礼貌的和她打了声招呼：“艾老师好。”
“你好。”艾绒也低头笑着也和她打了和招呼。
两人从她身边经过，艾绒听到了那位老师低声对她的女儿说：“你先坐在这儿等我，妈妈有个事情要忙，一会儿就回来。”
刚巧此时，不远处玩手机的闻意雾抬头朝这边看来。
艾绒：“……”
这真的很可怕了。
走到自己的工位旁，艾绒伸手在闻意雾一侧的肩膀上搭了下，然后她说：“你坐着就行，我拿个东西，今晚我们出去吃。”
于是闻意雾只是又换了个姿势，她将视线从无聊的手机屏幕上移开，看着身前正在收拾东西的艾绒。
哪怕她只是俯身将桌上的电脑关上，但仅仅就这一个动作，闻意雾都觉得这有趣极了。
“好了。”关好电脑后，艾绒直起身，她从包里拿出钥匙，然后她对仍坐着的闻意雾说：“我们走吧。”
晚上七点还要查课，艾绒看了眼时间，还有一个多小时。这会儿的学校里熙熙攘攘，校园的林荫大道上全是来往的学生。
共享单车、小电车在人群的缝隙中如蛇一般灵活的游走，艾绒拉着闻意雾的胳膊走上了相对安全一些的人行道。
“有什么想吃的吗？”松开手，艾绒觉得闻意雾似乎有些心不在焉。
闻意雾走在洛大的校园内，四周来往的人群几乎要将她淹没，讨论声、玩笑声在耳边响起，落日的余晖透过层层树叶不太均匀的洒在过路人的身上。很奇怪，明明四周吵得烦人，但闻意雾却第一次对生活有了实感。
学校附近的商场很多，艾绒在软件上看了下餐厅的排队人数，最后选了家人数相对来说不那么多的潮汕火锅。
秋季是滋补的黄金期，在闻意雾都行的回答下，艾绒选了个比较养生的锅底。
点好单，等待的间隙，艾绒将身上的外套脱下，四周无比热闹，将衣服放好后，她看向对面仍旧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的闻意雾，艾绒等了两秒，才开口问她：“要脱外套吗？”
闻意雾今天穿着件不规则黑色皮衣，冷着脸不说话的时候还……挺酷的。
“……哦，”对面的闻意雾听到艾绒的询问，她后知后觉的脱掉外套，露出里面的黑色内搭。
实话实说，这大概是艾绒自认识闻意雾以来，第一次见她这么心不在焉了。
不过艾绒并不准备去问什么，这是个有些私密的话题，艾绒不觉得她们的关系有一天能达到这个地步。
一个多小时的时间足够相对宽松的吃一顿饭了，在锅底沸腾冒出充满香味的热气时，对面始终一言不发的闻意雾终于开口了，她问了艾绒一个从未想过的问题。
“如果你的结婚对象是别人，你也会这样对她吗？”
艾绒闻言将茶杯放下，虽然不知道她口中的“这样”是哪样，但她却直接绕过这个问题，平静回答：“没有婚约的话，我大概不会结婚。”
闻意雾却好像有一个只属于自己的思考方式，她短暂的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开口笃定道：“所以你只会对我这样。”
艾绒心中的问号还没打出来，那边的闻意雾却好像已经解决了一件大事，她拿起一旁艾绒倒好的茶，咕咚咕咚喝了几口后，说道：“好了，我们吃吧。”
艾绒：“……？”
吃过饭，两人走出商场，秋天的夜晚一天比一天凉，这里离学校还有段距离，艾绒看着闻意雾身上单薄的衣服，跟她商量：“你先回去吧，我还要回学校查课，需要一会儿时间。”
“不用啊，”闻意雾说：“我和你一起。”
“外面很冷，”艾绒说：“你穿的有点薄，先回去吧。”
“不冷。”几乎刚说完，闻意雾垂在腿边的手就不经意的晃了下，然后在下一秒稳稳牵住了艾绒的手，五指相扣。
艾绒下意识朝闻意雾看去，被紧紧握着的感觉让她心生异样。
“怎么样？”闻意雾却好像根本觉察不到艾绒的震惊似的，她甚至还在此刻轻轻捏了捏掌心中握着的手：“是不是还挺暖和的。”
四周不时走过几个年轻学生，但艾绒的注意力却全部被两人相牵的手勾住。
她还是无法适应这样的亲密接触。
被握着的手微微发僵，闻意雾似是感受到了她的情绪，于是下一秒她握着艾绒的手放进了自己的口袋，口袋温热，闻意雾在别人看不见的地方轻轻挠了下艾绒的掌心。
“别紧张艾老师。”闻意雾却似乎想错了，她轻声安抚：“我有分寸的。”
……
到校还差二十分钟七点，艾绒将自己的手从闻意雾暖烘烘的手心里抽出，夜风寒凉，她问对方：“我先去明德楼查课，大概十分钟就能结束，你是和我一起过去，还是先去办公室等我？”
闻意雾听到艾绒的话时有些诧异，她本以为艾绒会直接让自己去办公室等她，不要耽误她的工作。
“我和你一起。”闻意雾很快回答。
明德楼位于校门与办公楼中间，距离不算远。这会儿课前十分钟，正是人流量高峰期，教学楼一层的电梯口外排着长长的队。走楼梯上楼后，艾绒看了下教室号。
“你在这儿等我一下。”艾绒看向闻意雾：“我很快就好。”
这种感觉又上来了，但这次闻意雾把它归置清楚。她知道这只是艾绒的责任感在起作用，并不是她们之间发生了什么变化。
“好。”她说。
艾绒之前有留意过岳兰筠的排课表，从后门进到教室，艾绒看了眼时间，还有五分钟上课，但这会儿学生已经到的差不多了，于是艾绒拿出手机，她先提前拍了一张照片。讲台上站着的教师抬头看见了她，艾绒放下手机，点头和对方打了个招呼。
又从后门走出教室，大约过了两秒，岳兰筠从前门出来，她一身深色正装、短直发，约莫四十出头的年纪，稳重中透着股凌厉。
艾绒走过去率先开口：“岳院好。”
“你好，艾老师，”岳兰筠作为院长，哪怕今天连轴转开了一整天会，但她此刻依旧神采奕奕，她问艾绒：“你是葛教授的学生吧。”
艾绒笑着“嗯”了声。
“那你该叫我师姐啊。”岳兰筠看着艾绒，她说：“我博导陈教授是葛教授的师姐，咱们师出一门。”
人文社科就是这样，看重师门，选导师如同拜山头，如果有幸进入“名门”，那么这个学科至少六成的学术大咖你都能和她攀上关系。
“还是自家人好，”听到艾绒喊了师姐后，岳兰筠脸上这会儿带着点放松的笑，她伸手轻拍了拍艾绒的胳膊，语气熟稔：“说到这儿，我们院今年还要多亏你和晓晓救场，不然就要外聘、那可真是一堆流程……”说完她摇摇头。
“没有的师姐，应该是我们要感谢马院肯给我们年轻教师这次机会。”艾绒语气谦逊，她声音带笑：“真正备课的时候我才发现原来公共课要讲好还真挺不容易的。”
“不容易吧？”岳兰筠一听就开口笑了，笑完她看了眼时间，几乎开门见山的问：“小艾我记得你的博士论文研究的是主体性吧？”
艾绒闻言心里感慨，果然是领导，此刻她心中已经有了预感，点了下头她回答道：“对，我目前的研究方向还是这一块。”
“哎，这个最近太热了。”岳兰筠笑着摇摇头，然后她开口：“刚好这两天有个还不错的期刊联系我，但我这段时间实在太忙，你要是手头有文章，赶紧发我，就当是师姐给你的见面礼。”
这种事很常见，虽然最后能不能成看的还是文章质量，但却明显缩短了投稿周期，而且如果期间双方沟通不错，甚至还能多个人脉。
“那我先提前谢谢师姐了，哪天等您有空我们一起好好聚聚，”艾绒大大方方的笑着表达感谢，说完后她顺势拿出手机说：“师姐，我加您个微信吧。”
“哦对，”岳兰筠笑着打开手中拿着的手机。
“我扫您。”流畅的扫完后，等岳兰筠通过后正好上课铃响起，岳兰筠笑着和她打了个招呼便进了教室。
艾绒紧随其后将手机返回主页面，然后她在后门拍好照片，就离开了。
闻意雾仍旧站在原地等她，外面一片漆黑，面前反光的玻璃过了很久才映照出艾绒的身影，转过身，在看到对方的那一刻，闻意雾疑惑开口：“查课很累吗？”
闻意雾单手插兜，黑发垂在肩后，另一只手随意握着手机，此刻正目不转睛的盯着她。
艾绒在看到闻意雾这副轻松神态时，心里感概，她就像是一面镜子。
“还好。”她朝电梯走去，接着在对方还要再问时，她开口：“你今晚有时间吗？”
答案显而易见，闻意雾点了下头。
电梯正巧在此时到了，艾绒走进电梯，等人进来后，她摁下关门键，然后才说：“今晚我们聊聊吧。”
“聊什么？”闻意雾的眼睛自始至终都看向艾绒。
在电梯到达一层即将开门的前一秒，艾绒开口，她说：“聊聊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