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日正是休沐,扬州城繁花似锦,街头巷尾皆是热闹非凡。贾宝玉早早便备好了精致的马车,车帘上缀着柔软的丝绦,车内铺着柔软的锦垫,还放着几盒林黛玉喜爱的点心。他亲自去接林黛玉,见她身着一袭淡粉色襦裙,外披月白色轻纱,鬓间斜插着一支白玉簪,愈发显得清雅脱俗,宛如春日里一朵含苞待放的娇花。
林黛玉见贾宝玉来了,唇角不自觉上扬,眼中满是欣喜:“难为你总想着这些,这般好的天气,确实不该辜负。”说着,轻轻挽上贾宝玉的手臂,二人相携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前行,车轮碾过青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声响。车窗外,行人熙熙攘攘,各色店铺林立,叫卖声、谈笑声不绝于耳。
贾宝玉掀开帘子一角,指着街边的一处茶楼道:“玉儿,那家茶楼的碧螺春甚是有名,一会儿我们去尝尝可好?”林黛玉顺着他的手指望去,点了点头,眉眼含笑:“好,只是别又像上次一般,被那些姑娘们堵着要你题诗。”想起上次的情形,她不禁抿嘴轻笑。贾宝玉也跟着笑起来,目光温柔地看着她:“有林妹妹在旁,便是天王老子来,我也不理。”
正说着,马车停在一处繁华的集市旁。这里摆满了琳琅满目的小物件,有精巧的香囊、栩栩如生的绢花,还有各式各样的胭脂水粉。林黛玉一下车,便被这些新奇的玩意儿吸引,眼睛亮晶晶的,如同孩童一般好奇地东看看西瞧瞧。她在一个卖簪子的摊位前停下,拿起一支镶嵌着珍珠的步摇,对着镜子轻轻比划。
贾宝玉站在一旁,目光始终追随着她,见她喜欢,便要掏钱买下。却不想这时,旁边突然围过来几个年轻女子,皆是扬州城里有名的闺秀。她们含羞带怯地看着贾宝玉,其中一人红着脸道:“贾大人,听闻你文采斐然,能否为我们题一首诗?”其他几人也纷纷附和,目光中满是倾慕。
林黛玉见状,微微挑眉,似笑非笑地看着贾宝玉。贾宝玉连忙摆手,侧身靠近林黛玉,揽住她的肩膀道:“实在抱歉,今日我只陪我夫人,诸位姑娘另寻他人吧。”说着,拉着林黛玉便要离开。那些闺秀们见状,眼中满是失落,却也不好再说什么。
离开集市后,二人来到城外的一处桃林。此时桃花开得正盛,粉白的花朵缀满枝头,微风拂过,花瓣纷纷扬扬飘落,宛如一场花雨。林黛玉漫步在桃林中,伸出手接住一片花瓣,轻轻嗅着花香,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贾宝玉看着她的背影,心中满是欢喜。他折下一枝桃花,走到林黛玉身后,将桃花轻轻插在她的发间,柔声道:“林妹妹比这桃花还要美上三分。”林黛玉脸颊微红,嗔怪地看了他一眼:“就你嘴甜。”说着,却忍不住笑出声来,笑声清脆悦耳,在桃林中回荡。
几日后,扬州城名医周鹤年应约前来林家旧宅。贾宝玉一早便候在厅中,茶盏中的茶水凉了又续,目光不时望向通往内室的回廊。前日林黛玉贪凉多吃了两块冰湃果子,夜里轻咳几声,虽无大碍,却又勾得他整夜辗转难眠。
“大人,周大夫到了。”小厮话音未落,贾宝玉已快步迎出门去。周鹤年一袭青衫,背着药箱缓步而来,见他神色紧绷,抚须笑道:“听闻林姑娘近日容光焕发,二爷何必这般忧心?”
因着林如海的缘故,即使林黛玉已经嫁人了,这些得了林如海照顾的人也习惯称林黛玉为林姑娘。贾宝玉对此并不在意,一个称呼罢了,不能改变黛玉已经成为他妻子的事实。
内室中,林黛玉斜倚在湘妃榻上,腕间轻覆薄纱。周鹤年三指搭脉,闭目凝神片刻,忽而展眉轻笑:“脉象虽仍有些虚浮,却比之前强了许多。血气渐旺,脾胃运化得宜,可见是心情舒畅、调养得法。”
贾宝玉攥着衣角的手微微松开,却仍追问:“那夜间咳嗽……”
“不过是偶感风寒,略服两剂温肺止咳的药便可。”周鹤年从药箱取出纸笔,边写药方边道,“林姑娘如今最是宜喜不宜忧,二爷若能常逗她开怀,比任何补药都强。”
待大夫离去,贾宝玉三步并作两步走到榻前,握着林黛玉的手细细端详:“你瞧,我说无事便是无事。往后可不许再贪凉了。”林黛玉被他紧张的模样逗笑,指尖轻点他眉心:“倒像是你病了,这些日子瞧你眉头都没舒展过。”
正说着,窗外忽传来清脆的鸟鸣。丫鬟捧着食盒进来说是新制的桃花酥,贾宝玉接过亲自喂了一块到林黛玉嘴边,见她吃得香甜,才彻底松了口气:“周大夫说了,你如今脉象平稳,往后每日晨起我陪你在花园散步,再让人炖些燕窝粥……”
“知道啦,夫君。”林黛玉用帕子擦了擦嘴角,眼底盈着笑意,“倒比我还清楚大夫的医嘱。你整日这般操心,莫要累坏了自己才是。”她伸手抚平他眉间的褶皱,掌心的温度让贾宝玉心中一动。
这日午后,贾宝玉命人在庭院中支起秋千架。紫藤花架下,林黛玉轻提裙裾坐上去,绣鞋轻点地面。贾宝玉在身后缓缓推送,看她鬓边珠翠随着晃动轻响,笑声混着花香飘散在春日暖阳里。
“再高些!”林黛玉张开双臂,发丝飞扬间,恍惚回到了幼时。那时她也是这般荡着秋千,父亲站在一旁含笑叮嘱小心。而如今,身旁换了温柔守护的人,却同样让她安心。
暮色渐浓时,二人并肩坐在廊下。贾宝玉将披风轻轻给她披上,望着天边最后一抹晚霞道:“明日带你去湖上泛舟,听说瘦西湖的荷花开了些,我们去寻最早绽放的那朵。”林黛玉靠在他肩头,听着他絮絮说着往后的打算,只觉心底满是温热,连晚风都变得格外温柔。
翌日,晨光透过湘妃竹帘洒进内室,林黛玉倚在妆奁前,见镜中自己面色红润,连眼角的疲态都褪尽了。正簪着珠花,忽听得门外传来脚步声,回头便见贾宝玉捧着新采的荷花进来,藕荷色长衫沾着朝露,鬓边还别着片翠绿的荷叶。
“早朝散得早,特意绕去码头买的。”他将荷花插进水盂,目光在她身上逡巡,“昨夜睡得可好?晨起可有咳嗽?”
林黛玉放下银梳,起身握住他微凉的手:“你且坐下,我有话说。”见他紧绷着脊背落座,又取来软垫垫在他腰后,“这些日子你推了多少公务,连同僚邀约都不应。如今我大好,总不能让你为我耽误前程。”
贾宝玉喉头微动,近来却是忙,茗烟几次提到那些属下哀怨的眼神,可只要一闭眼,便想起那日她决绝的神情,手腕上的伤痕仿佛还在灼痛。
“我不放心。”他反握住她的手,指腹摩挲着她腕间淡青色血管,“汪如龙虽倒了,难保不会有第二个、第三个……”话音戛然而止,他忽然惊觉失言,慌忙去看她脸色。
林黛玉却未如往日般敏感,反而轻轻叹了口气:“你总将过错往自己身上揽。若不是我性子执拗,也不会……”她顿了顿,将头靠在他肩头,“可往后,我既已决意好好活着,便不会再做傻事。你若真为我好,就安心去做事——总不能让旁人说,我离了你贾大人,连路都不会走了。”
窗外传来几声鸟叫,午日的燥热渐渐漫进屋内。贾宝玉望着她认真的眉眼,想起昨夜批阅公文时,瞥见案头周大夫留下的医书,扉页上写着“心病还须心药医”。或许,他的过度紧张,何尝不是另一种枷锁?
“那我只应下明日的河防会议。”他妥协道,指尖拂过她耳畔碎发,“但若觉得烦闷,立刻让人去衙门唤我。还有三餐定要按时用,午睡也不可省……”
“知道啦!”林黛玉笑着打断他,起身取过案上的账本,“你瞧,我今日便要与紫鹃盘点春装花销,再让厨房做你爱吃的荷叶鸡。倒是你——”她突然凑近,鼻尖几乎要碰到他,“快点去处理公事。”
贾宝玉被逗得笑出声,揽着她转了个圈。阳光落在她飞扬的裙裾上,映得满室生辉。可当他转身去书房整理文书时,笑意却渐渐从眼底褪去。案头摆着尚未批复的密函,江南又有盐商暗中勾结的消息让他握笔的手微微收紧。
财帛从来动人心,死了一个汪如龙也没有关系,还有很多藏在暗处的汪如龙,都在等待时机,死灰复燃。
贾宝玉突然觉得有些累,他的心过于清高了,可这时间恐怕并非非黑即白的。然而远远望见院窗内,林黛玉正与紫鹃说笑,案上摊着裁好的衣料,烛光将她的影子投在纱帘上,轻轻晃动。他立在廊下许久,才悄然转身。或许,唯有将这豺狼环伺的世道清扫干净,才能真正给她一方安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