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李虽吓破了胆,但好在脑子机智,身体也够灵活,三两下就跑到一丛草垛后将自己给隐藏起来。
他借着草丛的缝隙向外看去,令人头皮发麻的一幕映入眼帘,瞬间就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血色月光下,数不清的白骨架子正酿跄而行,每具骨架都以一副极为扭曲的姿态呈现出来。
说到这里,就有些骇人了,“老李呀,你真的不是酒喝多了而产生的幻觉吗?”饶是未亲眼目睹的小毛也被吓得直冒冷汗,后背凉飕飕的,总感觉有不干净的东西。
老李瞪着眼,语气坚决:“绝不可能!我看的清清楚楚,就是一大堆的白骨架子,不会是幻觉!”他手指着小毛,“你要是不信,今晚可以去林子里瞧瞧,到时就知道是不是幻觉了。”
小毛干笑两声,这话只是嘴上说说,缓解一下氛围,哪儿敢真去看啊?
瞧着老李恨不得推他前去的眼神,慌忙摆手:“不了不了,我信你就是。”他小声嘟囔一句,“小命要紧,傻子才去呢。”
正低头扣桌子呢,冷不丁一抬头,撞上南诗云无语的目光。他手忙脚乱地摸着头,咧着嘴打哈哈:“仙师您别误会,我可不是说您的意思。”
南诗云眼睑微抬,回过神来,她不过发呆了一小会儿,这小毛干嘛这样说?
“啊?咋了?”
小毛立刻投去赞赏的眼光:“我是说仙师您英勇无畏,实乃救苦救难的大侠。”同时心里长舒一口气,没听到就好。
“哦。”
南诗云游神发呆这会儿,老李已讲完了他昨夜的遭遇,老毛可怜他遭此经历,便令小毛带他上楼好好休息一番。
老半天的时间,后厨做的饭食都要凉了,见几人终于谈完了要事,忙里忙慌地将东西给端了过来。
用完午饭后,白召沉提议分头行动,将镇子逛上一圈,看是否有怪异之处。此时天色还早,不做些什么也怪无聊的,他们互相约定了时间地点,就挥手出发了。
镇子上接连十多天的怪事已闹得沸沸扬扬,镇上的居民非必要不出门,只是呆在家中,就算碰上了突发情况,也得多人结伴才敢出来。
南诗云逛了大半天,也才看见了五个人,皆是警惕慌张的神色,见了她就跑,好像慢上一步就会被她吃了一样。当然,她也知道,自己一个外地人,镇民们小心些也是对的。
这一趟虽未发现有用的线索,好在将镇子周围都摸清楚了,到时候对上鬼怪妖物,打不过了也知道往哪儿跑。
时间过得很快,南诗云回到客栈稍作休憩后,不过几盏茶的时间,暮色便裹着晚风弥漫开来。
归鸟驮着最后一缕金光隐入丛林深处,街道巷口的灯笼也次第亮起,晕开暖光的涟漪,转眼就将天地浸染在浓稠的夜里。
按照白日里的约定,南诗云独自一人大摇大摆地走向林子,梦仙阁三人则隐于暗处,伺机而动。
果然是生了怪事的林子,南诗云前一只脚刚进去,就感受到了刺骨的寒意,周围静悄悄的,白日里叽叽喳喳的鸟儿这时也回了巢中安眠。
若不是她能察觉到白召沉三人的气息,只怕要怀疑整个林子,甚至是整个百花镇只有她一人了。
夜空中黑云翻涌,原先还皎洁无暇的玉盘自她踏进林中的那刻就染上了一层血雾。
暗红的光晕浸染着云层,边缘凝着铁锈般的冷冽,月光似凝固的血泊,缓缓流淌在枯树枝桠间。
看着头顶宛若流了血般的红月,南诗云哈着气搓了搓手,别的不说,就冲这轮月亮,恐怖片导演心仪的氛围就很足了。
既然是演戏,就得做的全面些,南诗云早在出了客栈的前一秒就隐藏了自身的灵力波动,脸上也挂上了小心翼翼、人畜无害的表情。
她这边蜗牛似的缓慢爬行,林子外的三人打着十二分的精神,只等鬼怪出现,杀它个措手不及。
本来一开始一切正常,几人只需按计划行事,哪知一阵阴邪的晚风刮过,连带着迷人眼的尘土直冲他们而来,三人不得已抬手抵挡风沙。
也就在这时,树影摇晃间,南诗云的身影没入林中,消失不见。
第一个发现人跟丢了的是柳时微,她低声喊道:“大师兄,小师姐,大事不好了!我们把人给跟丢了!”
白召沉握剑的手一紧,对二人道:“师妹莫急,我们快点跟上去,还能找着人。”
他们说着就已到了林子边缘,正欲抬脚进去,耳边又响起了一道尖锐的破风声。
宋知安惊呼:“师兄小心!”
——危险已然到来。
前方的南诗云亦发现了不对之处,自刚才那阵冷风擦脸刮过,她就断了与白召沉等人的联系。
虽说三人平日里吊儿郎当,但眼下这种情况,南诗云料定他们不会开此玩笑,想来是遇上了麻烦。
尚不知具体情况究竟如何,南诗云也不敢贸然返回,正沉吟着,阴风又起。伴着枯黄枝叶在风中摩擦而产生的沙沙轻响,林子深处骤然升腾起声声嘶哑尖锐的哭喊声。
忽远忽近,似从地底下渗出的鬼泣,惊得树上栖息的鸟儿扑棱着翅膀掠过头顶,簌簌落下几片残羽。
南诗云的脊背瞬间绷直,后颈的寒毛随着此起彼伏的嘶吼声根根竖立,这般诡谲的哭喊声,像极了她在现代玩密室逃脱的场景——忒熟悉啊,像是回到了她被师哥师姐独自一人扔在密室的时候。
她佯装恐惧之色,干脆利落的蹲在地上捂住了耳朵,希望借此来屏蔽嘈杂之声。
岂料烦人的声音非但没有减弱,反倒骤然抬高了几个度,如指甲刮擦铜板般刺耳欲聋。
南诗云被震的眼前发黑,几乎要支撑不住被这滔天声浪给掀翻在地,就在她忍无可忍、濒临暴起之时,哭喊声如被利刃切断般戛然而止。
死寂尚未蔓延,林子更深处便传来一阵低沉醇厚的嗡鸣,单从声音来说,的确像是蜜蜂翅翼振动时所发出的声响。
嗡嗡声愈发强烈,南诗云事先找好了一处绝妙的隐身地将自己给藏了起来。借着若有若无的光线,她看见了一大群聚成朦胧银雾的透明飞虫。
它们在南诗云原先站立的地方低飞旋绕,忽而聚拢成透明的光团,忽而散开成游移的光带,似在为猎物的离奇消失而困惑不已。
数次搜索无果后,虫群骤然爆散成千百个光点,如同被风吹散的萤火,朝着东南西北各个方向疾冲而去,像是要分头行动,将那逃跑的猎物从黑夜中追捕回来。
南诗云暗骂一声,可不能让它们这样给跑了,当即站起身来:“喂,这边。”
飞虫们听到声音果然又聚成了一团,如狼似虎般朝她冲了过来。
南诗云镇静地站在原地,抬手翻腕间手里多出了一面铜镜似的东西:“老伙计,这么多天,也该出来透口气了。”
话音刚落,通天聿猛地迸射出一道刺眼蓝光,将面前的飞虫给团团包围,蓝光好似结成了一张严密紧实的网,任凭飞虫如何冲撞啃咬都挣脱不得。
离近了些看,南诗云才勉强看见它们的大概面目——酷似幼蚕,生有六足……其余的,也就这些吧,长得太小,何况天色太暗,她也看不清全貌,只知道长得很丑。
还是收了吧,看着怪膈应人的,于是简单的一个“收”字落下,蓝光裹挟着飞虫一同回到了通天聿里,四周再次恢复了平静。
按老李所说,飞虫过后就该白骨骷髅出来吓人了,南诗云双手抱胸背靠在大树上,呼吸放得很轻,闭着眼聆听周围的动静。
寂静并未持续太久,林子更深处便传来了杂乱无序的脚步声,仿佛无数双脚正在腐叶枯枝里拖拽。
与此同时,上百道影影绰绰的轮廓自浓荫深处涌现,它们肢体扭曲如断裂的枯木,空洞的眼窝直勾勾盯着眼前之人。最前排的骷髅忽然酿跄着栽倒,却以手骨支撑着继续爬行。
要说前方打头的飞虫由天地而生,她还相信,但这么多努力爬行的白骨骷髅又是怎么一回事?显然是有人控制。
只是目前敌在暗她在明,尚不得知背后之人是人是鬼,更不知他的目的为何,南诗云别无他法,只得先行解决了这些白骨。
‘刷刷’两下,铜镜似的通天聿化身成为一柄泛着寒光的宝剑,南诗云一个猛冲上前,提剑就匡匡一阵乱砍。
她显然低估了白骨顽强的生命力,即使被砍的断了手脚,依旧不服输的在地上爬行,妄图抓住南诗云的脚踝,将她禁锢在原地。
她一脚踹飞一颗头骨,又将搭在她肩上的白骨爪给丢出去,费了老半天劲儿抬眼一看,意外的发现自己被自己给送进了白骨形成的包围圈中。
面对张牙舞爪的白骨骷髅,南诗云努力扯出一个微笑:“OM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