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站这儿别动。”
卧室里，宋作意撒开江开屿的衣角，上下打量他一番，低头伸手将书桌上的情书拿了过来。
江开屿有些愣，动了动嘴。
“你等一下！”
宋作意抬起手，制止住江开屿说话：“再等等，我酝酿酝酿。”
说着，他低着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手中的这封情书。
设想怎么表白送情书。
宋作意被人表白很多次。
学校期间，就有人给他送情书表白，可他那时心思都在学习上，对这种事一点儿都不上心。
工作期间，也有合作伙伴跟他示爱，那时他又想着赚钱，最担心的事就是怕那人把感情掺和到工作里，妨碍他赚钱。
思来想去，他记得最为清楚的就是江开屿给他表的白。
可那情境又实在对不上。
江开屿很少见宋作意这么纠结的神色，瞧着宋作意长且卷翘的的睫毛颤了又颤，他忍不住出声：“要不……”
“不，我可以。”
宋作意飞快地说。
不这样，十八岁的江开屿说不定会一直记挂着他班长学委分不清的事，进而得出他不在意他，他不喜欢他的结论。
可现在的问题是——他压根不会表白！
刚才太急，都没来得及上网搜。
不知道僵持多久，宋作意终于梗着脖颈，伸出手，他连眼都没抬道：“那个，什么，情书……你收下吧。”
窗子没关，风猝不及防地吹进来。
宋作意的脖颈瞬间被激了下，手上的信封微微一动。
他绷着嘴角，脑海里蹦出羞愤而走的念头。
“……”
简直荒唐！
他都二十七了，眼前的江开屿不过刚十八，刚成年，都怪这乖纯人设，演久了，害得他都没法……
“谢谢。”
视野中，一只指节分明的手伸了出来，捏住了信封的角。
宋作意愣了下，撩起眼皮，又愣了下。
江开屿向来冷淡的面孔，此时眼底眉梢满是浅淡的笑意，就连狭长漆黑的眸子都闪着微光，好看得紧。
因为工作原因，宋作意见过不少网红明星。但相貌最对他胃口的依旧是江开屿。
他不是没看过江开屿笑，可他记忆里，实在缺少高中时期江开屿的模样，更别提是笑，还笑得这么好看。
“宋作意？”
宋作意迅速回过神来，他轻声“啊”了声，松开信封。
江开屿顺势将信封拿到手上。
“那什么。”宋作意给自己找补，“我第一次表白，不太熟练。”
“看出来了。”
看出来就行，江开屿最好别敏感了。
宋作意想着，冲江开屿微微笑。
实在少见宋作意刚才那副纠结犹豫又懵然的模样，江开屿低头看了眼信封，问：“我可以现在就打开吗？”
“现在？”宋作意试图理解，“你是说，当着我面打开？”
“对。”
“好啊！”
宋作意现在状态恢复，正愁怎么逗江开屿，他贴心地拉开椅子：“你到书桌前来读吧，有光。”
江开屿瞧见宋作意嘴角不甚明显的弧度，不理解他他怎么这么快换了个风格，他轻声谢了谢，坐到位上。
“没事。”宋作意应道，说着，他拉开他的椅子，径直坐了下来。
江开屿瞥见那双甚是明亮招摇的琥珀色双眸，坚持了半秒，他停下拆信封的动作，看向宋作意。
“怎么了？”
“你这样看着我……”江开屿停顿，“我可能读不下去。”
宋作意无辜：“可你刚才想当着我面打开啊！”
他只是没想到宋作意这么快恢复状态了。
江开屿失笑。
“你是怕我打扰你吗？你放心！”宋作意伸出四指，抬手乖巧道，“我保证不打扰你！”
江开屿欲言又止，伸出了手。
宋作意眼见着江开屿修长的手指朝他伸了过来。
比二十岁的江开屿有出息啊。
宋作意想。
下一秒，江开屿轻轻压住他的用来“发誓”的小拇指，严谨道：“发誓伸三根手指。”
宋作意：“……”
“发誓，保证不打扰你。”说着，宋作意摆了摆那三根手指。
江开屿顿了下，说：“可你看着我，我害羞。”
如果不是宋作意瞬间默念了无数遍的乖纯人设不能崩，他真能笑出声来，而不是移开目光，低声犹豫：“怎么会？”
“没骗你。”
十八岁的孩子，再撩就不能了！
宋作意达到目的，当即坐直：“那我出去了！你自己看。”
“嗯。”
宋作意颇为自得地走出了门，回到客厅。
茶几上，正摆放着他的那本《答案之书》。
宋作意盯了会儿，伸手拿过书，默念了十几秒的“江开屿看到他的情书会害羞吗”，随后打开了书——如你所愿。
*
深夜。
走廊里的脚步声很轻，来人周身沉溺在黑暗中，卧室透出的光隐隐约约地勾勒出他欣长的身形。
门缝中传出细微的游戏音效声，江开屿微愣，他轻手轻脚地打开了门，正对上了宋作意的视线。
“回来了。”宋作意扫了他一眼，懒洋洋地换了个更为舒服的姿势，“怎么不回主卧洗漱？”
“以为你睡了。”江开屿走到沙发前，伸出手，“十二点了，去睡觉吗？”
额发被指节分明的手指慢慢拢到后面，耳边素来清冷的声音带着几分柔和，宋作意眯了眯眼，扔掉手机，而后面无表情地抓住了江开屿的手。
“有事问你。”
江开屿坐到沙发上：“什么事？”
宋作意不紧不慢地揉捏江开屿的手，语气平淡道：“我跟你说过，在我被追债时，宋力冈因为入室盗窃，过失致人重伤，被判了七年四个月，而那群胁迫我签下的那个人也进了监狱，你还记得吗？”
江开屿点头：“嗯，记得。”
“我知道这个消息时，特别高兴。今天有个人告诉我，是有人挖出了他们之前犯的事，聘请了专业律师团，才将他们一窝端了。”宋作意顿了顿，抬眼微笑，“这人是不是特别厉害？”
江开屿：“挺厉害的。”
宋作意安静地瞧着江开屿，半晌，他嗤笑一声：“江开屿，你还装，你觉得我平白无故为什么要……”
唇间倏地一凉，后脑勺被手扶住，宋作意瞬间噤声。
酝酿的情绪被一瞬间打破，嘴上的刺激愈来愈明显，酥麻的感觉遍布四肢，宋作意伸出手推他，张嘴就骂：“我话还没……”
颈窝处被贴住，略带潮意的头发蹭到他的脖颈，宋作意再次伸手。
“作意，我好困。”江开屿轻声开口。
宋作意停住手，不带情绪地道：“说完再睡。”
“好。”
江开屿的头轻轻蹭了宋作意的脖颈，
宋作意顿了下：“……什么时候查他们的？”
江开屿：“遇见你之后就开始了。”
六年前？？？
宋作意沉默片刻，问：“江开屿，那你怎么不告诉我……是你做的？”
几年前，机缘巧合下，他知道那群混混和宋力冈入狱的消息。那时的他，无比痛快。
“没什么好说的。”
宋作意心里猜出答案，冷笑道：“江开屿，当年的消息是你让人透露给我的，是吗？”只不是隐藏是他干的事实。
“嗯。”江开屿说，“我想着你知道后，会开心些。”
“确实开心。”宋作意重复道，“那你为什么不跟我说是你做的？”
闻言，江开屿慢慢抬头，对着那双琥珀色的眸子，他慢慢伸出手指，轻轻蹭了下宋作意的卷翘的睫毛，颇为正经道：“怕你喜欢我，是因为感激。”
“……”宋作意偏头躲开，“你这什么奇奇怪怪的想法！”
江开屿搂住他的背，低声道：“很奇怪吗？我成年那天还在想，我成年了。但我猜你可能还没成年，我劝说我自己，成年人不要喜欢未成年。”
“……”
“作意。”江开屿含糊叫他一声。
“听见了。”
“你累吗？”江开屿问。
“等你快累死了。”
江开屿浅笑：“对不起。”
“……”
好半会儿，宋作意开口：“这次你别牵扯进来。”
江开屿搂紧了宋作意的背，慢道：“好。”
宋作意：“发誓。”
耳边的吐息声低沉非常，刚才搭在他背上的手伸了出来，四指并拢：“我发誓。”
噼里啪啦的键盘声在耳边逐渐清晰，宋作意微微皱眉，睁开了眼。
“呀，你醒了。”网管走到他旁边位置收拾垃圾，“真稀奇你，租了一晚上的机子，不玩游戏，就只是睡觉。”
宋作意往后揉了揉后颈，随口嗯了声：“几点了？”
“六点了。”网管向窗外努努嘴，“你看，天都亮了。”
宋作意拿出背包里的洗漱用品：“洗漱间借我一用。”
“用呗！你昨晚不都说了。”网管指到一个角落，“那个是我们员工专用的，很干净。”
宋作意点头，刚站起来，他动作停滞下来。
“怎么了？”
“你知道发誓用几根手指吗？”宋作意问。
网管觉得莫名其妙：“三根啊！”
对啊！
十八岁的江开屿知道是三根，还给他按回一根小拇指，二十六岁的江开屿跟他比四根。
“……”宋作意面无表情地握紧了杯子。
冷静。
二十六岁的江开屿的账，绝对不能算在十八岁的江开屿身上。
边想着，宋作意看似无比冷静地去了洗手间。
不多会儿，网管抬手招呼：“走啊您？”
角落里戴着帽子的少年起身，闻言，冲他微微颔首，单手拎起包离开。
一大清早，宋作意来上了早自习。
周子显看着角落里托脸写题转笔的宋作意，想起高迟和谢阳跟他说学委和宋作意关系很好，他深吸了口气，拿着本子坐到了谢阳旁边。
“你来干嘛？”谢阳问。
周子显：“我想不通。”
“哈？”
教室里来了一半多的人，有十来个在背书，顾虑着宋作意在他后面，周子显还是刻意压低了声音：“我是不是挺自来熟的。”
“废话。谁家好人高一开学前加上全班人微信，不就你一个。”
“对啊，但我现在还没宋作意的微信。”周子显很不能理解道，“我和他可当过他一个月的同桌！”
“……你怎么执着于这个？”
“因为不理解。你看，学委是不是挺冷的，但他能和宋作意相处得很好，而我不能，我甚至因为这个被你和高迟嘲笑！”
“我们只是沉默于你的自大。”谢阳说，“还有，学委其实挺面冷心热的。上周一我没写完作业，班主任让我去讲台上发书，是学委主动帮我的。”
“你为什么不让我帮你？”周子显说。
“因为那时候，你在抄我的物理卷子。”
“我……”
周子显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转过头，瞧见宋作意收回手指，平静道：“我微信加你了。”
谢阳：“……”
周子显：“……好的。”
周子显灰溜溜地回到座位上，过了会儿，他尴尬感消失得无影无踪，他自我催眠宋作意应该比他尴尬，转头看过去。
就见原本面无表情的人此时唇角微扬，眸子流光溢彩，他对着不知道什么时候来的江开屿，做了个发誓的手势。
也不能说是发誓的手势，他竖起了四根手指头。
“我发誓。”宋作意脸上是少有的正色，“这次月考我肯定能考好，只要考好了，我就坐到你旁边。”
江开屿又道：“三根手指。”
“哦哦，忘了。”宋作意收回小拇指，继续道，“要是我没考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