危浅灯离开俞洄后在打车和坐公交间进行了犹豫,过了会,她选择了公交。
昨天晚上玩的有点过,忘了学习,事到临头她临时看了个教人坐公交的视频,接下来走一步看一步地到了想去的地方。
今天她又感知了一遍案发地点,刚好和上回跟着到地方的屋子重合,基本可以肯定就是上回那只诡怪干的。不过虽然案发地点是那个地方,她还需要找找昨天那个诡怪自己住哪。
就在刚才对着俞洄同事不好意思的时候,危浅灯暗中找到了地方,具体的没有,但起码知道它住处的大致范围。
那个诡怪住的地方条件和案发地点很像、也很近,都是老旧小区,环境不好巷道逼仄阴暗。但对此时的危浅灯而言,老旧小区有一点好,那就是没有阻拦外人的小区大门。
危浅灯站在小区外面向里面看,每一栋六七层楼,肉眼可见的老旧,每一栋挨得很近,以至于中间的过道基本被阴影笼罩,灰暗阴湿。
秾丽的脸,清瘦的身段,最红的裙子,她脆生生站在小区外面的时候出奇的显眼,像是阴暗罅隙中长出来的有毒花朵。路口有人路过,不少人都对她投以注视,危浅灯不喜欢这种感觉,她眉头一挑,提着身前的黑色包包迈着矜贵的步伐进了小区。
傲慢的、娇气的,像是某种珍稀动物。
她进小区的时候里面正好有人出来。
女性,高马尾,黑色风衣,对方很高,比一七五的危浅灯还高,走路带风。
仅一眼,危浅灯就判断出这是个在生活中很飒的女性。
危浅灯的脚步不由自主地变慢,紧接着视线跟着对方的行动而移动,又在真正和对方对视上的时候她猛地扭过了头。
冷淡,肃穆,严谨,甚至有点惹人生厌,和俞洄记忆中工作时的自己一摸一样。
也是调查员吗?看来这桩案子倒是有希望。
危浅灯嘴角微勾,脚下步频不变。
楚姝走出小巷之后回头看向那个女人的背影,冷着张脸拿起手机,然后给对方拍了张照片。
“姐,里面有消息吗?”有个穿着格子衫的中年男性气喘吁吁小跑到了楚姝身边,他双手支着膝盖问。
楚姝一开始没回答,只是静静盯着手中照片,紧接着那双似乎纯黑的眼睛在脑海中一晃而过,她眉头皱起,翻面,将那张照片摆到了郑伯云眼前,“你去查查这个人。”
随着走进小区,危浅灯的□□止不住地感到了舒适,同时自己的精神上又出现了排斥。阴暗中充斥着恶意,混乱污浊,简直是滋生那种东西的最好地方。
她没有控制自己去接受周围的声音,但那些陌生的声音自然而然地涌到了她的耳边。
“听说了吗?六栋那个整容女订婚了?”
“她订婚了?真的假的?”
“假的,就她舔着也找不到。”
“也不看看她以前什么样,怎么可能!”
“闭嘴吧,人家还是老师,就是要嫁也轮不到你们。”
……
一句一句,或是心声或是话语,或是发生在从前又或是现在,裹挟着令人恶心的恶臭,为危浅灯缓缓堆砌出了一个准确的目标,那个晦暗的地点出现在了危浅灯的脑海中。
踏着沉静的脚步,危浅灯带着微笑向那里靠近。
意识止不住的膨胀,藏在深处的欲望正在呼啸。
这里可真是个好地方……身体止不住地想要舒展,恨不得就在这个犄角旮旯中显露出自己本体的瑰丽华美……但是不行,她要忍住,实在不行等找到了地方再秀,想必对方的喜好和自己一样。
她嘴角的弧度越来越大,像是某种奇诡的召唤仪式的迎接礼仪。
诡谲,癫狂。
六栋,上楼,苍白的骨节落到门上,敲出了清脆的响声。
“你好,我是水电,来修东西的。”
骄矜干净的女性声音,语调跳脱婉转。指不定门外的人正踩着她碍事的细高跟,说这种女性会修水电,谁信?
徐艺不信,但这并不妨碍她给对方开门。
书桌前,徐艺垂下眸子起身,到了门前,灿金的头发在胸前安静垂下一缕。
细长的手指放在门把手上,顿了下,打开门。
入目是一张瑰丽到甚至有点诡谲的脸,带着微不可察的恶感,徐艺目光毫不掩饰地从面前的人上上下下扫过去。
对方不在意,依旧在笑,“你好,我可以进去吗?需要换鞋吗?”
声音轻轻的,和样貌一样瑰丽,动听得像是山涧中的溪水。
生活在这个不算太安全的世道天然带有的警戒机制于这个时候敲响警钟,徐艺视线紧紧黏附在对方身上,试图从每一个微不可察的细节中窥探出对方身上的问题。
她看了会,没发现,但拉紧的神经迟迟松不开。
“不需要。”她向后退上一步,连带着想要将门关上。
但很可惜,徐艺手用力掰了下,老旧的防盗门纹丝不动。
大脑中警钟乍响,有那么一瞬徐艺近乎止住了呼吸,她惊恐地看着危浅灯心中不断揣测对方地身份。
那张色彩分明的笑脸上,黑色的眼珠戏谑的瞥过徐艺,脚下黑色的绑带凉鞋踩过门口的地毯,以一种强横的姿态进入这个空间。
徐艺退了一步,脑袋低垂。
“嘭”的一声,大门关上,徐艺的余光中看见了片红。
不是实体,是蛊惑泛滥的红光。
徐艺的指尖控制不住地在颤抖,她猛的抬头看向面前的“人”。
“她”的指尖飘出了一根红藤,红藤蜿蜒伸长,在天花板上沿着原本的白炽灯垂出了一盏漂亮的“水晶灯”。窗帘早已被无声无息地拉上,瑰丽红光中,面前的女人像是深山妖鬼,惑人心神。
她笑着,嘴红的像在滴血。
“你好,凶手,我叫危浅灯。”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那双黑曜石一样的眼睛眼白消失变成红色,是两颗闪闪发光的红水晶。
徐艺看见面前的“女人”突然笑了下,她不好意思地说道:“抱歉,你被我的眼睛吓到了吗?我也不像的。它最近不怎么听话一不小心就会整个都变成红色,你放心,下次见面肯定只有里面那一圈是红的。”
她语气轻慢,似乎对自己那双眼睛不甚在意,语气中给人的感觉便是她正在和徐艺聊天。轻松惬意,好像两人是最近刚刚见面的网友,不是很熟悉但又没什么距离感。
徐艺嘴角抽了下,“没关系,很好看。”
“谢谢。”危浅灯放出藤蔓的指尖失去了和藤条指尖的连接,藤条开始将天花板作为根基松松挂在上面,持续地散发着瑰丽的红光,将这个室内几乎没有光亮的地方照亮,而危浅灯本人自如地坐到了徐艺家的沙发上。
“你的家很漂亮。”虽然简单,但装饰温馨收拾地齐整,看起来很舒服。
“谢谢。”徐艺低低应了声,然后坐到了离危浅灯最远的地方。
危浅灯朝对方淡淡瞥了眼,不在意地将实现落在屋内的四周。
“你是清安县土生土长的诡怪?”
“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徐艺的语气平淡。
危浅灯惊奇地看向徐艺,“不知道?你怎么会不知道。”
“我不知道你说的诡怪是什么,也不知道我是不是你说的东西,但如果你要问我现在是不是人或许我可以回答你。”
“哦,所以你现在应该不是人。”危浅灯上上下下打量着面前清冷的女人,恍惚间自己无聊的日子似乎找到了一点兴趣。
她在这个人身上看见了和自己的一点不同。
危浅灯承袭百年前那个人的意识和外貌出现拟态,而眼前这个人身上的人味更重,危浅灯甚至从这个人身上看出了一点这幅模样与她的实体地位等同的意思。
从人类的口口相传中出现的诡怪,竟然长得这么像人。
怕不是……
本来就是人?
危浅灯盯着对方,确定了自己刚才的想法,对方拥有拟态的能力,但和连肉身都是按照百年前那个人拟态出现的危浅灯不同,对方似乎是一个真正的“人”。
“你的人味很重,你是怎么出现的?”
此时的徐艺已经褪去的之前的惶恐畏惧,正在冷着脸泡茶。橙黄的茶水哗啦落到杯中,她将第一杯热茶递给了危浅灯。她盯着危浅灯,似乎在观察危浅灯会不会将那杯茶喝下去。
原本值得怀疑的举动因为她的行为变得不需要质疑,危浅灯朝对方轻轻举起茶杯,然后轻抿一口,唇间尝到了那股子涩味,她道:“不是很好喝。”
徐艺垂眸,给自己也倒了一杯,“抱歉,我不怎么注重这些,家里没什么好茶。”
“没关系,你就算有估计我也不怎么尝得出来。”
客厅不大,只有一个长沙发,徐艺坐到了危浅灯的对面一角。
危浅灯不在意,她捧着那一小杯茶缓缓啜着。也是这个时候,徐艺看了眼安静的危浅灯。
凭借着危浅灯刚才的诡异和进屋后的语气,徐艺已经猜出了两人估计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同一种东西。
她神色黯淡地回想了危浅灯刚才的问话,回答:“我之前长得不好看,两年前一觉醒来脸就不见了,之后又过了一段时间,我发现自己能给自己捏脸,我就给自己弄了一张好看的脸。”
“那个时候我还不知道自己已经不是人了。”
危浅灯听出了她还有所隐瞒,但她也看出了对方不是很想讲其他的事情,危浅灯自认为是个体贴的人,于是没有继续追问。
过了一会,危浅灯厌倦了口中苦涩的味道,开口:“你为什么要杀人?”
“他不是好人,我想杀他很久了。”
危浅灯对徐艺陈述的东西不置可否,“嗯哼,需要我帮忙吗?”
对于危浅灯而言,消除徐艺的作案痕迹只是很小的一件事,就算连上调查局那些人的记忆一并消除也不是什么大事。她眸光浅淡的看着徐艺,平静地等待着对方的选择。
要是对方答应危浅灯有一定概率吧会选择帮忙,也有一定概率会心情不好,然后做出一点其他事情。
不出所料地,徐艺摇头,坚定地拒绝了强大同类的帮助。
危浅灯最后笑了下,缓着手上动作盯着对方的脸将手中的茶杯放下,指尖轻颤,落下一个不可见的种子,抬步离开屋子。
一直从楼上走到巷道,原本的鲜红和阴暗渐渐褪去,危浅灯重见天光。她抬起指尖嗅了下刚刚碰到了生锈扶手的指尖,闻见上面的铁锈味后嫌恶地向后撤了下脑袋。她迈步进入巷道,走完两步,一种正在被别人跟着的感觉迎上心头。
嘴角轻扯,危浅灯脚下的步频依旧。危浅灯的身后,躲藏在角落中的郑伯云时不时就冒出头跟在危浅灯后面。郑伯云眼睛紧紧盯着面前红色的身影,注意力高度集中脚下的步伐那时一瞬都不敢停。但不知怎么,到了一个拐角他跟着对方进去,眼前突然出现了三条路径。
再往前跟着,竟是一晃眼人就不见了。
郑伯云艰难地抿了下嘴唇,自己安慰自己跟丢了不是什么大事,然后瑟缩拿起了电话朝楚姝那边打过去。
他和楚姝简单说了下事情的经过,楚姝语气是一如既往的平淡,她应了声,然后叫着郑伯云不用跟了,回去查东西。
实话实说,郑伯云很想吐槽,自己这个体型和身手根本就不适合做跟踪的活,要不是楚姝后面突然改口,郑伯云现在根本不会出现在这里。
他长叹了口气,带着心中那点无伤大雅的埋怨回了清安县调查局。
徐艺家里,主人正容色平淡地看着挂在天花板上的红藤。
说实话,这藤还挺好,要是哪天小区没电了可以拿来当电灯,就是这个电灯颜色不好,并且不够亮,不能用来做文书工作。
她在犹豫,要不要将那根红藤拿下来。也就是这个时候,她接到了何铮打来的电话。
“小艺,你今天有没有空,我们出去吃一顿。”
四中今天开学,但今天徐艺的课在上午,晚上她需要去看晚自习,下午倒是有点时间和何铮出去。
“现在吧,我晚上有点事。”
“好。”
就在刚刚,何询家中。
“哥,那天我是真的看见了!你亲弟弟说的话你还能不信啊?我又没理由骗你!”
洁白的沙发后面是大开的窗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