漆黑的眼球略微转动,从对向手中食物改为了对向身旁的男人。
男人眼睛微眯,“你这是什么眼神?”
“你说你,拿着食物又不吃,要不然……给我吧?”他嘴角带着笑,透着挑衅的意味。
女人的目光静静盯了他一会,然后嘴角扯起抹微不可查的笑容。
就在女人伸出手前,男人抢先将女人手中的食物拿了过来,嘴上也说得好听。
“既然你吃不下,那我就来帮你分担点吧。”
拿过食物,男人居高临下俯视女人,短端详着一直坐在地上的女人,他嗤笑:“竟然还坐在地上,你怎么就不站起来?难道说,腿给打断了?”
“真是可怜,小姑娘家家的流落到深山,鬼知道发生了什么。”
对方从始至终没说一句话,男人看见女人撇过的视线,心中突然生气了火气。
他面对女人举起拳头,就要打在女人脸上,但就在拳头即将碰到女人的时候拳头突然转弯,直直打到了男人鼻尖。
男人发出了一声闷哼。
“还敢反手?”
一拳又一拳,脸上、肚子、手臂……男人将自己身上的各个地方都打了个遍,明明应该很疼,偏生他面上的是爽快的笑容。
看着就像个誓不回头的瘾君子。
他手中的面包早早就掉到了地上,女人的目光静静落在面包上,看了会,双手支着身体向前爬了点距离,然后将面包拿走,离远男人后打开包装咬了下去。
俞洄下山后,他就在村民中有意无意地问着和那位山神有关的消息。但很可惜,并没有问出什么。
在离晚饭还有点时间的时候,俞洄再次上山。
来到山洞,站在他面前的是脸上都是淤青的郑兴洋和看起来完好无损的女人。
接下来,滑稽的一幕出现了。
俞洄脸上突现惊怒,他厌恶不满地看向郑兴洋,“你忘了我中午和你说什么了吗?我叫你不要伤她!”
恭喜,郑兴洋又得了一拳。
郑兴洋瑟缩地站在角落,生怕对方又来一拳。
俞洄的目光很快就转向了“受伤”的女人,他小心翼翼询问:“你现在还好吗?”
对方小幅度抬头看他,又在一瞬后缩回去。
看着她脸上的“伤”,俞洄不忍,“要是他下回再向你动手你就和我说,我一定帮你教训他。”
时间不多了,俞洄在山洞里放下食物,将郑兴洋又带出去了一段时间,很快离开。
回来后的郑兴洋脸上更肿了,嘴角带血,看向女人的目光阴鸷,但始终不敢动手。
女人双膝曲着,双手交错放在膝盖,脸全部埋进阴影。她手边是已经没有食物的包装袋。
郑兴洋冷哼,“你吃东西倒是快。”
一室无言。
“后生,今天都去哪了?”
俞洄走进村里,朝村民笑笑。
“去前山拍照,你瞧瞧好不好看?”
村民闻言立即放下了肩上的扁担,等着俞洄过来。俞洄翻出今天拍照的记录,上前给村民瞧。
“怎么样?”
“好!好看,真好看,我还真没从这个角度看我们村,没想到竟然这么好看。”
“怎么就不说我技术好?”
“是,也是你技术好。”
照片中的拍照的地点应该是前山顶上,那边里有祭坛和山洞的那座山最远。
夜里,俞洄在昨天晚上那个时间等着,不出所料没有上山的人。
第四天,俞洄上山,来到山洞。
他首先向女人询问:“昨天晚上这家伙有没有欺负你?”
女人摇头。许是那副没有情绪的模样见多了,她的模样看起来自然,不再像非人的木偶,反而像是……一个天真干净的稚童。
似乎刚刚来到人间,什么都不懂。
俞洄垂眸,问:“你叫什么?”
“我叫……周悦。”
“周悦?”
“对。”
“开心的意思?”
“嗯。”
“哪的人?”
“D市。”
“怎么来得?”
“来看亲戚,看见了已经死去的母亲,然后我和她上山。”
俞洄明了。
“在这待多久了?”
周悦的脸上显出了一点滞涩,她缓慢开口:“……不记得了。”
“山上没有时间,一开始我也会数着天日,但数着数着,没动力了。”
看来已经在这里待很久了。
“那你平时都吃什么?”
“没过几天,就会有个小姑娘给我送吃的。”
“叫什么?”
周悦摇头。她平静地像是真不知道对方什么名字,索性,俞洄对此不再多问。
“你在这待了这么久,知不知道山神?”
“山神……知道一点。”
她那头浓黑的秀发已经从一侧捞到了胸前,在胸前像瀑布般得垂下。她无意识地轻抚发丝,红唇轻动。
“听他们说他们要祭祀山神,山神会保佑他们风调雨顺……”周悦身体开始颤抖,似乎她所说的东西是属于她的无变恐惧,“当时我们有好几个人,刚开始我们一起待在山洞……后来……后来……祂出现了。”
“祂把他们都吃掉了!吃得只剩下骨头!”
“只剩下骨头,只剩下骨头……还有我……”眼泪从她脸上簌簌落下,糊了满脸,混合眼泪的是她怎么都掩不住的泣音。
她在颤抖、抽泣,浮夸却真实。
俞洄沉默地看完了对方的哭泣。
“只要你活下去,我相信一切都会变好的。”
他听见了一声含糊的应声。
一开始他觉得这个人可能有点问题,但没想到她感情这么真实,都表现成这样了,俞洄愿意相信这是个真的受害者。
受害者的家人和自己都会被蛊惑,因此实际上受害者并不好被查出来,他们的数量远远比看起来的要多。
俞洄现在的想法其实并不乐观,毕竟山神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出现,这两个受害者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遇到危险。
他沉沉看了眼两人,给了两人一人一把匕首。
“你们到时候要是遇到危险,记得用匕首防身,打不过就下山,最重要的是活下去。”
郑兴洋盯着面前的匕首,眼中划过暗光。
“但要是用匕首做了不好的事情……那就不是打一顿那么简单的了。”
郑兴洋僵住,麻木点头。
今天已经是第四天,却还什么收获都没有,俞洄有点着急了。
前面几天的时间他发现村中人进出家门的时间都有规律,于是他用自己先前记下的规律,开始一间间房地查探。
在找过一间间村民的房间柜,俞洄迎来了重头戏,也就是村长家。
村长,一村之主,想必他手中拥有的东西也是最多的。
俞洄最开始在村长卧房中寻找,找了一会,他找到了一些红纸,那是整整一沓,上面有两种语句,一种向山神祭祀祈求福泽,一种则是……长生。
几乎是下意识地,俞洄有了个念头,一个关于半月山村民的不好的念头。
是什么使半月村祭祀目的从福泽变成长生的?
俞洄想,或许这就是诡话出现的契机。
俞洄冷面将红纸收好放回原位,接着继续寻找。
当大大小小的角落都找过后,他一个晃神,看见了桌面上的玉佩。
漂亮润泽的白玉,俞洄走进,拿起白玉瞧着,看见上面有三个字,“危浅灯”。
看着像是人名。
贫瘠的山村竟然有这么一块看着贵重的饰品,着实突兀。
“你在看什么!”
冰冷的声音从背后传来,俞洄嘴角扯起抹笑,转身。
“村长,你回来了?”他大大方方将玉佩还给村长,并问:“这玉佩成色真不错,就是上面的字不懂是什么意思。”
许是见俞洄,村长脸色缓和了点,“不懂?”
“嗯。”
“其实我也不怎么清楚,当时上山采菇,看见了,也就带回来了。”
“这样啊……看来好久以前有贵人路过。”
“可不是吗,我们半月山可是个好地方。”
离开村长家,俞洄停止了偷入家门的活动,他开始在村中随处拍照。一株小草、一片田地、一个水缸,什么都可以成为他的景致。
“哥哥,你怎么一直再拍这些小小的东西?”
那是个扎着个小揪的娃娃,看着四五岁的年纪。
俞洄不确定他是不是长生中的一员,但他可能是村民中最好问的了。
“小东西好看有意思,不拍它们多可惜。你看看这水缸旁边的青苔,那上面的小种子多好看。”
娃娃似懂非懂地点头。
“刚才村长和我说你们村以前有个姓危的,你知不知道?”
“危?”娃娃挠头想了会,闷闷应了声,有很快摇头。
俞洄挑眉。
“听过……但好像……不是我们村的人。”
他娃娃脸上带着犹疑。
“住在你们村的怎么就不算你们村的人?也不知道那人究竟哪来的,村长说那个人有钱又有见识……真好奇啊……”
俞洄低叹一声,“就是可惜不能亲眼见见。”
俞洄说完,娃娃似乎就起了兴趣,“你想知道?我告诉你。”
俞洄目光好奇地看向娃娃。
“听说几百年前我们这有家姓危的大财主,财主有钱,搬走了,后来把女儿送了回来。”
“财主?”
“小孩”说得话,总归有几分真几分假。
俞洄还想要再问,但小孩很快和一旁的朋友离开了。他摇摇头,在村中到处乱逛想要给人帮帮忙。
山林间的潮湿清新扑面而来,俞洄眼前晃过了一个光着胳膊的身影,那人手臂上有道伤口,伤口流出了绿色的血液。
俞洄撇过眼,自在的继续向前走着。
“俞淮!今天没去采风啊?”
“这不是回来了吗?”
俞洄转头,爽朗地应了声,大步向前,离开对方视线。
他估摸着自己已经猜到了长生的秘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