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您去接火种。至于诸位，就在此等候吧。”

方确匆忙抹去泪水，殷勤地唤来官员们招待宁茯一行人。

他们也知道火种贵重，在场的都是兽人，没人会不懂事地去窥探人家人类分机密。

所以不用迎上来的官员请，很自觉的就去招待厅等候。

就在秦问也打算走的时候，被沈再一把扯住袖子。

秦问：“？”

方确倒是不意外，他仔细地打量秦问一番，目光慈爱温和，挂着欣慰的笑意。

“走吧。”

升降梯一路往下，到达八十一层。

中央大楼地下室一个巨大的空仓室，一层接一层的密道和机关，还有避难所，另外还有很多仓库，里面储备着易保存的粮食和淡水，如果有外敌来袭，他们可以迅速召集人民进入地下。

中控从上到下连接，战时紧备时期会封锁整栋大楼，开启防御状态，届时他们虽然没有很强的战斗力和敌人殊死一战，保护自身倒也是没有问题的。

最核心区域是八十一层，方确并没有直接进入，而是先接通通讯设备。

不一会儿，一个年级差不多大的老人风尘仆仆地赶来。

他跟方确一样，先拉着沈再泪眼婆娑絮叨一番，才在方确的提醒下收拾好情绪。

“沈博士，我叫修斯·索亚。”

沈再郑重地伸出手：“沈再。”

八十一层有六道门，全部采用虹膜扫描，需要方家掌权人和索亚家掌权人同时解锁权限才可以进入。

这是方识和安妮在建设这个巨大的地下室时立下的规矩，方家和索亚家共同把持这个星球，相互监督掣肘，不得通婚，避免联手窃取火种。

最后一道门轰然大开，金属四方墙，白色的灯光挂在屋顶，房间里面只有一个巨大的台面，一左一右放着两个盒子。

盒子后面立着碑。

左边是：方氏家祖方识

右边是：索亚家祖安妮·索亚

“这是、他们的骨灰吗？”

“是的，先祖遗愿，死后将他们火化放进盒子里，一左一右护着火种。”

可惜这个时代没有香火，方确深感遗憾不能每一代来祭拜。

沈再喉咙发紧，忍不住伸出手将两块碑上面的字体细细摩挲一遍。

原来，斯人已逝，翩然千年。

台面上空空荡荡，方确和修斯一左一右上前，同时掏出密匙放入石碑底下。

底座下方居然是一个正方形的空间！

下一秒，方识和安妮的全息投影投射到空中。

他们只是一段生前的影像，他们已经变得很老很老。

但是沈再却觉得自己又见到了他们。

方识说：“您终于回来啦！”

老头雀跃的像个小孩，一笑起来皱纹散开，仿佛一朵灿烂的向日葵。

安妮也笑，她就比方识要稳重的多。

她从前就比方识稳重，老了还是比他稳重。

当然，她也有不稳重的时候，比如跟方识吵架吵急眼了。

方识是个混不吝的，时常说些有的没的，安妮正经些，跟他吵架时，方识时常顾左右而言他，还贱贱的，安妮就会气急败坏直接动手。

一般是安妮对方识实行单方面的殴打，方识不敢回手。

沈再都不知道劝架过多少回，有时候他们打上头了，沈再就不去劝，因为他去都得挨两个大逼斗。

安妮说：“沈博士，好久不见了。”

沈再看着他们，温柔地笑：“好久不见，方识，安妮。”

“咔哒——”

桌子中间被打开，一个晶体盒子被托举上升，里面是一朵安静燃烧的火焰。

秦问一直安静地跟在沈再身后。

他话不多，只在察觉到沈再伤心的情绪时默默上前给他依靠，然后又退回原来的位置。

刚刚那两个全息投影，在跟沈再隔空打完招呼后微微偏移方向，盯着他的位置微笑。

那个时候他们并不知道这个位置是否有人，毕竟他们录下这段影像时面前连沈再都没有。

或许他们都在希望，希望某一天沈再不是孑然一身，希望某一天这个位置会出现一个能为他遮挡风雨的人吧。

这是他们作为沈再的朋友和家人，对他最衷心的祝愿。

秦问心里暖洋洋的。

沈再捧回那个晶体盒子，修斯却又取出另外一个晶体盒子，里面一团不断扭动的黑色物质。

就像粘稠的液体一般，非常活泼，不断地分离又合并，再分离再合并。

修斯将盒子交给沈再。

“这个是，伽玛特吗？”

修斯笑道：“是的，有一个人将它交给我们。说如果您来取的话，就把这个一并给您。”

沈再急切地询问：“那个人是谁？”

方确想了一会儿：“他说他叫阳明。”

秦问猛地看向沈再，沈再也是如遭雷劈，整个人都非常错愕。

居然是他！

居然是阳明！

方确又补充道：“他找到这里的时候受了很重的伤，一度濒临死亡。我们当时发现他的时候，医生宣布他可能活不了了，但是没想到他意志力非常坚定，居然在那种状态下还死死护住这一团伽玛特，跟我们交代了刚刚那些。说完他就昏迷了。”

方确满脸赞叹，觉得非常不可思议：“没想到他居然真的活了下来。没多久他就离开了，临走前他告诉我们，外界很不太平，您一时半会儿无法回来，这是您您分离出来的伽玛特。也是因为他，让我们确定了您还活的好好的。”

“云霜呢？她跟你们怎么认识的？”

修斯想了一下：“哦，那位女士。她来是一个意外，但是她手上有伽玛特，只是很少一点，她看到这居然是一个人类聚居地星球显得很意外。一开始她并不信任我们对伽玛特有一定了解，但是后面我们取出了一点伽玛特给她看，她才答应跟我们试验一下，她告诉我们她在寻找怎么对付伽玛特的空间能力，于是我们做了一个小实验。伽玛特能够被吸收，小部分会被大部分吸引过去，她当时知道的时候接近狂喜。”

沈再知道这其中肯定经历了很多的事情，云霜并不是一个非常冒险的人，同样相处下来，修斯和方确也非常沉稳。

方确适当补充：“当然，主要是因为我们双方发现，对方都是认识您的。”

他的表情坦然且欣慰，一脸“你的名字就是行走活招牌”的骄傲。

沈再哭笑不得。

“感谢你们提供的线索，以及多年来对火种的妥帖保管。”

——

停机坪。

方确和修斯依依不舍地送沈再一行人，恨不得跟着他们一起走。

不过他们还有一个偌大的星球需要治理，不能撒手不管。

秦问最后上星舰，沈再还在登机梯下方，他们拉着沈再的手一遍又一遍地叮咛。

人老了，就容易絮叨。

沈再比他们大，但现场看起来就像两个慈祥的爷爷嘱咐即将远行的孙子，要好好吃饭，要好好休息，不要太过劳累，要保护好自己等等。

沈再听着他们的唠叨，没有一点不耐烦的意思。

“现在外面还很乱，但是等到时局平定下来，我会来接你们。我们带着拉波星一起离开，在此之前，请好好生活。”

方确和修斯“唉”“唉”一叠声地答应下来。

沈再转身上舱，最终停在舱门前面朝底下人招手：“我无比感谢！请好好生活！”

来送沈再的人很多，这么一个活在历史和艺术作品中的人活生生出现在面前，很难不引起注意。

他们被警察拦在封锁线外面，进不了停机坪，只能在外面企图一睹真容。

沈再一招手，外面一呼百应，所有人——男的、女的、老的、少的，都举起他们的手，高呼沈再的名字，热情地给予他回应。

“沈博士的人气确定好高啊。”

陈涵生看着外面轰动的人群，十分叹服。

秦问骄傲：“他一直都很厉害，很受人追捧。”

一脸与有荣焉。

陈涵生看不得他的嘚瑟：“他名望比你高多了，你这算吃软饭吧。”

秦问：“一家有一个厉害的就好了，吃软饭有什么不对吗？”

宁茯背地里偷偷摸摸听着他俩互怼，终于忍不住在陈涵生吃瘪的时候笑出声。

在陈涵生眼刀甩过来的时候赶紧举手表示：“我去忙了！”

说完一溜烟他就跑不见。

秦问心情大好，非常骚包地整理好自己的着装，对着反光的墙壁打量自己。

帅的很依旧。

非常满意地去找沈再。

奈何沈再实在是个很不解风情的人，他进星舰第一件事是带着云霜和宁茯去找文森特。

秦问他也点名了，毕竟得防止文森特耍花招。

秦问花枝招展地去，满脸郁闷地回来。

陈涵生翘着二郎腿大肆嘲笑他：“好长一张脸哈哈哈哈哈。”

其他人也都憋着要笑不笑的，沈再这才很疑惑地看向秦问。

确实看起来不太高兴，一只臭脸大猫。

他抬起手挠挠秦问的下巴：“怎么了？”

秦问：“……”

“没事。”

“没事那就干活吧。”

“……”

陈涵生跟顾不烦一样烦！

秦问在心里牙咬得嘎吱嘎吱响。

至于为什么不说沈再？他可舍不得，沈再干什么都是对的！

沈再打他都是主人的恩赐！

秦问成功哄好自己，暗自下决定找个什么时间跟陈涵生打一架（得偷偷摸摸的，现在沈再会三不五时地检查一下他的兽态，如果秃了一块绝对会被沈再骂），然后屁颠屁颠跟着沈再去关着文森特的舱室。

伽玛特吸纳由云霜操刀。

沈再不知道阳明怎么得到的那一盒伽玛特，也许是他自己分离出来的，也许是阳明动的手脚。

他只知道自己曾经拥有过伽玛特，后来丢失大半，只剩下身体里的一点点，被作为研究标本提取出来，最后被文森特获得。

阳明绝不会害他。

那些年里，即使是沈再身边只剩下一个人，那个人也会是阳明。

如果是阳明动手，再结合当时的时间，沈再很轻易就能推测出，应该是他的身体因为负荷伽玛特受了极大损伤，再加上文森特等人步步紧逼，想要捕杀他，阳明不得已为之。

他每隔一段时间就会丢失记忆，有些是因为外力因素，有些是自己动手的。

这也导致他的记忆不全，自己动手提取出的记忆可以保存，但是一些危机时刻，或者进入虫洞修复等情况下丢掉的记忆，他是无论如何也找不回来了。

阳明身体恐怕也是受重伤之后的后遗症。

沈再想着，看向人体舱里的文森特，眼底泛起无尽的冷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