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等！”余谨拦住虫子，匆忙回头看了眼，眼中满满的乞求，他朝恶魔走了两步，扶住他的肩，看着那张与自己几乎别无二致的脸，心如刀绞地说：“求你……我只求你这一次。”

痛苦恶魔被他拽着肩，看见他缓缓跪坐在地上，单手捂着脸，四行眼泪从脸颊滑落，他的眼皮已经发红了，鼻尖惹上一圈粉，哭声压抑到让人心痛。

他的衣袖被他拽得晃动，他不敢去看余谨，但他现在的悲痛与绝望清清楚楚地传递到他身上，即使不看着那张脸，他也知道余谨现在承受着多大的压力。

他托起余谨的双臂，沉声道：“父亲，你知道我有多爱你，你也明白我能体会你有多痛。”

他搀着余谨的肩，害怕捏碎他一般动作轻缓，内心的痛楚无法忽视，扶余谨起身后，他立马转过身抹去自己根本不会出现的眼泪，紧捂着嘴。

“我答应你。”痛苦恶魔下定了决心一般。

余谨紧握住他的手，抽噎道：“谢谢……谢谢你。”

虫子靠在树上，视线悄悄落在恶魔身上，只见他抬起手，十指迸发出千万条银灰色丝线将地上每只虫子联系在一起，随即，虫子的翅膀不约而同地颤抖。

余谨心惊胆战地看着这一幕，在第一只虫子浮起来正常飞行时，才松了口气，他看向恶魔萧肃的背影，惭愧地低下头。

痛苦恶魔嘴角溢出浓黑的血，忍着肝脏俱裂的疼痛将最后一只虫子医活，眨眼千万条丝线崩裂，他无力地跪在地上，身躯像数亿万颗粒子般分裂消散，成团地飘向余谨。

从眉心到心脏，进入余谨的身体，余谨紧闭着眼，感受到内里他的气息变得强烈。

“……你可以……救人？”堕落恶魔朝虚弱无力、只能趴在地上的他走近，眼中满是震惊。

他粉白的手抚摸地上的一团肉，先是手指被包裹住，随后是手掌、手臂、肩膀、躯干……

他将堕落恶魔吞下去了，脸上挤出另一张脸，脸颊上是牙齿，额头上是眼睛，右眼下方是鼻子，那张脸在饺子皮一样的皮肤下艰难地移动，牙齿从脸颊移到下巴移到颈部。

痛苦恶魔赤身坐在地上，四肢浮肿，肚皮凹陷，身上冒出来一个又一个呼之欲出的“脓包”，那是肉块在他皮肤下飘浮，没过多久，浮肿的四肢像被抽干一样缩起来，紧紧包裹住血肉和骨头，皮肤从浮肿变得紧致，肤色从青灰变得冷白。

他将腿张开，以一个生产的姿势等待，猩红还未褪色的眼瞳盯着正前方两只恶魔，不多时，他身体里移动的小牙就移到他的下.体，他的脊背紧绷起来，腰痛苦地扭着，饺皮似的薄薄肚皮上显现出人的形状。

下.体暗红色还在开合的腔道入口伸出来一只白色的婴儿小手似的东西，痛苦恶魔痛得张开嘴，瞳孔失焦，颈部弯折，长发和血污融在一起，等身下的怪物完全爬出来，疼痛才慢慢消散。

他失魂落魄地坐在地上，等痛意减轻，眼睛才渐渐有神，他看着面前才从他身体里爬出来的新生的堕落恶魔，轻轻一笑，“多谢。”

堕落恶魔爬向自由恶魔的笼子边上，看着目瞪口呆的自由恶魔，回：“我救了你，你要帮我。”

自由恶魔闻声看向身体还未痊愈的痛苦恶魔，欲言又止。

“当然，”他若无其事地起身，披了件肉色绒纱的衣服，“你想要什么？”

他看向抽搐的堕落恶魔，笑着走向他，附身按着他的脑袋压在笼子上，又冷不丁地看向笼子里的家伙，冷笑道：“我得不到的你也休想。”

自由恶魔看着被笼子烧到焦黑的堕落恶魔的脸，没忍住吐了出来，褐色的呕吐物吐了堕落恶魔一脸，痛苦恶魔看着手里家伙凄惨的模样，放声大笑，笑声就像利刃一样将堕落恶魔捅得千疮百孔。

“我不会帮你，因为……”他将他提起，在他耳边轻说，“我和你一样，是恶魔啊。”

他讥笑着离开这片地方。

自由恶魔半跪在地上，眼睁睁地看着面前被折磨得惨不忍睹的堕落恶魔，问：“你把自己给他了，你好不容易才成形的身体，你就给他了？”

堕落恶魔睁开眼，轻声说：“只有这样使徒才会知道我们的位置。”

魅魔转向他们，“你是说使徒？”

“嗯……”堕落恶魔说，“他们快到了，就在这几天。”

“我们三个的气息已经无法让他们确定位置，只有依靠他，我们才可以离开这里。”说完，他重重倒在地上，头颅砸地。

自由恶魔惋惜地看着他，脑中挥之不去刚刚诡异的画面，他问魅魔，“恶魔可以再生恶魔吗？”

魅魔想了会，“只要有生.殖.腔应该都可以。”

自由恶魔摸了摸自己的肚子，他好像没有这个，不过他记得恶魔不存在什么生殖不生殖，毕竟恶魔不像人类动物那样生育繁衍，所以也不具备这样的器官。

“恶魔应该没有……”他说，“那为什么痛苦恶魔会有？”

魅魔的一只眼睁开，“你忘了他是怎么出世的吗？”

自由恶魔眉毛一挑。

余谨。

“直接吞下去就可以了吗？”余谨看着面前比拳头还大的卵，他甚至能看到里面圈成一团的幼虫，好恶心。

“吞下去，不要嚼，也不要咬。”首领说。

其他虫子期待地围在他身边，一双双虫眼等着看他吞下卵。

余谨双手将卵捧起，张嘴想含住，但他发现自己的嘴长不了那么大，太可怕了，他居然还要将这个大虫卵吞下去……会噎死的。

“我做不到。”余谨放下卵，有些难过。

首领立在他对面，哄诱道：“你可以的，相信自己，它很软，摸摸看呢，其实可以吞下去的。”

余谨盯着晶莹的卵，内心万分恐惧，但恐惧又怎么办，他已经答应了。

脖子上湿乎乎凉丝丝的感觉再次传来，圈在他颈部的金甲虫幼虫渐渐缩紧，余谨被勒着，内心的恐惧更甚，他扣着坐着的木桩，涩痛的眼睛有些模糊。

眼前的卵好像变成了一个婴儿，血糊糊的，等着被他吃下。

“我不可以……”余谨求救地看向首领，“我做不到，放过我。”

首领静静地注视他，什么话也不说，只是盯着他又盯着卵，气氛有一丝万物俱灭的惊悚。

余谨扣着袖子上的花纹，不敢开口，“我，我试试吧。”

他正要再次捧起卵，首领忽然开口，“等会儿。”

“什么？”余谨惊喜地看向它，以为它不要自己孕卵了，谁知它突然让一只手腕粗的黑色长虫挪到他面前，似乎要让他从自己嘴里钻进去！

“不要！不要！”余谨求救间隙，长虫的头部直接捅进了他的嘴里，余谨登时全身僵硬，目瞪口呆，嘴里虫子表皮黏湿冷腥的味道刺激着他的味蕾，余谨清楚地感知到虫子在往哪边挪，它移到自己的后槽牙，舌根，又绞紧自己的舌头，余谨不断分泌的唾液从缝隙里流出来，眼尾的泪花不断溢出。

他双手抓着身后的树干，哭声被虫子吞没，首领和其他虫子围观着这一幕，好像在凌迟他。

“脖子鼓了。”希卡利小声说。

脖子确实鼓了一圈，余谨能感受到它从自己的喉咙滑下去，反胃被它不断下移的身体堵住，余谨甚至能感觉到自己的躯干也肿了，更要命的是，在嘴里那部分的身体变得坚硬，像铁杵在他嘴里，让他没有办法合上嘴，嘴巴只能一直以那个角度张着。

首领面无表情地看着余谨的反应，在听到他哼出不再压抑的痛苦呻.吟时，眼瞳渐渐有了点神采，它看向希卡利，“去准备些喝的给他。”

余谨看向飞走的虫子，紧闭上眼，眼泪滑进嘴里，他好痛苦，这样的痛苦究竟什么时候能结束。

虫子还在他身体里，从余谨的颈部可以清晰地看到虫子的身体在蠕动，余谨仰着脑袋，眼泪迷糊了视线，眼尾诡谲的红让他现在看起来脆弱无比。

虫子忽然停住不动，转眼整个从余谨身体里抽出来，余谨被刺激得两眼上翻，肠胃禁不住地痉挛，全身鸡皮疙瘩直起，激起一阵颤栗，手脚抓紧，身体一瞬间轻了。

首领：“现在试试呢。”

它将卵推到余谨面前，余谨眼神迷蒙地看着它，又看向不太清晰的卵，他颤抖着手慢慢抓起，仰头直勾勾地盯着首领将卵吞下。

纤细冷白的颈透着卵滑下去的轨迹，滑到胸腔那块时堵了片刻，余谨蹙紧眉头，忍着难受，但幸好没多久就正常滑下去了，似乎是顺着刚刚虫子钻的轨迹。

不管怎样，卵已经吞下了，余谨眼里带钩地看向首领，似乎还没从先前被虫子钻身的奇怪中抽出神，冷声道：“卵我已经吞下了，可以让我走了吧。”

首领看向希卡利离开的方向，“我会让我的孩子每天给你送补品，你必须天天吃。”

“我知道。”余谨低下头，脸上眼泪流过的地方有些干。

“需要我送你回去吗？”首领问。

“不需要。”余谨剜了他一眼，“我自己走。”

离开前，余谨最后说，“不要忘了你答应我的。”

“我一直记着。”首领看着他的背影。

等他离开这，它对身旁的小虫子说：“跟紧他。”

余谨小跑着离开了这里，抹着嘴，体力不支后扶着一棵树闷声哭了起来。

小狗跑到他脚边，仰头心疼地看他，呜呜叫了两声，狗爪子挠着他的小腿。

余谨什么话也不说，只是伏着大树抽泣，手指一会儿抹去脸上的眼泪，一会儿压在脸颊下方，肩膀颤抖着，看起来又委屈又让人爱惜。

“小谨，怎么了到底？”小狗跑到他面前，尾巴垂下，歪着头。

他哭得狠但又是斯文人、绅士的哭法，再怎么哭也还是好看的，不会像破相了一般，不顾脸面地嚎哭。

被冷汗透湿的发丝黏在他漂亮动人的脸上，渐渐的，他不哭了，静默地坐在地上，手从树上缓缓滑落，被磨红的掌心在衣服上擦了擦，余谨缓慢地起身，身体里的卵也跟着动，挤压着其他器官，有点疼，余谨不适应地捂着肋骨下方，咬紧下唇，等难受缓解，才轻声说：“我们走吧。”

系统盯着他的动作，看着往后爬了一段的进度条，目光深沉。

余谨，我会一直陪着你的。